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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7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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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该当知道若是把他们围在陆地上,便犹如龙游浅滩,久而久之便全都废了。张越是当初就力主开海禁的人,如今到了这一步,他这个当年就支持过咱们的就更不会撂开手旁观了。”
  相比如释重负的王景弘,懵懵懂懂的郑恩铭,离开郑府回家的张越却是思绪万千。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当初永乐皇帝朱棣在他面前驾崩的时候,他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毕竟,便是这位帝王给了他一展所长的机会;如今,被后人赞誉备至的郑和眼看着也走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托付后事时糅合着狂热和平静的眼神深深刻在他脑海里;而无论是那些名臣将相,也一样有那一天,他能做的便是经营好现在,然后尽力教导子孙能够面对不可测的将来,仅此而已。
  此时尚未到一更三点,张越又在郑府用过了晚饭,因而也不忙急行,只是策马在路上缓缓走着,在肚子里思量着该怎么打点奏折。如今杜绾正在坐褥,就算没有母亲的警告,他也不敢胡来了,而找父亲去帮忙自然是可以的,但父亲成日里也不是光闲着,他总不能让人帮忙看着润色,至于老岳父就更不用说了……今日弘文阁中决议一出,只怕巨大的压力就会顷刻之间压在杜桢的身上,他这点小事自然不能再拿去让人烦心。
  三保太监的封赐容易,神威卫的编制保留也容易,哪怕是继续维持那些小中大型号的神威舰,也比想象中简单得多一一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么一支舰队的维护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倘若没有一定的功用,那么他在位当权的时候,兴许不会有什么反弹,一旦他失去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一定会有人借口开销大等等将其裁撤掉,那时候就连海图也未必保得住。
  “大人,大人,起更了!”
  听到背后传来的这个提醒声,张越回过神来,听见果然是起更的梆子声,他便不再思量这些,轻轻一抖缰绳加快了度。果然,沿途行去,路上已经有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军士开始出动,而各处主要路口的大栅栏也已经摆了出来一一这是他几天前提出的建议,一来是因为京城入夜窃盗频,二来是因为他终于想起了前世北京有名的大栅栏典故。据说这些天下来,贼盗一流果然是减少了三成,也算是他的一大贡献。毕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时代,除了那几个上古圣人的时候,他的记忆中也只有父母经历过的那个时代。那时候人心淳朴是一个原因,人人几乎都是精穷则是另一个原因。
  等他回到了家里,夜禁的锣鼓声已经是响遍了全城。去探妻子的时候,他决口不提朝中事,倒是把虽未足月却还算是精神的女儿抱起来摆弄了一番,继而便招来张赴和静官询问了课业进展,又去看了看端武和三三四四,去父母那儿问了晚安,这才回到了书房。往来书信的事情除了父亲张倬茬的幕僚之外,就是张倬打个草稿,琥珀誊抄,因而他倒是省了功夫,这会儿坐在那儿,任由连生的小儿子连小青在那儿磨墨,他便在心里打点着腹稿。
  他的文章功底是跟着杜桢磨练出来的,讲究的是一气呵成,因而打点好了之后,他便饱蘸浓墨奋笔疾书,不多时便已经写就了两张小笺纸。还没完全写完,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紧跟着便是连生的声音。“少爷,宫中有位小公公来了,捎带了一封信,什么话都没说就是了。”
  张越闻言一愣,随即便冲着连小青点了点头,就只见那个才九岁大的小家伙忙一溜烟上前去开门,却也没放父亲进来,而是双手捧着那封信就反身回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接过来启封一看,脸上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也瞧不出什么笔迹,仿佛只是两句闲话,但张越随手用墨水一涂,中间就显出了白色的字迹,说的却是一个让他大为满意的事实。
  傍晚皇帝又召见了越王,定下来越王七日后就藩!好在宫中有个曹吉祥在,否则单靠别人想着的时候来卖消息卖好,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接着消息的张越并没有耽搁,很快就重新坐下来写奏折。好一番功夫之后,总算是炮制了一篇还算能看的文章。将这份东西收好封口,又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便撂在了桌子上,预备明早送去通政司,结果正站起身准备回房歇息的时候,门外竟是又传来了连生的叩门声。
  “少爷,张大哥回来了,说是有急事!”
  张家上下姓张的下人极多,但能够让连生叫一声张大哥的却只有一个,因而张越忙吩咐把人叫进来,又将已经有些围得打呵欠的连小青交给进门来的连生带了回去。等到张布进来,他摇手示意不用行礼,又指着椅子让其坐下。
  “出什么事了?”
  “夜禁城门落锨前刚得到消息,南京那边刑部尚书赵狐遭了弹劾,说是为官懈怠,李庆尚书也被人弹劾滥用私人。”张布说话言简意赅,见张越一下子眉头紧锁,他便毫不迟疑地又开口说道,“是暗线得到的消息,上书的是都察院监察南直隶的巡按御史,不是京里,而且南京都察院也有插手。这是摘抄下来的奏折原文,请少爷看看。”
  能够把御史的奏折抄出原文来,这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都做不到的事,但在朝中,却不止张越一个人有这本事,只别人决计想不到年纪轻轻的他有这本事。
  此时此刻,他接过张布递过来的那张纸,从头到尾一看,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尽管已经隔了好些日子,但奏折上援引的某些词句他却记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他口授让静官写的,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上头。“没想到当初不过一招闲笔,这会儿居然用上了。”
  张越眯着眼睛想了想,从刚直冷硬的李庆想到了圆滑变通的赵狐,随即又想到了朝中如今的格局。眼下的六部尚书之位足足空出了三个,而有资格升任的不少,但要论起资历人望来,恐怕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远在南京的那两位老尚书。若是能把人参倒了,顺便还能捎带上他,想必有的是人乐见其成。况且,今天那政令宣布的当口,别人也算准了他自顾不暇。
  事情自南京而起,又是在这计时候,除却退出内阁就任南京礼部尚书的大学士张瑛,再不会有别人。
  “这事情幸亏你察觉的早,要是晚了就不好办了。”想到杜绾如今正坐褥,张越就对张布说道,“这些天你先把事情报到老爷那儿去,他自会有计较,如这样的大事,你就直接报给我。此事你暂不需要做什么,且小心留意就行。”
  “是。”
  张越又嘱咐了几句,就送了张布到门口,等人已经离开了,他手里捏着那张纸,却没有回书房,而是吩咐呆在外头没是的连生镇好书房,自己则是沿着夹道慢慢朝屋子走去。陈山在京师管着内书堂都会玩出那种把戏,直接被落到南京的张瑛又怎么会甘心?朱高炽登基之后立马将黄淮调入了内阁,可黄淮却是在宣德初年就致仕了;朱瞻基登基之后撤了弘文阁,将杨溥调入内阁,杨溥不哼不哈低调地站稳了脚跟,而高调的张瑛陈山却走进得快出得快,心有不甘也是自然。只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不甘心就能做到的!
  入夜的十王府胡同异常寂静,陈留郡主府也早早闭了门。朱宁在套间暖阁中看着两个孩子睡了,这才起身回了隔壁自己的屋子。见应妈妈正坐在灯下做针线,她便上前笑道:“家里有的是针线丫头,妈妈怎么还亲自动手,别熬坏了眼睛。”
  “郡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如今都还动了针线,我给小主子做些活计又算得了什么?”冯妈妈笑眯眯地咬下了线头,又看着那颜色鲜亮的肚兜,因笑道,“夏天就要到了,到时候载着这鲜亮颜色的肚兜,看着更像是画里的金童玉女……”
  话还没说完,朱宁就听到外间仿佛有人轻轻叩门,忙开口唤人进来。那丫头进门之后屈膝一礼,随即就双手呈上了一封信,又轻声说道:“郡主,这是夜禁前刚刚送进城的,说是荥阳郡主仪宾……故去了。”
  “六姐夫?”
  朱宁闻言一怔,随即想到了姐姐之中唯一嫁的还算如意的荥阳郡主,不禁有些怅惘。即便是那样美满的夫妻,依旧是抵不过时间么?
  第十七卷 儿孙福 第107章 天下公心有几人
  自打这一年年初开始,先是南京地震,随即又是北京地震,接连两个月大小地震的次数不下于七八回,这其中多数只是房子晃动未曾伤人,但造成的惊吓却决计不小。再加上宣德初年的时候就曾经这么闹过,因而朝中原本已经消停的迁都论渐渐又被有些人抛了出来。毕竟,在众人看来,金陵本是大明根本之地,比起如今的京师要重要得多。
  可这事情当初在三大殿火灾的时候就曾经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言官加罪流放,事情不了了之,如今没有那么大的声势,朱瞻基不过是疾言厉色训斥了几个人,事情也就压了下去。可紧跟着,就有人提出南京官玩忽职守的事情来。这其中,赵狐因为酒醉之后曾经写错过公文,李庆因为执掌兵部而没能管束住一拨闹事的军汉,于是也遭到了弹劾。不但如此,还有一位最是大胆的御史直接引用了两封私信上的内容,一时间,久已淡出人们记线的那些南京官,一下子再次出现在了朝臣们面前。
  如今南京那边除了几位尚书之外,还有已经致仕的张本郭资等好几位老尚书,可算得上是真正的养老大本营。相比那些已经是给闲置的人来说,李庆却是因为屡次劝谏朱瞻基少游猎而让年轻的皇帝心生厌恶,所以,相较于弹劾赵羾的,冲着李庆的还多些。毕竟,当初李庆在工部兵部等好几个衙门干过,生性严苛得罪了不少人。可未曾料到的是,铺天盖地的奏章入了宫之后就没了下文,等好几日之后总算是经内阁再次流出的时候,上头却是多出了不少措辞严厉的朱批。至于那个最初最走出挑的御史,直接就被贬去了琼州府。
  就在新人们想把老人们扳倒,切切实实地腾出位子的时候,越王却没熬到尘埃落定的这一天。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府还没造好,自己竟是就要凄凄惨惨戚戚地被赶去就藩了。进宫辞别张太后这一日,他做足了姿态又是叩头又是流泪,可换来的只是母亲的摇头叹息,最后不得不在西垂的落日下拉着长长的身影离宫。偏巧就在快到东华门的时候,他迎面遇上了正从文华殿出来的张越。这一打照面,两双眼睛目光对视,一下子便擦出了火花。
  大明的藩王比起唐宋的亲王来说,元论地位还是其他待遇都是高了不止一筹,因而张越很是一丝不苟地行礼拜见,然后便退到一旁让路。然而,越王却并没有就是的意思,而是径直走了过来,因笑道:“张大人,说来也巧,你名字里有个越字,本藩的封号中也有个越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朝中一山不容两越,你从交阯回来不到一年,本藩就要去就藩了。”
  越王身后还有太监,张越自己身边也有个带路的小宦官,因而那些剑拔弩张的话很不适合这时候拿出来说,他心里一合计就想起了杨士奇等人当初给自己取表字时说的话,于是就不紧不慢地说:“殿下此言说笑了,其实撇开越字所表的地名之意不提,有道是物极必反,水满则溢,这越字便有些过犹不及的意思,所以杨阁老和二位沈学士当日给我取表字的意思,便有意取了元节,便是要我能够有始有终,好廉自克,所以,哪有什么一山不容两越之说。”
  要比学识,越王虽是如今还加派了两个训导,很早就出阁读书,但他本就是金枝玉叶的藩王,哪会花那么多功夫在这些事情上头。因而,被张越一句话堵了回来,他便只有狠狠剜了张越一眼,随即方才语带双关地说:“张大人年纪轻轻便官居三品,放眼古今都是少见。只大过显眼不免成了众矢之的,秉政时还请多宽和一些,不要有失仁恕之道。”
  这样的话张越自然是含笑领受,然而,当远远望着越王在一大群太监的簇拥下出宫的时候,他心里却知道,除非走出现大变故,否则,这位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是回不来了。他曾听说过史书上英宗即位还出现过变故,道是人人都说太后想立襄王,但后来仍是英宗登基。而在大明的制度下,幼主对于整个天下绝不会产生什么好影响,所以当务之急与其说是那些变草,还不如说是让朱瞻基能够好好活下去。
  他已经写信给冯远茗了,可问题是没把握是否能找到这位,也不知道这位务经当过太医,如今又在广袤的草原土行医救人,甚至被誉之为圣医的大夫,有没有什么突破性的心得。
  越王和张越的一番言辞交锋既是在宫里,自然很快就传入了朱瞻基的耳中。这三言两语别人听着不过是越王对张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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