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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知道她不聪明,但是不聪明不代表她很笨,她不知道为什么几个月来温和对她的夫人突然叫她贱婢,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承认那束明明摆在门口的花是她让摘的,更加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和少爷说话,夫人从不是这样的啊……等到她伤好可以下床的时候,她才隐约领会到:有人陷害夫人,而夫人是在保护她!无论夫人认不认下这罪,这事是和夫人脱不了关系了,如果夫人否认,那罪名自然是落在她身上,责杖五十定然是逃不了的;如若夫人承认,她这贴身丫鬟自当一并论罪处罚,到时就是打折了腿都是应该的……可是……可是,夫人竟将一切过错都揽上了身,替她挡下所有的责罚,哪见过这种替下人挡灾的傻主子啊……
她等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避开善儿的监视,偷偷进了来。在看到夫人的瞬间她几乎就要落泪,她那瘦弱的夫人仿佛在三天里又瘦下了一圈,脸色苍白到接近透明,才要开口,嘴唇便裂开口子淌出血来,而且那出口的不是以往温婉和善的声音,只是嘶哑的气声,夫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看着夫人近乎贪婪地喝水,画堂春的眼眶一热,忍了许久的泪终于狂涌而下。夫人,堂春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堂春……”惜月的声音嘶哑,却可以听出来,“快走……”莫要让她白辛苦认下这罪……
傻主子傻主子……画堂春泪流得更凶了,“不走!”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你……”喉咙撕裂般地痛,惜月对这个突然固执不听话的丫头生起气来了,这笨丫头知不知道徐默阁当初说那话时就摆明了要惩罚她,而今她竟枉顾他的话闯了进来,到时候不止要罚她,更有可能会把她赶出山庄……
画堂春可不想知道主子考虑什么,径直掏出藏在身上的一个纸包,摊开来,是两个白色的馒头,拿起一个放到惜月嘴边,“夫人,来,吃一点吧……”
惜月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子推开了画堂春的手,堂春没防备歪坐到一边,冷硬的馒头脱了她的手,滴溜溜地滚了出去,直到了屋子中间才停下来,雪白的馒头衬着黝黑的地面,说不出的突兀。
惜月激动地喘着气,“你……”后面的话在看到虚掩的门全开了之后,全被硬生生的压下,“这种粗鄙的东西是人吃的吗!你这贱婢竟敢拿这样的东西来……咳咳……”话尚未说完,但已经足够了……惜月捂着口,喉咙因为咳嗽一抽一抽地痛,连带着眼前的事物都有些模糊起来。
画堂春傻傻听夫人说完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又见夫人竟咳到整个人蜷缩起来,忙跪爬着上前扶起,手足无措地道,“夫……夫人……堂春再去拿别的吃的来,你……”殊不知她无心的话造成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庄主——”尖利的声音带着惊恐,刺痛惜月的耳朵。
黑色锻鞋轻轻停在她眼前,一个大手毫不留情地拽起倒在地上的她,手臂要被捏碎的剧痛刺激她睁开了眼。尽管只在他眼中出现的寒冰已经完全呈现在了脸上,尽管他周身的寒气逼得她不由全身瑟瑟发抖,但是她却没有一丝恐慌,心里响起一句话,堂春不会有事了,他,相信了……
淡淡的悲伤忽然而至,让她看着他的嘴唇在翕动,却什么也没听到,她突然希望他不要相信那些话了……眼前铁青的脸奇异地旋转起来,然后整个天地都开始旋转……
醒来时已经不再是那个空荡荡的祠堂,眼前是熟悉的苏绣纱帐,熟悉的风拂竹林的声音……以及不熟悉的喧哗声……
“……放肆!夫人还在养病,谁敢上前就先过我这关!”语气竟然十分凌厉,拦在床前的正是画堂春。
似乎想上前的丫鬟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踌躇了一下慢慢往后退去。
“怕什么;”善儿用力推了一下那个怯懦的丫鬟,“这是庄主下的命令,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你个小丫头凭什么阻拦。”说话间似乎又要上前。
“谁敢过来我跟谁拼了!”画堂春阴恻恻地道。
一时间连善儿也被吓住了,其他人也停住了搬搬抬抬的动作,全都看着堂春。
惜月吸口气想说什么立刻就又咳起来。
“夫人,”画堂春急忙回身给夫人抚背顺气,在喂夫人喝下一杯茶后才又道,“都是那些‘贱婢’该死,吵醒了夫人。”语气还特别重在了“贱婢”两字。
惜月不由喷笑出声,她才说了那么两次,堂春竟然就记住了这个词,可不得了,以后可不能在堂春面前乱说话。扶着画堂春的手半坐起身,脸上还带着笑意,扫了一眼乱成一团的屋子,“这是怎么回事?”声音如沙石磨过般嘶哑难听。
善儿本来铁青的脸在听到冷惜月的问话时竟渐渐平和了下来,“夫人,”语气带着轻慢与得意,“奴婢是奉了庄主的命令来收回这些俗物的。”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已经装入箱中的古董字画以及“蚕翼”做成的纱帐。
画堂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起身;横眉怒道:“你……”
“堂春……”嘶哑的声音制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缓了缓,才又道,“庄主下的是什么命令?”
善儿的态度越发的不可一世了,“庄主说,夫人似乎过得太过奢侈了,让您体会一下‘简朴’的生活。所以,奴婢们奉命来把您房里的物品收拾一下存到府库里去,因为您暂时是不能用了。”
“还有,夫人身上盖的是金绣坊制的富贵锦被和那顶配套的芙蓉帐,价值愈万两白银,奴婢也要一并收回,所以请夫人挪下位置好方便奴婢们收拾。”
惜月低眉听完,伸出手,“堂春,扶我下去。”
“夫人!”带着愤怒、哀伤、不甘,还有心痛……
惜月没有看她,自顾下床,无力的脚才触地险些就跌倒,堂春心又是一痛,忙扶夫人到一边的凳上坐下。惜月连连喘着粗气,她几乎都忘记了,数日未进食身体已经虚脱使不上力气了。
一群丫鬟不用吩咐便快手脚地取下帐子叠起锦被,一并放入箱中。
眼见东西已经收拾完毕,善儿转了转眼珠子,斜了眼画堂春道:“夫人,有些话奴婢还是要说明白些好。从今后,这竹园便不像从前了,夫人若是没事就不要出门,每月的柴米油盐自会有人送来。既然庄主有令要夫人简朴过日子,这丫鬟、老妈子便是不能留下的,若要留下也可以,只是这给谁干活问谁要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庄里自然不会有给那人的发月俸钱的道理。这些,夫人可听明白了?”道完也不等惜月表示,领着丫鬟小厮抬着箱子离开了。
惜月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直望着脸色泛黑的画堂春,“这回可不由你选择了……”离开吧,跟着她只会受牵连,没有好日子过的……
“没有月俸就没有,我画堂春是死也不走了!”画堂春气鼓鼓地大声道,仿佛发誓一般。
惜月不由笑了,两道疤痕向后展开像花瓣一样,亮亮的眼睛弯了起来,满满的暖意驱走了刚刚渗入肌肤的寒冷,一直暖到心里……
第四章
“爷昨晚不该动气。”黑衣侍卫侍立一旁,眉头紧皱,语气里有着不满甚至责备,竟然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侍卫对主人该说的话。
翻着帐册纤白秀美接近透明的手停住,端起桌旁黑漆漆的汤药,然后一口饮尽,待口中的苦涩褪去后,才缓缓地道:“再也,不会了。”
是的,再也不会了……什么时候起那个女人竟然也可以让他的情绪波动,什么时候起那个害怕他一个眼神的刁蛮女子竟然敢直视他并且无所谓地坦承是她做的,难道她失忆竟也没忘记像从前那样要气他病发……虽然有人证一口认定是她摘的,他心里却还是不由地希望,忘记了从前她会变成另一个人,变成那个人希望她成为的人……可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听到她回答的时候,他几乎嘲笑起自己幼稚的想法来,她怎么可能会变,他怎能期待她会变,她永远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永远不会成为那个人所期待的那样,永远是那个骄傲任性的冷家大小姐!
回想到他们对质的那一幕,她那冷冷的、傲慢的笑容,完全是他熟悉并且万分厌恶的志得意满之后的笑容,还有她又是如何称呼夕剑的,奴才?连他都从未把夕剑当做下人,这女人怎么敢,怎么能?!昨夜看到她那个颐指气使的任性模样,怒火便压抑不住地蜂拥而上……
平心吸气,徐默阁抬头看向左夕剑:“那边怎样?”
“按照爷的吩咐,让她体会下平常人家日子。”左夕剑低头,对于其他事情一概未提,在他心里,引得爷病发的人都该死,何况是那么一点小小的折磨,对那个女人来说,应该的!
徐默阁复又将目光放回手中的帐册,一点小苦头而已,受不住她自然会像从前那样耍赖求饶的。
只是他也料不到竟然会是那么许久的时间……
且说竹园这边,被搜掠一空的照月楼一下子空荡了许多,秋风从窗隙掠过,带起浅蓝色的纱帐,楼内更添几分萧瑟……
房间里一片寂静,一绿衣女子坐在床沿拾辍着今日才送到的被褥。站在房中央的蓝色女子静静环顾四周,慢慢竟漾出笑容……
她的笑容似乎刺激到了绿衣女子,她一甩手上的物什,红着眼眶“噌噌”上前几步道:“夫人!都被人欺负到这份上了,你还笑得出来……”
“你看,这纱帐不止是旧而且还有破洞!”小手一把拽起一旁的纱帐凑到主子面前,“还有还有,那哪是被褥啊,又硬又旧还有股怪味怎么盖啊!还有……”
“堂春……”语音拖长,笑容里带上无奈。
两串水珠终于自画堂春眼中滚落,“奴婢是替夫人难受,明明夫人是被陷害的,庄主竟然也不查清楚就这样对夫人,还放任那些个下人这样来欺负人……”这该是当家主母该受的待遇吗?
敛去笑,轻轻擦去画堂春脸上的泪珠,冷惜月叹了口气,“如今这事只是个下马威而已,闹翻了天也许庄主会放过我们,但是,躲过了这次下次呢?背后那人可不是那么轻易放过我们的,只怕到时候是把人往死里整。”说到这,她的手不由一抖,“我们在明处那人在暗处,斗不过的。与其这样,不如先忍下这次的事,让那人以为我们怕了听话了,便不再对这里的事上心,自然就不会再费心来整治我们。”也只有等那人放松了戒备她才有时间防备……
画堂春忘了哭,直直看着主子,眼里惶惶地,显然她也是听过大门大户会出这样的事,只是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的好主子身上。
看到画堂春害怕,知道是自己的话吓到她了,惜月忙又道:“不用怕,目前只要我不出这竹园,想来麻烦也不会再找上身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画堂春停住的泪突然又破堤而下……
惜月自然不会认为画堂春没有月俸真的就无所谓,如果不是家中实在没办法,谁又舍得子女为奴为婢,想来画堂春家中人都等着她的月钱用。旁敲侧击了几天,轻易便给她套出画堂春的身家背景:父亲是个花匠,平日里是给城里王员外家料理花园的,月俸倒是不少,只是画堂春的哥哥偏偏是个嗜赌成性的人,这样一个无底洞把好好的家给拖垮了,母亲见屡劝儿子不听一下子也给气病了。画堂春排行第二,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看着弟弟妹妹每天饿得直抹眼泪,画堂春牙一咬,自个儿去找了牙婆……
知道了这些,惜月就更不能对画堂春不管不顾了,但是能有什么法子既不出园子又可以挣钱?再说妇道人家可以有什么营生挣钱?思索良久,依旧不得法,最后还是画堂春提醒了她。
原来画堂春每日闲下来后手上都不停,一直捧着个圆蓬绣帕子,惜月探头一看,轻“咦”了声,然后便微笑道:“还以为你在忙活什么呢,最近是你爹生辰?”
画堂春眨眨眼,奇道:“不是啊,夫人为什么这么问?”
惜月比她更奇怪了,“不然你绣两只小乌龟做什么,不是给你爹祝寿的?”不过这乌龟还挺奇怪,竟然是五颜六色的。
“什么乌龟,这是鸳鸯!”
“嗤——”惜月一口茶喷出,咳个不停。
“你见过这种彩色的乌龟吗?!”
“咳咳……”确实没见过,刚刚还在奇怪呢……惜月没敢说出口,因为画堂春已经气恼地开始扯线了……
“嗯……其实还是绣得不错的……”起码针脚挺匀的,而且颜色似乎好像也挺……好的吧……“送给……嗯……心上人?”惜月小心翼翼地问。
画堂春瞪着气红的眼睛,又羞又恼地大声吼道:“哪来什么心上人啊!我只是想绣个帕子卖而已!没想到……”声音嘎然而止,画堂春懊恼地拍拍脑袋,怎么说出来啦!
惜月怔了怔,脑中灵光闪过,似乎她找到了妇道人家可以做的营生了……
有些激动地拉住画堂春的手,道:“绣帕子可以换钱?”
“是……是啊……”声音一下子变小了,而且还吞吞吐吐地。觑了眼主子的神色,忙解释:“奴婢不是不想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