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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6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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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旁边还有个曹嫔托了一把,孙贵妃这才勉强还挺直着腰:“除了郡主,还有谁?”
  “回禀娘娘,没别人了,就是几个小宦官跟着。”
  说话间,外头已经传来了阵阵喧哗。孙贵妃才一抬头,就看见朱宁已经是迈过了前头的永宁门。她从前跟朱宁还算交情不错,虽彼此年纪相仿,可也总跟着朱瞻基叫一声宁姑姑,然而,如今唯一的儿子病得不知情形,偏生照料的又是朱宁,她心中难免怨恨,面上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只是死死盯着那张清秀匀净的脸不出声。
  瞧见孙贵妃正是什么都没垫就跪在这露天底下,朱宁心中嗟叹,不禁加快了两步,待到前头他,她也不管旁边那两个嫔,一手就拽住了孙贵妃的胳膊。一个是跪得僵了的,一个是熬夜累得狠了的,于是谁的力气也没扛过谁,朱宁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幸好焦嫔和曹嫔都已经品出了滋味来,慌忙一边一个搀了。
  “起来,皇太子的病还没到那个地步,你是想折他的福?”
  孙贵妃盼星星盼月亮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此时朱宁说什么都不如这一声儿子来得要紧,因此,她在一愣之后,终于是被人搀扶了起来,但腿却是直不起来了。朱宁也顾不得那许多,连忙吩咐人把孙贵妃架进了正殿。
  从朱瞻基亲笔题写的“恭肃德懿”正殿进了暖阁,朱宁把宦官都屏退了去,一面指挥着宫人打来温水热水,一面让另几个人给孙贵妃解下衣裙。待温水热水送上来,见孙贵妃的小腿膝盖大腿都已经是冻得发青发紫,几个年长宫女先用温水一遍遍擦洗,随即又换上了热水。如是一番折腾下来,孙贵妃只是咬着嘴唇攥着锦被不做声,眼睛却始终盯着朱宁。直到一番忙活过后,人躺在那张黑酸枝木大床上,又盖了锦被,她的目光始终没有挪过窝。
  吩咐人去御药房叫太医,朱宁又屏退了所有人,这才在床沿上坐下,随即叹了一口气说:“贵妃娘娘,你这又是何必!”
  “我的孩儿若是死了,吴嫔的孩子便能养在皇后膝下,将来便是当然的太子,别人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孙贵妃用尽浑身力气吐出这么一句话,随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吴嫔那边的消息还没露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好歹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她就这么不喜欢我,就那么恨我,连带孙子……”
  “贵妃娘娘!”朱宁实在忍不住了,一口喝止了她,见孙贵妃的脸上又是痛心又是迷茫又是惊惶,这才摇摇头说,“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太子没事。就算暂时病了,谁敢不尽心?谁不知道那是皇上最心爱的儿子?”
  太子没事!
  孙贵妃一下子僵了,想到得知消息之后自己的痛彻心扉不眠不休,想到自己暗地里发狂的诅咒,想到自己曾经悄悄做的那几件事,她简直不知道眼下该说什么,该露出什么表情。半晌,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终于禁受不住这刺激,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朱宁正要叫人,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曹吉祥的声音:“郡主,郑王派了人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求见郡主,不能耽误!”
  第十七卷 儿孙福 第054章 又到夜深人静时
  又到夜深人静时。
  相比前天夜里的跑马不断。昨天夜里的诡谲宁静,这天的深夜自然也是夜深人不静。已经忙碌了好几天的锦衣卫再一次在万籁俱寂的时候闯入了一处处民宅,只不过这一回却是有针对性的多了,破门而入之后便熟练地赶人抓人,正主儿往往是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随即就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堵上嘴带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就连十王府的晋王公馆亦是如此。当紧闭的东西角门突然被人叫开,随即大批锦衣卫冲进来的时候,公馆上下的下人全都是惊慌失措。从永乐到洪熙宣德初年,晋藩虽说从未上京朝见,但屡屡却有世子郡王奉诏入京,这里几年间也有不少人住过,婢仆等等自然是不少。油水不多是不假,可终究没有主子,平日也自由得很,谁能想到会引来这般如狼似虎的缇骑?
  房陵大步走上前来,眼见所有婢仆都已经被手下驱赶到了院子里。由于是深夜,不少人是从被窝里被人强行拉出来的,一个个都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瑟瑟发抖。此时此刻,他很快压下了心中那一缕不快。沉声问道:“那个总管呢?”
  “回禀大人,四下里出口都已经守住,不曾见有人进出,但总管却不见了!”
  想到此前李茂青是自缢,郭聪也是自缢,房陵不禁觉得心头一股寒气油然而生,立时厉喝道:“再搜,尤其是池塘水井等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尽管是公馆而不是王府,但既然是供晋藩诸王上京时居住,这偌大的公馆自然是富丽堂皇——正堂的墙上挂着唐宋名家的字画,厨房的柜子里摆着整套的宋代名窑瓷碗碟,库房的箱子里是琉璃烧制的大插屏,至于上房的箱笼里,则少不了四季用的绸缎衣服,大小摆设玩意……总而言之,在抄家能手锦衣卫的眼中,什么都是值钱货。
  不过,由于这一回是办不好就要挨限棍的勾当,所以众人不过是顺手牵羊往怀里捣鼓那么一两件,大半的心思还是放在正经事情上。然而,几乎把整个公馆翻了个底朝天,水井用长竹竿捅过,池塘里头冰都冻得严严实实,丝毫不见有人的踪影。
  于是,忙活了大半夜。各处的消息汇总上来,房陵的脸终于完全沉了下来——那个郑王所说用婢女之死要挟他的总管,竟是真的不见了!而审问了几个家仆的结果却是,晚上夜禁诸门落锁之前,便是二总管前来传话,打从下午开始就没有人见过那位真正的总管。
  “难不成又让人跑了?”
  一旁的千户恨得牙痒痒的,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当口,另一边去搜书房的百户却是拿着一大把书信一溜小跑过来,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大人,书房里的东西都在,不少都是晋王亲笔,还盖了金印!每封信上头都有大逆不道的言语,甚至还写着让这儿寻访懂得巫咒的人送往太原!”
  “大人,单凭这些物证,这回的事情也能漂漂亮亮收场!”
  房陵听了这话却只是皱了皱眉,人跑了却证据都在,这本就是极其反常的,然而,接过这些书信,随便看了几封,他的眉头就渐渐舒展了开来。凭他的经验。自然能断定这些并非伪造,无论口吻亦是笔迹金印,应该都确实属于如今那位以跋扈残暴著称的晋王。于是,尽管心底的那个谜团尚未解开,他仍然点了点头。
  虽说他是打宫里直接领的命令,但既然东厂督锦衣卫,他总不能越过了那一层。于是,见众人神色振奋,他就吩咐道:“把书房的东西全部都查点清楚,随后造册封存,派人去知会陆公公,让他尽快带人过来!”
  与此同时,深夜的文渊阁内阁直房中亦是亮着灯。杨士奇捏着手中那几张薄薄的纸笺,良久方才放下,又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是傍晚就从左顺门那边封口送上来的,起初混在其他文书当中,他并没有在意,后来还是发现那署名方才挑出来看。可是,当他通篇看完之后,却是心中一惊,继而又看了第二遍第三遍,如今也不知道是第几遍了。
  陈山竟然上书说自己老迈昏庸,不堪使用,请求致仕!
  要说资格,京师的满朝文武里头,可以和杨士奇比资格的,唯有蹇义和夏原吉,但两人已经是形同荣养了,因此别人不知道。他对陈山的履历自然是知之甚深。
  陈山是洪武二十七年的进士,后来招入修永乐大典,又为皇太孙讲经史,到了永乐十八年,方才正式从吏科给事中任上转至东宫,专侍当时还是皇太孙的朱瞻基。等到了宣德初,陈山因为是东宫旧人,自然备受任用,从侍郎一路升迁至户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奈何没能在内阁之争中站稳脚跟。
  不同于出身豪富的杨荣,书香门第的金幼孜,满世界游历过的杜桢,杨士奇自幼贫寒,又蒙继父养活了多年,仕途虽不跌宕,但也总有高潮低谷,因此,算得上五朝元老的他一向是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含糊。此前杜府送礼风波,以及层出不穷的流言蜚语,他自然知道,心里也隐约有所感,而这时捏着这样一份告老致仕的陈情表。他不禁叹了一声。
  尽管可以回家,但这几天多事,哪怕是凡事缄默不出头的杨溥也留在了宫里,这时候免不了抬起头来:“士奇公,陈大学士上了什么题奏?”
  “陈汝静和我同年,他居然要告老致仕。”杨士奇轻轻弹了弹手中那份奏表,轻轻摇了摇头,“他于皇上有师长之谊,为官也很是清廉,如果不是这份抛不去的心思,再度入阁也不是难事。有些事情做得过头了。就算大部分人不知道,也总有人会看见的。”
  杨溥素来话少,闻听此言只是面上微微一动,随即就埋头下去干自己的活。内阁众人当中,他的资历最浅,想当初他和陈山张瑛入阁的时候,张瑛甚至在背后讽刺他这个阁老是坐牢坐出来的,可消息传到他面前,他却仍是一如从前的谦逊。结果陈山张瑛因“不熟机务”而退出内阁,相反他这个看似没存在感的人反而仍旧稳稳地占着位子。
  对于杨士奇来说,为了陈山感慨一句也就罢了,漫漫长夜中还有的是其他事务要做。杨溥也是一样,一个注定要退场的人,自然是无需再关切。两人重新埋下头来,从案头上堆积如山的事务中挑选出轻重缓急,一一上拟出节略和答复要点。
  室内的几盏油灯之前已经注入了灯油,这会儿跳得格外强劲,哪怕在偶尔悄悄进入室内续茶的杂役宦官掀起门帘带起一阵微风的时候,那火苗仍旧是稳稳当当,一如两张案头后稳坐如泰山的两位老者,一如他们虽出现皱纹,却依旧稳当毫不颤抖的手。
  十王府,卫王公馆西院暖阁。
  仁宗朱高炽十子,卫王瞻埏最小,自幼便是体弱多病,因此朱瞻基也对其颇为怜惜。只是,任凭是太医几乎日日出入这座公馆,又是药罐子似的一剂剂药地下去,他的身体却仍是没有多大起色。这天半夜三更也是如此,眼见留守公馆的那太医摇摇头满脸沉重,总管几乎毫不犹豫地去敲了隔壁两家的门,在虎视眈眈的禁卫眼皮底下把襄王和梁王死活请了过来。
  此时此刻,又是灌药又是扎针,卫王终于是缓过了气来,瞧见两个兄长都赶了过来,他自是异常欢喜。只不过,欢喜过后。躺在宽大的五福齐来纹样檀木拔步床上的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个送上来的药碗,随即委委屈屈地说:“九哥,还要喝药?”
  “那是当然,乖,喝下去就好了。”
  见梁王一副哄小孩的模样,他又可怜巴巴地转头看着襄王,讨好地叫道:“五哥……”
  “要是皇兄在,也得死按着你喝药,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撒娇!喝了,赶明儿我带你去集市上头玩。”
  看到襄王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梁王便坐了下去,不由分说地扶着他的肩膀,硬是把一大碗药汁子灌了进去,继而又给他塞了一块山楂糖在嘴里,这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虑。等到把人安顿了躺下,又盖上了被子,梁王刚朝襄王做了个手势,偏生卫王一把抓住了他,嘴里低声哀求道:“九哥,你和五哥再陪我一会,陪我一会再走……”
  瞧见小家伙可怜巴巴的样子,梁王想到之前病故的一母同胞的兄长滕王,眼睛顿时微微一红,也就顺势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襄王无奈,也只得陪着坐了。好容易把人哄得睡着了,听到那均匀的呼吸声,两人方才悄悄地退出了屋子,襄王又嘱咐宦官和侍女好生看着。
  出了屋子,梁王便轻轻叹了一声:“五哥,要是就藩,十弟这身体恐怕是撑不住的。要不是担心他,也不会半夜惊动你。”
  襄王是太后诸子当中最小的,因历来笑呵呵,从不摆嫡子的架子,因而和兄弟们都相处得好,谁有疑难都来找他,再加上和梁王感情不错,连带着也更看顾卫王。这会儿,他丝毫没有从被人从暖被窝里叫出来的气恼,相反带了几分黯然之色。
  “十弟身子不好,自然该来叫我。藩王不得居京师毕竟是祖宗家法。就算皇兄怜惜十弟,留着十弟不让就藩,我们却都免不了。到时候那一别,兄弟之间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眼下能多聚就多聚聚。之前八弟去了的时候,十弟哭得和泪人似的,又大病了一场,我真是怕那时候有什么万一……可眼下又如何,十弟每到冬天就病,太医说,他这不过是吊着罢了。”
  “能吊着,也比八弟年纪轻轻就撒手去了的好。”
  兄弟俩你眼看我眼,最后襄王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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