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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人发出一声欢呼,从崩塌的郑国城墙外,隆隆的推来几架井栏车,这些井栏车走走停停,在他前进的路上,上千辅助兵前后忙碌,整理着道路,平整地面。
一名被俘的郑国人走进赵武战车边,他没有被绳索捆绑,在御戎潘党凶狠的目光注视下,这名郑国俘虏平静向赵武拱手:“上国上卿,我是贵族,不应该当俘虏,前几次上卿攻破外郭,不是很礼貌的对待贵族吗?所以我想,这次一定是上卿的士兵弄错了。”
赵武躬了一下身,礼貌的回答:“外臣受命惩罚郑国,鉴定郑国贵族的身份,不属于外臣的职责。这位公孙、有什么投诉,请向寡君表达。我只是受令清理射界,所以,外郭的房子全部需要拆毁。”
那名郑国俘虏再次行礼,他的贵族礼节做得纯熟而标准,一看就是久经历练:“那么,寡君在哪里?请给我带路,我要向上国君上说。”
赵武随手指派了一名士兵替这名贵族引路,受这名贵族影响,郑国俘虏队里走出许多未被捆绑的人,他们个个衣服整齐,一看就是没受什么虐待。士兵引领着这群自称是贵族的人向城外走去。曾经的大贵族、御戎潘党哼了一声:“住在最外层的城郭里还自称什么贵族?”
赵武假装没听见这话,下令:“士兵们做得很好,继续这样做,凡是自称贵族的人都不要捆绑,直接把他们领去见国君。”
赵武说话的功夫,四周全是一片“快快快”的催促声,在军官的催促下,联军们灰头土脸、紧张的扒着房子,驱赶着俘虏,以至于晋国都城尘土飞扬。尽管是大白天,但天色晦暗的让人几步之外看不见人。
在郑国四位正卿焦急的等待中,晋国最新的军令下达了。这命令来自范匄,内容是:停止进攻,原地待命,等待后续命令。郑国国都的喧嚣声逐渐平静,尘土逐渐落下,露出一个个土人,这群土人只有两个眼珠是黑的,当他们微笑时,脸上扑簌簌掉尘土,然后露出雪白的牙齿。此时,郑国外郭将近八成的房屋被毁,其中一半已经彻底被推平,拆毁的木料堆积如山。
赵武虽然没有动手,但他在尘土飞扬中端坐了那么久,照样成了一个泥土人。当尘埃落定的时候,彻头林虎捧着一罐水,几块麦饼,一罐酸菜凑近赵武,殷勤的说:“主,你擦把脸,吃点东西吧!”
贵族是要讲究风度的,赵武走下战车,在林虎的伺候下,洗脸、整理衣服;那边,城门洞附近,魏舒也下了战车,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说:“和平就要到来了吗?”
“和平就要到来了吗?”悼公接到郑国的求降请求,转身问身边的魏绛。魏绛皱眉:“上次亳之盟庄重而肃穆,郑国人照旧背叛,这次要更严厉点。”
范匄建议:“那就“入之盟”!” “入之盟”就是入城逼迫对方结盟,这是比“城下之盟”更加不平等,更加侮辱人的一种结盟方式。在现代,这种仪式叫做投降,而不是“盟”。
悼公下令:“既然武子已经入城了,就让武子主持入之盟”。
城内,洗漱完毕的赵武又回到战车上,等待国君的进一步指令,晋军士兵虽然不再拆毁新的房屋,但他们一边整理自己的军容,一边用小动作平整脚下的土地………当然此时的平整土地还不如说搜刮,他们已经开始“整理”郑国人四处丢下的财物。
国君的命令来了,赵武命令潘党驾驶战车靠近城门,他在战车上向郑国四正卿鞠躬,神态谦逊而礼貌,话语简短而快捷:“入盟!”
“什么?”子孔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他身子晃了晃,在周围人的搀扶下才没有瘫倒在地。带着颤音,子孔质疑:“不能啊!我们郑国也是二等强国啊!”
赵武躬身:“寡君有令,盟誓分为两个部分:由我主持的“入盟”郑君主持“出盟”。”
子产扶着子孔,勉强做出最后努力:“无可更改了?”赵武回答:“郑国向来反复,这是寡君对郑国的最后答复,无可改变。”
子孔颤颤巍巍站直了身子,让开了城门洞:“请入城。”
赵武招手叫来两辆战车,一辆是林虎的,一辆是英触的,吩咐:“你二人做我左右。”
三辆战车排好队形,赵武在战车上挥手下令:“前进。”三辆战车进入第二郭城门出了城门洞,赵武下令停车,他抬起眼打量城墙上守卫的郑国士兵,随着他的目光到处,郑国军队一个接一个,将军旗放置水平………他们偃旗了。
赵武依然不动。田苏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子孔上前催促:“寡君正在宫城门前等候,请上卿继续前行。”
赵武在战车上鞠躬,神态憨厚:“我在等待。”子展憋不住,催问:“寡君已经准备好了仪式,上卿还等待什么?”赵武回答:“尊重………一个征服者应该享受的尊重。”子产赶紧拉着子展的袖子,上前一步说:“我们立即通知寡君出迎,请上卿稍稍等候。”赵武点头:“我有充足的时间等候。”
郑国执政子孔赶紧拉着正卿子硚向宫城跑。不一会儿,郑国国君带着乐师与仪仗一溜小跑的迎面而来。仪仗队沿着两边的街道摆开,乐声响起。郑国国君上前大礼参拜:“郑国不幸,成为大国争霸的战场,不得不反复投降,以求得安宁。今天孤已经决定了,无论怎样也要求得晋国的庇护,请上卿入城,寡人与上卿盟誓永不背叛。”
赵武庄重点头,他没有下战车。郑简公让开了道路,步行走在赵武战车前方,替赵武引路。赵武的战车进入第三郭,第三郭的郑国士兵开始偃旗,随后是第四郭、第五郭……
田苏一路跟赵武交待着入盟的注意事项:这是一种极度侮辱人的仪式,郑国一国之君像个平民一样,徒步走在晋国战车之前作为引导,晋国的三辆战车并排,成三列行军纵队,倨傲的、近乎押解似地跟着晋国国君入城。而且,他们直接进入宫城,踏上宫城最高处的天守阁。所有的城门向晋国士兵开放,赵武的兵车所到之处,郑国士兵纷纷把旗帜放置水平,包括郑国宫城的守卫士兵,也一起向晋国低头。
这一天,郑国的主人不是郑国国君,是赵武。赵武坐在宫城内、郑国国君的位子上,郑国国君带领自己的大臣站在臣属的位子上,向赵武深深鞠躬。国君不用跪下磕头,郑国的大臣需要下跪。
“入盟”侮辱人还在于,它是一种无条件投降条约,身为胜利者,不受任何盟誓约束,所以晋国无需准备盟书,需要准备盟书的是投降者。当郑国国君递上盟书的时候,郑国君臣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赵武的裁决。如果这份盟书不能让赵武满意,郑国需要重新提出投降条件,直到晋国满意为止。
赵武拿到了盟书,他自己不看反而递给田苏,当然,他自己看也看不懂。田苏快速的翻看了盟书,郑国君臣紧张的盯着田苏的表情,他们随着田苏舒展眉头而微笑,随着田苏皱紧眉头而愁眉苦脸。
田苏看完了盟约,遗憾的摇摇头,跟赵武低声交谈几句,赵武似乎有不同意见,他憨憨的笑着,驳斥说:“随便吧!如果郑国真心投降,无论什么条件,我们晋国都可以接受,如果他们依旧反复不定,无论什么条件对我晋国来说,都是无所谓。”田苏又争辩了几句,赵武摇头表示拒绝,他指点着郑简公宣布:“就这样吧!请宣读盟誓。”郑国君臣大大松了口气。
盟誓宣读完,子展上前一步,殷切恳求:“上卿,如今盟约已经缔结,上卿刚才也说过,结盟贵在心诚,具体的形式反而不重要,既然这样,请允许我代表寡君主持“出盟”。”
田苏轻轻点头:“无所谓了,现在什么形式都无所谓了。”赵武马上跟着点头:“没错,无所谓了,现在什么形式都无所谓了。”
子展遵令,代表郑国国君出城,向盟军递交盟誓,请求盟军允许郑国结盟。
经过入盟、出盟两道仪式,看来这次郑国人不至于再随便背盟了。十二月初一日(戊寅),晋悼公会同宋公、鲁公、卫侯、曹伯、郑伯、齐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在萧鱼(在今河南省许昌市,或说在原阳县内)会盟。
初三日,悼公命叔向对诸侯通告,宣布赦免郑国战俘,加以礼遇,并释放回国。招回联军派于郑国境内的侦察兵,禁止联军在郑国劫掠。由此,“三驾之战”划上句号。晋国三次出兵,轮番用“三军疲楚”政策,仿佛是拳击赛中势均力敌的对手用“点数”击败对方一样,纯粹用点数赢了楚国。
命令下达后,子展急忙寻找赵武,殷切致意:“上卿,霸主已经下令赦免我国战俘,加以礼遇并释放回国……我国第一郭的百姓迟迟未归,上卿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具体日期,以便我们做好准备,迎接他们回国。”
“啊呀,不好办呀!”赵武挠着头,诚恳的解释:“你看,我跟宋国、鲁国的军队进入郑国国都,时间是去年九月,现在已经是腊月了。我们赵兵跟其他军队不一样,我们的后勤补给以及粮食不是由士兵自己携带,而是后勤部队统一调配。整整两个多月过去了,我的后勤部队来来往往两趟了,俘虏早已经押解回国了,现在恐怕已经分散到各个参战武士家中,要把他们重新甄别,集结起来,需要一点时间。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督促手下进行统计。要不,你先去找一找宋国与鲁国的军队,我听说他们还有一大群俘虏积压在军营当中。你找他们,准没错的。”
子展把目光转向赵武身边的魏绛,魏绛正在与赵武吃烤肉大餐,他咽下一口食物,赶紧表态:“我们魏氏与赵氏同样隶属新军,多年并肩作战,我军的体制与赵氏基本相同,按规定,我们的后勤补给只够正卒供应,俘虏留在营中只能增加后勤压力,所以,我们也把俘虏都送回国内了。足下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我的军营查阅,如果还有郑国俘虏在,我魏绛担保,一定礼送他们回国。”
子展沮丧的回答:“魏卿的人品我是相信的,你既然说没有,那我还是找一找鲁国与宋国吧!”
子展说完,再次把目光投向赵武,赵武站起身,憨憨的笑着:“我也一样,可以允许郑国派人查阅军营……”
魏绛插嘴:“你可以不相信武子的人品,但你也应该相信他的手脚。我魏氏都把人手转送回国了,赵氏的手脚能比我魏氏还慢吗?”
子展瞥了一眼魏绛,回答:“既然魏卿做了保证,那我还是去宋国、鲁国的军营看看。”
子展转身就走,也不告辞。赵武在背后抱怨:“好没礼貌的家伙,我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归还,你这厮连归还的话都不说,他听了你一句保证,居然放弃了。”
魏绛笑着指点赵武:“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保证,俘虏已经分到了武士手里,我们在收回来,那么得罪的就不是一个武士,而是武士全体。你向他保证,收容回来归还郑国,郑国人能相信吗?还不如我向他说明情况,却不保证归还可信。”
赵武反驳:“我只保证归还,可从来没说什么时候归还,战利品已经分到了武士手中,我的武士分布的零零星星,统计起来很麻烦的,自然需要一段时间详细清查。”
魏绛斜着眼睛问:“你打算用多长时间清查完毕?”
赵武回答:“田苏估计,大约需要一百年。”
魏绛大笑:“武子笑起来纯真而质朴,心思一点不厚道。”
两人正说着,宋国左师向戎跑了过来,懊恼的抱怨:“武子,悔不该不听你的话啊!我营中没有送回国的俘虏,都被郑国人要了回去。这趟出征,我宋国算是所获甚微。”
鲁军统帅孟献子也跑了进来,抱怨:“你们宋国路途近,好歹还算送回去一部分俘虏。我们鲁国才亏呢?俘虏一个没送,被郑国人连锅端了。唉,我们原本打算带着那些战利品回国的,现在可以算是两手空空荡荡。”
魏绛劝解:“其实你们两国也不能算亏,我们晋国出兵是为了替你们两国出气,郑国一旦稳定下来,你们两国的南方边境算是稳定了。光因此而节省的军费开支,就足以抵偿两位了。”
春秋人思想简单,魏绛如此一劝解,两国统帅静下心来,孟献子首先坐到桌案边,说:“不错,和平到来了,和平比什么都珍贵,从此之后,我们鲁国的南线稳定了,可以安心发展了。”
宋国左师向戎伸鼻子噢了噢烤肉的香气,也心满意足的坐在桌案边,说:“从鄢陵之战至今,大概有十五年了吧!谁能想到这次争霸战持续了十五年,终于尘埃落定,和平了!”
魏绛喝了口酒,若有所思:“和平倒还不至于,不过今后的战争不会这么激烈了。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惩罚西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