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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戎愣了一下,反驳说:“不会的,赵武子一向谨慎,这次韩氏跟他站在一起,即使他战败了,以范匄那等狡猾的性格,也不会同时惩处赵氏与韩氏……”
此刻,齐国都城临淄,齐国国君终于要逃命了,这次,大子光并没有阻止他,因为齐国的形势已经陷入绝望了。
连日来,赵武子用三天一层城郭的速度,不慌不忙的逐一拨开临淄城的一层层外壳。此时,参与攻击的鲁国、卫国、许国军队乐得咧开了大嘴,他们的主要任务从辅助攻击变成了协助警戒,而络绎不绝赶来的赵氏、韩氏附庸则兴高采烈的接过了监管俘虏的任务。
齐国向北的大路上全是步履阑珊的临淄百姓,临淄城内,将士们忧心仲仲的观看着赵氏与韩氏联袂做出的攻城表演。面对临淄这样的坚城,一个春秋人肯定很无奈,但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听过多少攻城传闻,比如掘城战、焚城战、攀城战、困城战……赵武每攻击一层城郭,都向齐国人展示了一种新的攻城手法,即使临淄城内有晏婴这样的智者,也对赵武层出不穷的新鲜手法感到深深的绝望。整个国家的齐人也绝望地发现,原来深沟厚垒不足凭仗;原来一座城市有这么多手段进行打击;原来,高墙深垒并不足为屏障。
如果说攻陷外郭,齐国人还没有丧失斗志,那么在连续被赵武攻下五层城郭之后,晏婴已经想不出办法了。他不知道赵武接下来会用什么闻所未闻的手段继续发动攻击。在他看来,对方的奇思妙想似乎永无止尽,面对这样一个匠器大师,晏婴感觉到自己的想象力枯竭了,因为无论他把赵武想象的多么聪明,最终,赵武的表现总是超出他的预料。
所以齐灵公的出逃也算是众望所归。宫城广场上,临淄守军沉默的看着国君上了战车,他们已经无力说出一句振奋人心的话,倒是顽劣的齐灵公这时表现的很硬气,他威武的检阅着宫城守军,沿途冲守军大喊:“你们努力吧!齐国虽然战败了!让我们为荣誉而战吧!”
宫城守军垂泪相送,齐灵公的战车出了宫城。一位女子等候在都城的大街,侍卫命她为国君让道,这女子并没有让开道路,她平静的问:“听说我们战败了,国君无恙吗?”
面对拦住国君车马的陌生女子,虽然对方的穿着朴素的像个平民,但国君的车右却没有像现代科长的汽车被拦一样,命令司机开车撞过去。他躬身回答这名女子的提问:“国君无恙。”
女子轻轻点点头,再问:“司徒无恙吗?”侍卫答:“无恙。”女子继续说:“我的君主和父亲都免于祸患,夫复何求?”说完,女子走了。
听到侍卫的汇报,齐灵公很欣赏这个女子,不久后查访到其人,原来是司徒的妻子杞姜,这位杞姜就是孟姜女的原型。齐灵公总算知道好歹,他隆重奖赏这名知道封建尊卑秩序的贵族女,把石窌(在今山东长清县)赏赐给女子。此后,齐国境内都在传颂着这名女子的事迹。后来,这一女子逐渐演绎成孟姜女的原型。
实际上,齐灵公当时赏赐太厚,这是有原因的。当时,整个齐国的人都在祈祷晋国人能顺手宰了自己的国君,唯独这么一个女子不忘君权神圣,齐灵公能不厚赏吗?这其实是一次“炒作”,春秋时代的质朴炒作。它成就了一代名女:杞姜,后来又被称为孟姜。
齐灵公出城时,并没有受到联军的阻拦,这主要是因为赵武忙着组织正面攻城,没顾上拦截。整个春秋时代,也唯有赵武才对俘虏一国君主毫无思想负担。而其他国家的军队,看到齐国国君仪仗的出现,纷纷让开了道路,使他得以顺利出城。
国君出城了,晏婴轻轻松了一口气,但他是智者,别人不知道赵武的性格,作为明白人晏婴知道,他立刻打着齐国国君的旗帜出使晋军。
赵武接到晏婴出使的消息,吃了一惊,他连忙询问韩起:“可是那位出使楚国的“狗窦大夫?”
所谓“狗窦大夫”,指的是晏婴当时出使楚国,因为他身材矮,不知礼数的南蛮楚国特意侮辱了他,让他从矮小的狗洞进入楚王宫,晏婴当即表示拒绝,他说:“我出使“人的国度”必须从人出入的大门进入,唯有出使“狗的国度”才从狗出入的门进出,楚国让我从这么小的狗洞钻进去,那是侮辱了楚国。咱中原华夏人,知道礼节,不敢这样随意侮辱楚国。”楚国人自讨没趣,本想侮辱前来卖身投靠的齐国,没想到却让晏婴把他们钉在千年耻辱柱上。
晏婴出使楚国的事情由此名闻列国。晋国也就是从晏婴门客得意洋洋的记载(《晏子春秋》)当中,知道齐国人背地里联络了自己的敌国楚国。由此,晏婴的智慧与口才也让晋国人胆寒。如今这样一个思维敏捷,口齿伶俐的家伙,要求跟晋人面对面会见,谁都有点心怯。一不小心被对方牵入坑中,那可要成为列国笑柄,没准还要被记录在历史上,被人嘲笑两千年。如此结局,谁不胆寒?
韩起听到晏婴这个名字,一阵阵慌乱:“咱俩个的口才可都不行,万一叫那矮子损了,我们虽然攻克了临淄,也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啊!齐策怎么样?他出身齐国稷下学宫,熟知齐国人辩论的方式,没准能说得过晏婴?”
齐策连忙打着哆嗦否认:“那个小矮子,光长心眼不长个子,说话刁钻刻薄,我可不是他的对手。”
韩起看着赵武的神情,小心的提醒:“不见,恐怕不行?”
赵武点头:“临淄城唾手可得,我们可不能因为怕一个人的口舌而放弃。口舌再厉害,能够比我的刀更锋利吗?传见,让他上来觐见。”
小矮子晏婴在赵兵的引领下进入赵武房间。这是齐国一位财主的庭院,赵武与韩起攻破这层城郭后,霸占了这座房间当作指挥部。这套房间建造精美,以前晏婴作为客人曾来过这里,如今,这座曾歌舞丝竹不停的庭院静悄悄的,站岗的晋国士兵用他们惯有的那种刻板态度,纪律严明的把守着各个路口。庭院中别说人走动了,连麻雀飞舞的时候,也悄悄的像一个贼。
晏婴个子矮,赵兵个子高。这几年来,赵武选拔武士特意向魏氏的标准靠拢,尽挑选一些身材高大者。赵氏在晋国封建领主中,首先采用了三餐制,营养充足的赵氏新一代武士个头增长的挺快。这种刻意挑选的高大粗壮,与著名的矮小走在一起,令人觉得很滑稽。然而,也仅仅是滑稽而已。如果是在其他国家的军队,士兵们看到高低对比鲜明的两个人前后走来,可能会嬉笑出声。但晋军向来纪律严明,站岗的赵兵见到这种情景,顶多是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却不敢笑出声来。
晏婴走进了赵武的指挥部,房间大堂内并排坐了两个人,两侧分列文武,坐了几名官员。晏婴见到主位上的两个人,稍稍愣了一下。其实,赵武与韩起他都见过。晏婴发愣不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年轻,而是因为这两个人的朴素。
春秋时,贵族风尚以玉为美,为了显示身份,许多贵族身上叮叮当当挂满了各种款式的宝玉,当然,他们还会佩戴一柄象征贵族身份的宝剑。但韩起与赵武身上却没有任何佩饰,甚至两人那象征贵族身份的宝剑也随意丢在桌子上。
“不像贵族!”晏婴心中暗自摇头,却不敢把不屑显露在脸上。因为他知道,在座的两个人,必将是多年之后,晋国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他们岂能轻易得罪。
晏婴不知道,两人当中,赵武确实不是贵族出身,而且他始终培养不起来自己那种满身挂满宝玉的习性。至于刀剑……这时代,剑是贵族的标志,就仿佛西方中世纪有身份人手中握的权杖一样。许多贵族穷困的,哪怕不穿衣服,手里也要握一把宝剑,来表明自己的身份。然而赵武是个散漫的人,他是能偷懒就偷懒,此刻面前有桌子,宝剑何必捏在手里,所以他的佩剑便随意的扔在桌子上面……旁边并排扔的,是韩起的宝剑。
韩起也是晋国贵族中的特例。他老爹韩厥一直把赵盾与栾书当作榜样,恰好赵盾与栾书都是崇尚简朴的人,所以韩厥有了收入也不去置办奢华的美玉,他死后,除了给韩起留下几块肥沃的封地,以及充足的家族武士,几乎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韩起跟赵武关系好,这几年听了赵武的盅惑,不断的试炼新武器,装备自己的家族士兵,韩氏有点闲钱全被他花在这方面了。虽然韩起的公子哥习气比赵武浓厚,享受的心情远远超过赵武,但现在的现实是:为了研发新武器,更新装备,他韩氏欠了智娇娇一大笔还不起的债。所以韩起干脆仿效赵武,日常中,身上也不挂任何玉佩,以一身朴素的休闲装招摇在众人面前。
晏婴打量完赵武与韩起,脸上露出钦佩的神情。如果说列国当中讲究生活的奢华与享受,天下间没有超出齐人的。见到晋国两位正卿打扮如此寒酸,晏婴目光扫过两边的武将,发觉了两边的文臣武将可一点也不寒酸。随后,他又发觉赵武的手下可不像他们家主那么朴素,这些人身上叮叮当当,挂满了各种玉佩。尤其是武将当中那个林胡人,似乎打算用玉器把自己包裹起来,各种形状的玉器不论品质的挂满了全身……
晏婴不屑的想法刚刚闪过,马上脸色郑重起来,他认认真真的冲赵武与韩起行礼,由衷的称赞说:“晋国的正卿如此朴素,实在让人感动。我本以为两位是家境窘迫,拿不出玉器装扮自己,没想到两位的家臣装扮如此豪华,而二位生活如此简朴。朴素不是寒酸,没有资财的朴素那是寒酸。可贵的是,俩位明明有足够的钱赏赐手下,令属臣奢华无度,自己却如此克己,这才是真朴素、真仁义啊!难怪你们能够三日攻克一层城郭。反观我齐国上上下下,都在奢华中丧失了斗志。”
听到刻薄的晏婴赞赏人,赵武与韩起微笑着接受了对方的恭维。韩起抿紧了嘴,不敢乱说。赵武没有顾忌,他微笑的问:“晏卿,外臣赵武受命惩罚齐君的不逊,至今为止,我军攻击连连得手,我想知道,齐君知道自己错了吗?”
晏婴嘴厉,他寸步不让的反驳说:“寡君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多年以来,寡君追随大国君主,替大国征伐四国,劳心劳力,从不奢望大国的赏赐。如今,我齐国的属国邾国遭遇了一点小麻烦,寡君只是想替属下做主,不慎冒犯了大国的盟友鲁国……。”
赵武摆摆手,极端不礼貌的打断晏婴的话:“那些颠倒黑白的花言巧语就不用说了,鲁国遭受到齐国的侵犯与欺辱,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天下诸侯都明白谁是谁非,那些强词夺理的话只会显得齐国无赖。我晋人质朴,这次我们出兵,只认准一个道理:大毋欺小。齐国不能仰仗着自己强大,无休止欺压自己弱小的邻国。而鲁国作为我们的盟友,我们不能容忍齐国一次次入侵鲁国,我们必须承担起庇护的责任。晏卿,你也是贵族,请收起你那番强词夺理、撒泼无赖的话,如今鲁国的愤怒没有平息,我晋国只想问问:齐国什么时候屈服?”
铁嘴碰上了铜墙,赵武不愿跟晏婴兜圈子,令晏婴有点无从下嘴的感觉,他呆了呆,干脆直来直去了:“我齐国寡君已经出奔,现在齐国愿意服从大国的意思,寡君临走时交代,愿意以大子光为质,除此之外,任由大国处置。”
赵武不客气的站起身来,勒令:“打开城门,我大军将入城盘点齐国的刀兵,亲自护送大子光回新田城。”
晏婴愤怒而无奈的问:“晋国还有礼仪吗?”
晏婴说的是:按照春秋规则,当一国愿意屈服,并把自家的继承人交出来作为质,那么接下来按照春秋规矩,入侵者应该撤出占领的城市,而后双方举行谈判,缔结盟约。被征服者交出征税来,以此换取征服者的怜悯。
但赵武却不打算怜悯,他连一个“入盟”都不给予齐国,而“入盟”是所有盟约中最屈辱的,它要求屈服者开放城门,胜利者入城签订不平等的投降条约,而且即使是入盟,入侵者的军队也要撤出城外,以表示遵从礼节。赵武向晏婴要求的是:开放城门,赵军入城。这就不是征服了,这是占领。
晏婴还想说几句硬气的话,表示晋国如果不允许齐国屈服,而是要实施占领的话,那么齐国临淄人宁愿奋战到底……
自从兵临临淄城下,赵武一直在回忆临淄被占领的情景,他将田单的火牛阵重温了数遍,反复分析百余年后燕军兵临临淄城下的得失,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燕军过于贪心。燕军占领临淄外郭数年,只想着永久占据这座举世闻名的城市,一点没有想到彻底削弱临淄城的力量。
赵武反复提醒自己不要犯类似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