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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另一个还是皇上面前颇为宠信的陆丰?我只提醒一声,若你真的是为了试行开海禁而来,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留守南京的公侯伯。”
第八卷 天子剑 第018章 夫妇本是同林鸟
由于英国公一家不在南京,偌大的英国公府便空了下来。前时孙氏从北京动身前去探望了王夫人,王夫人便念叨宅子空着容易荒废,提过让张倬一家人搬过去的话,但孙氏哪里肯答应。然而这天刚刚搬过来,贺客又实在太多,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将内府家眷暂时都挪到了国公府的西院,而刚刚坐完月子的红鸾也在东厢房安置了下来。
当初那十二个丫头里,红鸾并不算最出挑的,然而除了当初跟了张信生下一个儿子的莺歌,能太太平平生下儿子的也就只有她。孙氏虽说并不是宽厚不妒的性子,恼火使性子的时候也会给她脸色看,但终究比那些明里贤良暗里阴毒的主母强。因此好容易出了月子,她沐浴过后便立刻换了衣裳去向孙氏请安拜谢,倒让原本满心不得劲的孙氏没了出气的地方。
“天气冷,你这才出月子,别忙着出屋,多休养几天没坏处。”孙氏木着脸扫了扫面色蜡黄的红鸾,却仍是忍不住刺了一句,“你可是有福气的,这孩子满月恰好逢着老爷和越儿高升,外头竟是比逢年过节还热闹,送来的礼都摆了半屋子!”
“这都是人家瞧着老爷和三少爷的脸面,所以找了个送礼的由头,哪里能算是我的福气,该说是太太的福气才是。”情知孙氏刀子嘴豆腐心,红鸾连忙恭维了一句,旋即便低眉顺眼地说,“我年轻没见识,太太能把三少爷调理得那样沉稳出色,以后六少爷有太太的管束无疑是福气。若是能让他学到三少爷一星半点,那也是老爷和太太的脸面。”
这发火也得有接着的人,孙氏听红鸾如此说,心里也舒服了些。虽说这庶子原本就该由她这个太太抚养,但一想到自己全副心思都在三岁大的女儿。她沉吟片刻便索性大方一些:“如今菁儿还小,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这赴哥儿除了乳娘和丫头之外,你自己也不妨照看照看,免得我有什么遗漏。缺什么短什么你自己和珍珠说,总之菁儿有的,我也不会亏待了他。”
等到红鸾满心欢喜地拜谢告退,珍珠便抱着一大摞料子从里头屋子里出来,笑道:“太太也太好声气了,哪家大妇对那些妾不是手段一套套的,偏生您埋怨归埋怨,该给的东西一分不少。您看看大太太和二太太,大太太把莺歌整治得服服帖帖一句二话没有,二太太以前也是死死压制着骆姨娘,若不是如今这位方姨娘不好对付,她早就收拾上去了。您倒好,还让她照看六少爷,看把她高兴的。”
“算计一套套的有什么意思,老爷还不是心里有数?再说了,她的儿子能及得上越儿?”孙氏接过珍珠手中的料子,随手选了两块撂在炕桌上,哂然笑道,“我平日大度些,偶尔使使小性子,老爷一愧疚,哪里还会上她那儿去。夫妻本是同林鸟,其他的都是外人而已……这两块料子厚实细密,又不扎人,回头送去给裁缝,给赴哥儿做贴身衣裳……珍珠,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有人就对我直说,就是许了人家,以后也能到我跟前来。”
珍珠这边还思量怎么劝孙氏,结果就听到最后关于自己的一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然而,她的年纪比张越还大两岁,这些年一直挑挑拣拣,看中她的她瞧不上,她看中的人家又未必肯要她一个婢女,于是就生生耽搁了下来。此时,她实在不想提这个让人烦恼的话题,遂笑道:“太太就别担心我了,这会儿少奶奶在东院招待那些官眷,您还是操心她那头吧。”
“不过是些肤浅的妇道人家,绾儿怎么会应付不下来?”
孙氏拿着一块银红绉纱料子在珍珠身上比了比,自信满满地说:“那可是书香门第正经读过书的千金,又不是一天到晚娇生惯养的,既见过世面又能应付风浪,比我可强多了。咦……外头是谁藏着,咱们家什么时候养了听壁角的?”
说时迟那时快,冷不丁瞧见门帘缝隙露出的一丝衣角,孙氏猛地跳下了炕,一个箭步上得前去揭开了门帘,等看清了门外的人,她顿时呆若木鸡。眼尖的珍珠瞥见那人影,不禁暗自偷笑,旋即方才出声提醒道:“三少爷怎么还杵在门外头?”
张越这才跨进了屋,又放下了门帘搀起了母亲的胳膊。见反应过来的孙氏恼火地盯着自己直瞧,他少不得笑吟吟地赔了礼,却一口咬定自己是刚到。其实,他在门外已经站了好一会儿,听见里头孙氏和珍珠一来一去的话语,竟是觉得母亲那丝小心眼分外温馨有趣。
听张越说张倬让他进来换一身喜庆的衣裳,孙氏顿时柳眉倒竖,气咻咻地冷哼说:“好好的换什么衣裳,这青色原本就最衬你,何必白忙活,真是没事找事……算了算了,反正那些宾客都是冲着你来的,换一身就换一身,正好之前我按着你的尺寸才叫人做了两套,预备过年的时候给你送去,偏巧你就来了。珍珠,去里头把那套睢蓝的找出来。”
由着孙氏唠唠叨叨为自己换了衣裳,张越方才得知杜绾这会儿正在接待前来贺喜的官眷,便寻思去瞧一瞧。还不等他提出来,孙氏便披上了一件鸦青色云缎比甲,不由分说地使了他出门,一路走一路问北京的事,尤其是揪着之前的升迁不放,张越也只好含含糊糊应付。
东院里头恰是灯火辉煌,放眼看去都是些头面首饰金碧辉煌的命妇,个个围着杜绾问题层出不穷。即便杜绾平日里遇事沉着,但面对这种场面渐渐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旁原本是为了看热闹的小五则更是百无聊赖——打从刚刚开始就有四五位命妇向杜绾打听她婚配与否,全都是娶妾纳小之类的糟心事,要不是使劲按捺着脾气,她几乎就想摔门而去。
就在小五耐不住性子几乎要暴走的时候,她终于盼来了一个救星。姗姗来迟的孙氏一进来便团团赔礼,旋即便吩咐小五陪着杜绾去厨下看看晚宴备办得如何。有了这个借口,小五赶紧拉了杜绾开溜。等到好容易出了屋子,放下这一层门帘屏蔽了鼎沸人声,她不禁松了一口大气。紧跟着就看到院子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借着院子中的几个灯笼,她一下认出那人,连忙拽了拽杜绾的袖子:“小姐,是姑爷!赶紧过去,我给你们望风。”
杜绾原想着张越奉旨办事未必能回家看看,此时瞧见他又是诧异又是欢喜,可听到小五这喜滋滋的声音,她顿时哭笑不得,回头瞪了她一眼这才疾步下了台阶。才到张越身前,还来不及开口相问,她就吃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来,到屋子里说话。”
眼见张越笑吟吟地拉着杜绾进了那边亮着灯却空关着的西厢房,站在台阶下头的小五不禁歪着脑袋笑了起来。从屋子里出来的珍珠瞧见她笑得如同狐狸似的,再一看那消失在西厢房门口的两个人影,顿时恍然大悟,少不得上前打趣道:“小妮子思春了?”
“思你个大头鬼!”小五如今和珍珠芍药几个都混熟了,一听这话就嗤笑道,“这世上能让我思春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再说了,男人一个个都是得陇望蜀的性子,今天待你好,谁知道明天如何?郡主有一句话说得最好,与其将来守一辈子,还不如现在守一辈子!”
珍珠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当下就啐了一口:“尽说疯话!少奶奶最疼你,怎么舍得你当老姑娘?就算是那位郡主,这婚姻大事也没有自个做主的余地,迟早是要许人的。”
杜绾并不知道外间珍珠和小五竟在争论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被张越拉进屋里,她就趁其不备挣脱了他的手,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叙了一阵离别情,直到张越说待会就要回去。她顿时愣了一愣,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关切。
“虽说京师这边的差事不过是虚应故事,但你也千万小心。公公婆婆自然有我侍奉。”
“家里有你我自然是放心的,但你也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揽。”张越凝视着杜绾清亮的眸子,异常郑重地嘱咐说,“这一次的事情言官们只看到事关祖制,但更多人看到的却是利益,我那儿的路子若是走不通,兴许就会从这儿想办法。娘是爽利人,不懂这些复杂的事,但爹爹却警醒得很,你万一有解不开的大事,直接对他说,不要硬扛。”
“知道了,我的相公!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自量力!”
杜绾还是头一次看到张越这般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不禁好笑地答了一句,话一出口,她就觉察到张越的眼神仿佛有些狡黠,才一愣神,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下子封住了她到了嘴边的下半截话。虽说已经是夫妻,房中什么亲密话什么亲密动作都有过,但大白天这种骤然袭击却还是第一次。最初的惊讶过后,她僵硬的双肩便缓缓放松了下来。
良久,张越方才离开了那一抹嫣红,却站起身使劲将杜绾揽在了怀中:“绾妹,家里都交给你了。”
那温热的怀抱很快就松开了她,见张越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想到刚刚那从未有过的情形,杜绾不禁支着脑袋发起了呆,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全都窜了出来。
第八卷 天子剑 第019章 父子之间的信赖
在张倬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张家热闹风光的满月礼终于落下了帷幕。
相对于从前的落拓无人理,如今的张倬甚至需要用那种意气风发的神采飞扬来压下自己沉稳干练的一面,以便让人们不至于过多的注意到他。此时,他和张越并肩走在两府之间的夹道上,四周别无外人,只有一阵阵拂面而来的寒风。
他并不介意人们在背地里议论说父凭子贵。他的生母过世得早,嫡母顾氏虽说并不至于苛待他,但凡事总有个喜好偏爱,有什么东西总是最后才会想到他,甚至根本想不到他。这本就是大家族中常有的事,他也知道怨天尤人无济于事,因此一直都在默默地经营。如今,他不但积攒下了相当的家底,而且更让人欣喜的是有一个好儿子。
“之前那个刘达我见过了,虽说并不是读书人,却比那些书呆子强百倍,那些帮手也都是敦厚憨实的人,你眼力不错。他说只要两千两本钱,我就给了他三千两,又挑了两个人护送他去东闽,再加上那儿的锦衣卫刚刚换过一茬,足以让他在那儿立足。”
“我就知道有爹爹出马,事情就好办了。”
“少拍马屁!你是官员,心思不要放在这上头,这些事情有我。”
张越一直很欣喜有张倬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父亲。这年头的大户人家往往都是上下严明,父子之间与其说是靠感情维系,还不如说是靠血缘礼法,儿子对于父亲的第一感觉必然是敬畏而非亲近。他和张倬感情一向极好,张倬也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但此时听到这样一句淡淡的话,他却头一次感到了一种父亲的威严。
“当初会试的时候,我就曾经后悔过不该一意孤行去考试,毕竟有我挡着。你升迁的道路不会平坦。如今看来我是白担心思,你做的比我想象的更好。只不过,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皇上更不会容许宠信的臣子分心,所以若是有关银钱产业上的勾当,你不妨都交给我。我在这上头经营多年,总比你这个门外汉精通一些。”
张倬倏然停下了步子,见张越满脸讶然,他便笑着解释道:“当初你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你娘又不是精明强干的人,虽说给你看病的银钱都是公中拿出来的,但别人总有闲话,那时候我便设法在外头经营了一家铺子。因为有你袁伯伯护持,这生意倒也稳妥,不但能应付家里的支出,而且还颇有盈余,之后慢慢的又开了几家。如今你袁伯伯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有他这顶大伞,这些自然更加蒸蒸日上,所以说,你不必担心银钱的问题。这短短三年,那些产业的收益折合下来少说也有十万两,我用这些钱买了不少江南各地的田庄,就是到了孙辈也不用发愁没钱使。”
即便知道父亲肯定隐藏了不少东西,但此时张倬坦言这些,张越仍是不免吓了一跳。他自忖决不是一个惊才绝艳的穿越者,更知道这年头重农轻商,哪怕是巨商,在朝廷的权力面前仍然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谁能想到,父亲张倬手笔竟然这么大!
“爹……”
“自从你那回从树上摔下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很多,该机灵的时候机灵,该沉稳的时候沉稳。我和你娘瞧着虽然欢喜,但有时候也不免担心你小小年纪思虑太多折寿。你好容易有今天,便只要一步步好好走下去,无须往后看,背后自然有爹和你袁伯伯给你撑着……你袁伯伯虽说不能和你亲近,但他也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