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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会现在的确已经散了,今天有一桌丰盛的宫廷大宴要开席,谁还吃煎饼馃子垫肚子呀。所以早朝时几乎没有人奏本言事,虚应了事一番,皇帝就回中和殿,先吃些点心茶水垫肚子。
朝中文武候在殿外等着开午朝会,一个个心神不属,神色各异。那些匆匆听说刘瑾竟然挟有自己手书的官员,心中虽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是此时把柄在人手中却也不免忐忑不安,畏首畏尾起来。
把柄被人持于手中,任何人都不会舒服。刘瑾原本以权柄治人,也不愿亮出这张底牌。他也知道这件事一说出来,必成众矢之的,不但死忠于他的人会离心离德,那些被迫受制的人更会恨他入骨,只要找到机会必会反噬,可是就算是饮鸠止渴,现在也顾不得了,他必须先应付了眼前的危机。
张彩刘宇等人并不傻,象李东阳,杨廷和这一类重量级的人物,他们是不会通知的,因为他们才是政争的真正主力,其他的人不过是摇旗呐喊的喽罗,喽罗多了就连皇帝也不能等闲视之,他们要威胁、争取的正是这些喽罗。
如果直接给李东阳这一类的人物送封恐吓信去,以这些人的政治阅历,官场人脉和眼光,决不会束手就缚,虽然这一次可能会打消他们一举擒下刘瑾的念头,让他们鸣金收兵。他们也必然会通知杨凌,把这个唯一可以克制刘瑾的人保全下来。
所以李东阳等人尚不知情,虽然看到百官神色诡异,气氛压抑,好象有些不同寻仇,可是他们还以为这些人是由于今日之决战的紧张,所以并未深思。
此刻,正德皇帝正在中和殿用膳,可是心情奇差,正德也吃不下几口。或许这位端坐在中和殿中,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小皇帝不是一个合格地皇帝,但他却是一个最合格的朋友。
尽管年岁渐长,正德,还是那个看到在病重父皇身边拿着皇冠玩乐的国舅,怒不可遏,提剑追杀的朱厚照;还是那个兵发大同时,和士兵们挤在一辆车上,在满是马粪和汗臭味儿中嘻哈打闹的朱厚照;还是那个刚刚继位、毫无根基,却宁可与满朝文武对抗,也不愿诛杀身边几个奴才的朱厚照;还是那个一身戏子绯衣,听说杨凌未死,喜极忘形,以帝王之尊爬墙相见的朱厚照。
今天,没有人逼宫,没有人逼他做什么事,但是被文武百官抬上台面打擂台的是他至亲至信,倚为左膀右臂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在内廷,一个是勋卿,都不是平时可以上朝站班的大臣,可是却是满朝公卿为之瞩目、可以左右政局的幕后重要人物,现在这两个人要互相参劾,正德的心情怎么能好?
“唉!”幽幽一叹,正德抛下手中一块点心,立起身道:“撤下去,朕没胃口。宣文武百官上殿!”
身旁侍候的太监不是刘瑾。刘瑾正在司礼监做‘打擂热身运动’,而且这个紧要关头他也不便露面,便派了一帮子心腹在皇帝身边,对他的一举一动,神情气色随时回报,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那太监正要躬身出殿,外边忽的抢进一个小黄门儿来,趋前见驾,跪倒在地道:“启奏皇上,安国侯、建昌侯求见”。
正德一怔:这些王侯公卿都是勋爵散秩,除了宫廷有重大礼仪活动,根本不需要他们上朝,他们来做什么?”
两位侯爷同时求见,也不好推却,于是又做了下去,说道:“宣他们进殿!”
此时,韩幼娘和成绮韵刚刚冲出高老庄,还没拐上进城的官道……
殿外百官正等着大决战。杨凌爵位最高,蟒袍玉带,站在最前边领袖群伦,三位大学士也得退后半步,刘瑾准备停当也带着紧张地心情来到了中和殿外,往杨凌旁边儿一站,两个未发迹时的好友彼此一望,眼中尽是冰雪……。
中和殿内,正德皇帝苦笑不得,原本挺紧张的心情,被这两位侯爷搅得烟消云散。殿外众臣抻着脖子,就是不见皇帝宣召,却见无事不登门的两位侯爷急匆匆赶了来,被正德召进宫中,不禁有点莫名其妙,这两位仁兄斜刺里杀将出来,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们干嘛的啊?
中和殿内,只见养尊处优、细皮白肉的洛老侯爷絮絮叼叼还在那儿讲:“皇上,老臣世受国恩。安享朝廷俸禄,子子孙孙,与明同荣,对皇上,老臣是忠心耿耿啊,听说皇上要成立廉政公署,肃贪清吏,老臣年迈,怕误了皇上差使,便派了臣子有为前去,希望他能有番作为、为皇上尽忠。
谁知道昨日给事中黄景黄大人当廷指斥,痛诉小儿骄横跋扈,欺凌言官,皇上,小儿确是年少不懂事,可是老臣家教颇严,小儿真的不敢胡作非为啊,若有过激之举,那也定是……定是受了威国公唆使,或者那官员劣迹斑斑,小儿嫉恶如仇,为大明江山出此败类而痛心疾首才有违规之举,皇上啊……”。
“好啦好啦,朕知道你公体为国,一片忠心。黄景所言,安国侯不必往心里去,朕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你且安心回府吧”。
“谢皇上,谢皇上,既受给事中大人弹劾,老臣想要小儿辞了廉政公署的差使,回家闭门思过,以谢皇上宽宏之恩”。
“呃……好吧,朕允了”。
“谢皇上,谢皇上”安国侯一块大石落了地。他正妻只生两女,没有儿子,等到娶了小妾,从二十岁起,两年纳一房,却一个也生不出了,老头儿今年六十八岁,直到十八年前,第十六妾才给他生了个宝贝儿子,洛家的香火儿全指着这个宝贝蛋传继下去呢。
现在刘杨大战,战火所及,谁知道儿子会不会受牵连,就刘瑾那种心胸气度,一旦得势不整治他们才怪。安国侯也知道给事中黄景的一番话不会使皇帝追究这些王孙公子们的责任,而且黄景只是在扩大声势,制造杨凌狐假虎威的印象而已。但他要的就是黄景一句话,借这个机会彻底退出战圈,免受殃及罢了。
安国侯刚刚谢恩,抱着同一心思地建昌侯又出来了,他刚张嘴说话,小黄门又进来禀告道:“启禀皇上,成国公朱刚、驸马都尉秦云珮求见”。
中和殿外文武百官站的两腿发酸,眼见得青日难得一见的皇亲国戚、勋臣公卿们就跟土拨鼠似的,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拨拨的进殿见驾,最后正德皇帝也不耐烦了,下旨不许再放他们进来,但有问起一概问答‘廉政公署解散,概不追究责任’,免得这帮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跑来穷折腾。
随即司礼太监出殿,高声宣道:“皇上有旨,宣百官进殿”。
“咚,咚咚咚咚咚咚,……,犹如一阵战鼓,每个人的心都急跳起来。关心国事的、担心丢官的、准备发言的,一个个紧握双拳,喉头发干。由于站了太久,这一紧张,还有几个急着想去方便方便的,高高在上的大员们,剥去权力织成的神圣光环,与普通百姓也没有什么两样。
就在这时,后宫中有两位衣着华美的俏丽小姑娘急匆匆的向中和殿跑来,后边跟着四个宫女、八个小黄门儿,他们倒不是速度跟不上,只是不敢超越在那两位姑娘前边,这两位姑娘就是永淳公主和湘儿公主。
成绮韵真猜对了,永福公主费尽心机,不惜戴发修行,自夺公主封号,就为了嫁给杨凌。虽说公主身份尊贵,可杨凌对幼娘之爱天下皆知,她想嫁杨凌没可能不讨好幼娘。要是听说韩幼娘求见,如果不是现在是修道者的身份,不亲自迎出来才怪。
饶是如此,不明韩幼娘来意的永福公主也是芳心乱跳,站在庵门儿眼巴巴的瞅着,不知这位杨家第一夫人到底有什么事来找自己。“莫非皇兄对杨凌言明了自己心意。韩夫人才来相见?”想到这里朱秀宁不禁脸红耳热,心中忐忑,可是又觉得皇祖母刚刚过世。皇兄虽然荒唐了些,也不致如此离谱。
这儿正想着,已见韩幼娘大红礼服,冠带整齐的急急走来,由于是为国母戴孝期间,可命妇礼服又是红色的,所以在腰间额外系了条白绫。
两人一见面,韩幼娘见礼参拜,随即按照成绮韵吩咐。开门见山说明危机,永福公主听说心上人有难,怎肯让他踏入陷阱,可一个空门中人,忽然跑去前宫找男人,那也实在太不象话了,情急之下,永福立即命人立即把妹子叫来。
此时,永淳公主和朱湘儿正在练习宫廷礼仪,因为内宫最长者是太皇太后,本该由她主持朱湘儿的册封典礼,由皇帝加冠颁发金册,不料太皇太后一直病卧在床,这典礼始终未成。现如今太后是后宫之主,准备下个月举行册封,两位公主穿着公主参加典礼的全部行头,正在那儿演习呢,忽听姐姐急事相召,两个好姐妹就一起赶了来。
永福公主又把消息说与她们,要她们无论如何,得给杨凌送上一句话。二人闻言马上摆驾中和殿,永淳走到半路越想越急,她已坏了姐姐一次大事了,如果杨凌这次再出事,那姐姐的终身怎么办啊?有得吃总比吃不到好啊。
一念及此,反正有皇兄‘宫奔’在前,小公主一提裙子,也顾不得小淑女的模样了,撒开双腿就跑,她跑朱湘儿便跟着,后边一帮子宫女太监,远比上次正德在夜间女装狂奔更拉风。
跑着跑着,永淳公主由于奔的太快,一下子崴了脚,痛得她蹲在地上眼泪汪汪儿的,朱湘儿忙扶住她问道:“怎么啦?要不要找太医看看?”
永淳扁着小嘴儿抹抹眼泪,说道:“你不要管我啦,快去找杨凌,要是误了姐姐大事,我一辈子都不愿谅自己,快去快去,快些点呀”。
朱湘儿犹豫一下,对追上来的两个宫女道:“快找人,抬永淳公主回宫,请太医!”
说完一提裙摆,又撒开两条腿狂奔起来,跑到中和殿前,正看到文武官员要进殿见驾,朱湘儿又喜又急,也忘了这是皇宫大内了,忘形尖叫一声:“杨凌!”
在宫里头居然有女子尖声大叫,还直呼威国公之名,这是何人?
“唰”地一下,数百道目光闻声望去,杨凌、刘瑾刚刚准备走上丹陛,立即止住步子扭头回望,只见一个小姑娘提着裙子飞快地跑来,跑的钗横发乱,看袍饰竟是公主身份。
公主属内命妇,重大典制时的礼服同皇后相差无几,也是凤冠霞帔,只是珠冠虽叫凤冠却不饰九龙四凤,只有大花小花、珠翟花钗,由于大礼服太厚,内穿袆衣,配素纱中单,鼥领,朱罗,绉纱,袖端,襈裾,蔽膝,外边还有霞帔,宫裙等等,小公主跑的一身大汗,俏脸通红。
她头上珠冠早就歪了,还不时去扶上一把,冠上流苏摇来摆去,霞帔如两条彩练,胸前所系的那粒金玉坠子随着她的奔跑在已具弧度的酥胸上不时的跳跃着。由于殿外百官云集挡了去路。她直接跳上丹陛,顺着廊道冲了过来。
青丝缨络结齐眉,可可年华十五时。朱湘儿天生丽质,本已令人瞩目。再见此时这番举动,真令文武百官瞠目结舌、大开眼界。
朱湘儿也顾不得了,她在巴蜀时,也就是只在父亲面前装装相,平素在府中本就淘气随意之极,此时重任在肩,哪管别人脸色,这一通急跑,跑得她心跳膝软,奔到杨凌面前又急叫一声:“杨凌!”
随即自己先尖叫一声,然后娇躯扑了过来,把怔愣在当地的杨凌一下子和身扑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凤冠飞出老远,假发套儿也掉了,那张小嘴儿正好吻在杨凌的右颊上。杨凌傻了,都忘了后背硌的有多疼,温香暖玉在怀,愣是没一点儿感觉。
中和殿前鸦雀无声,文武百官全成了泥雕木偶。
原来,公主穿的是尖足凤头高跟鞋,鞋底后部有一个长圆底跟,这一路百米冲刺,小公主体力纵好,一双粉腿玉肌也有点儿打颤了,尤其那种鞋她平时不常穿,掌握不好高低深浅,跑下丹陛时一脚踏空,整个身子直扑了出去,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场面。
静,好一阵静,然后成大字型倒下,被另一个娇小的大字型压住的画面改变了。朱湘儿脸色红的快沁出血来,慌慌张张从杨凌身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淑女形象了,反正也没啥形象了,小姑娘往旁边一坐,就开始放声大哭。
还是一片寂静,杨凌坐起来,右颊上赫然一个红嘟嘟的唇印。他很无辜的看看文武百官,文武百官也很无辜的回看着他,杨凌再看看哭天抹泪儿,比谁都无辜的小公主朱湘儿,只好干笑两声道:“公主殿下,不知有何要事唤住在下?”
“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朱湘儿恼羞成怒,两只粉拳没头没脸的打将下来。
杨凌好歹是个威国公,地位不比公主低多少,而且堂堂男子汉,岂能让一个小女子打得鼻青脸肿、折了威风?杨凌当机立断,马上抱头鼠窜。
朱湘儿让他害的丢死了人,气没出够岂肯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