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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第2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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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国外,那他就太没面子了。
  遗憾的是,辛俞断然拒绝了范匄的挽留,坚持“三世事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的古训,即:连续三代侍奉一个家族就要以对国君的忠诚程度来辅佐;连续两代或者一代侍奉一个家族,要以对大臣的忠诚程度来辅佐。面对范匄的挽留,辛俞淡淡回答:“我辛氏侍奉栾氏五代了,怎敢不以侍奉君主的态度对待栾氏。昔日赵氏家族尚有程婴与公孙杵臼,请允许我成为栾氏的程罂。”
  范匄听了,沉默片刻,恭敬地回答:“我范匄怎敢耽误辛俞做栾氏程罂的机会……你走吧!若有一天,你能够像程婴一样回来复仇,我范匄等着你,愿用我范匄的头颅,成就你的图谋。”
  辛俞坦然鞠一躬,再拜谢平公的挽留,昂然出殿……辛俞好运气,他直接说要做程罂,得以大摇大摆出往国外。但辛俞走后,范匄并没有缩小打击范围,接下来,连国君的直属大臣伯华、叔向、籍偃三人也被拘捕,连曾经救援过范鞅的猛士州绰也被迫出逃齐国。
  此前,范匄的株连已经让国君胆寒,晋平公曾在宫城里询问大夫阳毕,商议说:“自从穆侯时期至今,国家内乱不断,让人担忧啊!如今国内动乱又起,我该怎么办呢?”
  阳毕其实是范匄的人,他的回答自然向着范氏,他说:“关键是斩草除根!”
  平公好奇地问:“你说说,怎么个斩草除根法?”
  阳毕回答:“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树立国君的权威。一方面,您可以选择世代有功勋而现在沉沦的家族子弟来做官,予以重用;另一方面,你再下手除掉一些曾经祸害国家的大臣的后代,这样双管齐下。您的权威就立起来了。比如,栾氏曾经参与弑君,栾书就是罪魁祸首,他杀害厉公来增强自己家族的势力,如果您能灭掉栾氏替先君报仇,您就树立了君主的权威。如果同时,您起用瑕、原、韩、魏等家族的后人并赏赐他们,您的恩德也就彰显出来了。国君既树立了权威,又彰显了恩德,国家就稳固了。”
  平公反驳:“但先元帅栾书毕竟拥立了先君悼公做国君,现在的栾盈,他本人也没犯什么罪,怎么好灭掉栾氏呢?”
  阳毕冷哼着,按剑、咄咄逼人地回答:“君上,国家大事,还是尊崇元帅与诸卿大夫的意愿吧!这是先君悼公即位前立下的誓言!我建议君上采取分步走的策略,首先宣布栾盈为乱党,把他驱逐出境;如果他日后回来图谋不轨,那就是犯了死罪,再消灭栾家顺理成章;如果他栾盈能老实在国外待着,您可以托付收留他的国家关照栾盈,也算是对栾氏有恩了。”
  阳毕按剑逼迫晋平公,赵成身子动了动,想上前喝斥。但这天,陪伴赵成上班的是赵氏首席家臣齐策,他看到赵成的身体摆动,立刻伸出脚来,踩住赵成的脚面,而后以目示意赵成身后的武士做出戒备。
  这些日子以来,赵成日日穿行于大屠杀的新田城,赵武不放心,除了留下擅射的卫敏待在家中,赵氏家族其余著名的猛人全都派出来了。潘党在赵成右侧,手扶着弓弦向齐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英触在赵成正前方,他悄悄松开了剑鞘的扣袢,将宝剑抽出一寸来。吴熏则躲在赵成背后,他袖子动了动,一支精巧的折叠小弩从袖筒中滑出,不声不响的,吴熏已经张开了折叠小弩,搭上了弩矢。武鲋待在赵武右侧,在齐策的示意下,他捅了捅身边的林虎,而林虎脑子有点木,没等他张嘴反问,武鲋向他怀中塞了一个大铁锤……
  阳毕扫了一眼戒备的赵氏,把目光重新凝聚在晋平公身上,态度恭敬,但寸步不让。晋平公比起父亲更聪明,不愧是一个“平”字,他压根没有想到向周围求救,只是沉思了一下,回答:“你说的有道理耶,就按你说的办吧!”国君令下,驱逐栾盈及其同党,再派祁午与阳毕到栾氏的根据地曲沃,宣布驱逐栾盈。随后,栾盈出奔楚国。
  此刻,齐国的动乱也到了最后时刻,公子光一路尾随夙沙卫赶到了高唐,齐国重兵包围高唐城。公子光志得意满,轻松的独自上前询问夙沙卫:“夙沙卫,好久没见,还好吗?”
  夙沙卫在高唐城城墙上,低头恭敬的回答:“还好!”
  大子光轻松的再问:“我明天开始攻城,你准备好了吗?”
  夙沙卫在城墙上回答:“没啥好准备的,我军没有准备。”
  大子光点头:“那么好吧!明天见”。
  说罢,大子光回车,城墙上夙沙卫在纳闷,这位怎么不劝降,没准他一劝,我就降了。
  围城的齐军统领也很纳闷。此际,崔杼正在整顿国内,公子光身边只有一堆猛士。猛士头脑简单,张口就问:“君上,为什么不劝降?”
  大子光骄傲的扫视一遍身边的猛士,回答:“我有诸位猛士,攀墙如履平地,还需要劝降吗?”
  被夸的猛士浑身都不知道有几两骨头了,立刻自告奋勇:“没错!我等今夜就爬上城墙,攻入高唐城,替君上摘了夙沙卫的脑袋。”
  大子光身边的猛士果然厉害,第二天,高唐城陷落。夙沙卫被趁夜爬墙而过的猛士杀死在自己的府邸,公子牙也在大子光的授意下,被猛士们剁为肉酱,就此,齐国的动乱平息。
  晋国的动乱还在余波荡漾。也就在此时,被余波涉及到的叔向进了刑场,他向四周发出求救的呼唤。叔向与齐国管仲、郑国子产、郑国的邓析(辩论学的创始人、春秋第一律师、也是中华文明第一位律师)并称为“法家四大始祖”,叔向同时也是中国“原始经营学”的奠基人。
  他有个美丽的老婆,是一代妖姬夏姬(即那位祸乱了数个国家的“中国海伦那”)所生的女儿。据说叔向娶这个老婆的时候,他母亲坚决不同意,认为这个老婆太漂亮,而娶了漂亮老婆的男人寿命一定短,会被这个漂亮老婆祸害。
  叔向还有个漂亮弟弟,这个弟弟叫叔鱼(也称伯华、羊舌虎),因为叔向封在羊舌,所以他的家族也称为羊舌氏。这位羊舌虎是中国第一同性恋,他的“男同志”就是栾盈。既然叔鱼跟栾盈有这份亲密关系,自然也在范匄的黑名单上,叔向因为受弟弟的牵连,这天跟弟弟一块绑赴法场。
  此时的叔向已经稍稍展露了头角。他在赵武之后帮助士富制定晋国的法律,并著作了许多本关于经营学的著作,还是无数公族大夫的老师。闲暇时分,叔向也去赵城学宫授课,讲授他的经营学知识,这样一位名声赫赫的贤人被拘捕,自然引起国内议论纷纷。
  国君的宠臣乐王鲋闻讯,也过去看望法场上的叔向,他袖着手,站在刑场上、叔向的行刑架前,闲闲的问:“人都说你是国中罕见的聪明人,你却惹下杀身之祸,嘿嘿,恐怕你就算聪明,也聪明的有限。”
  叔向安然答道:“比起那些已经死去的和被迫流亡的大臣,我这算什么呢?《诗》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悠悠闲闲,过一年算一年)”这才是真正的聪明啊!”
  乐王鲋听了这话,随口说:“你放心,我会替你向国君求情的。”叔向翻了个白眼,压根没理会乐王鲋。
  弟弟叔鱼急了,埋怨哥哥叔向:“哥哥,乐王鲋答应给你求情,你怎么直冲对方翻白眼,乐王鲋大人可是国君的宠臣啊!你还不赶快向乐王鲋大人赔礼……”
  乐王鲋本已走下了行刑台,听了这话,站在台脚侧耳倾听。
  叔向淡淡解释道:“如今只有祁大夫(祁奚)才能救我,我已经拜托赵武子,去恳求祈奚出面。”
  祈奚就是那位“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晋国退休大夫,他的儿子,上军司马祈午目前已被国君派去栾氏领地曲沃。
  乐王鲋的扭头就走。
  叔向的室老(家宰,即大管家)见乐王鲋面无表情地离开,也过来埋怨:“主上,乐王鲋在国君面前说话,没有不被采纳的,人家主动要替你求情,您还不答应,而祁大夫不过是位退休人士,根本没这个能力啊!您却说只有他能救您,您这什么意思啊?”
  叔向淡淡而笑,说:“乐王鲋是个只会顺从国君意愿的人,他怎么会给我求情?祁大夫举荐贤良的时候,无论亲人、仇人都一视同仁,难道他会单单遗弃我吗?《诗》曰:有正直的德行,四方国家都会顺从(有觉德行,四国顺之),祁大夫就属于这种正直的人啊!他不会坐视我受难的。”
  叔向还没有说出的话是:连国君本人还要靠赵氏庇护,才躲过范氏的煎迫。乐王鲋向国君求情,在范氏那里效果有多大,很难说啊!当今这种情势下,能救我的只有赵氏……我跟赵武关系还可以,赵氏、韩氏、智氏抱成团,一直没有插手范匄的家族仇杀,但只要他们肯表态,范匄也不得不顾忌。不过,赵武为人谨慎,让他明确表态保护哪个人,恐怕赵武要犹豫一下,毕竟他的立场代表三家的联合立场。而叔向又自认为,跟赵武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令赵武不顾家族安危的地步……但如果不请求赵武直接出面,而让赵武转托祈奚,估计赵武会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祈奚曾经接手过赵氏领地,他归还赵城的时候搜刮的很厉害,赵武恐怕一直因此跟祈氏有芥蒂。祈奚的耿直在国内是出名的,赵氏这几年发展起来了,早先那点怨恨已经变得很淡,所以赵武那方面恐怕也想与祈氏缓和关系,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叔向现在就给赵武这个机会。
  赵武出面恳求祈奚,祈奚这个老狐狸,一定会接过赵武递上来的橄榄枝,他在国君面前一定会竭力替叔向求情,而祈奚出面也代表了赵氏婉转表态。范匄能够避免与赵、韩、智氏三家联军正面冲突,自然也有了台阶下。那么,叔向也就安全了。
  以上,就是叔向的策略。这策略绕了好几道弯,奇妙的是:每个参与帮助叔向的人,都能从中获利。
  乐王鲋去街上欣赏了一遍获罪大臣的苦难,回到元帅府,向范匄汇报说:“叔向这个人,一向亲情感浓厚,不会背弃自己的亲属,他弟弟既然跟栾盈关系亲密,因此我认为他很可能也参与了谋反!”
  “胡说!”颤巍巍的祈奚恰好也赶到了元帅府,听了乐王鲋这段两面三刀的话,他厉声训斥。稍停,他劝说范匄:“《诗》曰:上天赐予我们无边的恩惠,子子孙孙永远保持(惠我无疆,子孙保之);《书》曰:圣贤有谋略教诲,对他的庇护应有明确的表示(圣有谟勋,明征定保)。要说起谋划而很少失误,用良言诲人不倦,这些,叔向是完全具备了。
  这样的人,是社稷的栋梁和根基啊!这样的人,即使他是代子孙犯错都应该赦免,以激励那些有才干的人。现在其家族犯了一次错误,就要处罚到他自身,不惜抛弃社稷的栋梁,不是太糊涂了吗?
  过去,鲧被杀而他的儿子禹被起用,伊尹曾放逐太子大甲,而大甲继位后还任命他为相,到死没有怨色。管叔、蔡叔被处死,他们的兄长周公却依然辅佐成王。现在,元帅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羊舌虎而抛弃国家栋梁呢?如果您带头行善,谁敢不努力呢?多杀人有什么用?”
  真实的历史上,退休的祈奚是乘坐驿站的传车(邮车)赶到都城。现在他乘坐的是赵武的马车。那辆装饰华丽,四面蒙着车篷,镶嵌玻璃的马车停在元帅府,周围的人暗自把消息告诉了范匄,见到一直袖手旁观的赵氏终于表明态度,祈奚的劝解比原来的威力还大……
  范匄立刻起身,恭敬的向祈奚拱手。口称:“是我阿匄做事不妥当,引得祈大夫这么大年纪还在奔波,请祈大夫与我一同进宫,我们劝说国君释放叔向和他弟弟。”
  祁奚的劝说非常有技巧:首先,他没有直接去找国君而是先来说服士匄,说明以一个政治老人的深刻与敏感,他清楚的知道栾氏的倒霉根源何在,知道如今的政事真正的决定权在谁手上;其次,在游说策略上,他没有突出叔向的无辜。那样的话,就几乎等于宣称栾氏党羽的无辜,进而否定了“朝廷”制裁栾氏的根本支点。他只强调叔向的功劳和才干,这样原则问题技术解决,大家都过得去,所以士匄才能欣然接受。
  范匄既然决定赦免叔向了,又充满恶意的念及祈奚是坐赵武的马车来的,赵武与栾氏并不和睦,跟叔向也只是君子之交,但赵武突然抛弃中立立场,肯出面替叔向求情……考虑到叔向弟弟羊舌虎俊美多姿的名气,范匄以为:赵武是在拐弯抹角,恳求赦免羊舌虎。
  一个栾盈的“男同志”而已,能有多大的作用?听说赵武家里妻妾不多,没准他也好这一口,便送个人情给赵武又如何。范匄同意了,所谓找国君求情,只是一个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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