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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妞拿眼在三人身上一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语气冷如死灰。
“我们……我们是受村尾王婶所托，寻找她女儿下落的人。”小道士灵机一动说道。
“村尾的王婶？那是谁？”恬妞眉头一皱，问道。
一时间小道士愣住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为恬妞来介绍王婶。
“王婶住在村尾的一间黄土垒制的小屋里。她喜欢穿一件灰色的布褂。那件灰色布褂的右肩上打了一个补丁，补丁被很巧妙地绣成了一只寿桃。王婶怎么也不肯脱下这件布褂来，说是她的女儿临走时为她穿上的。她的女儿名叫恬妞。”陈墨轩开口说道。
“恬妞？”恬妞呆了呆，低头仔细思索，“恬妞是谁？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她只觉得答案呼之欲出，却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恬妞是王婶的乖女儿。她小的时候最喜欢陪母亲采野菜，然后为母亲摘来各种各样美丽的花儿戴上。”看着恬妞身上的黑雾有隐隐褪去的迹象，陈墨轩赶紧诱导道。
“母亲？野菜？花？”恬妞的眼睛渐渐湿润了，身上的黑雾如同潮水一般地褪去。院中的寒意顿时减了几分，月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见恬妞就要恢复神智，陈墨轩三人各自舒了一口长气。只要恬妞想起来自己是谁，那就好办了。相信清醒后的恬妞知道自己的母亲还在苦苦地等候自己的归去，一定会马上就回家和王婶见面的。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口传来弱弱的一声呼唤，“恬妞？”
陈墨轩等人扭头看去。站在院门口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贾公子。贾公子弓着身子，把小道士给他的那几道符咒用双手紧紧捏住，挡在胸前，有些迟疑地看着恬妞。
“不是让他千万别出卧室吗？他怎么又跑出来了？”小道士大急，偏偏又无可奈何。
渐露清醒迹象的恬妞见到站在院门口的贾公子，愣了一会，突然展颜一笑，说道：“贾郎你好。”笑靥如花，眼中却流出两行清泪。
清朗的月光下，恬妞苍白的脸看起来有点发青。
她一边缓缓梳理好自己的长发，将它盘在脑后，一边轻声说道：“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你说过你会娶我过门，你说过你会为我揭开红盖头……可等我把头发盘好，穿上了这件我们都很钟意的红裳之后，你却做了些什么？”
恬妞猛然抬起头来望向贾公子，欲笑还哭的眼眸晃动着冷冷的月光。“你是要到阴曹地府履行你的诺言吗？！”她嘶吼道。
话音未落，恬妞的衣裙无风自起，瑟瑟作响，刚刚才盘好的乌发再次飘散开来。原本已经褪去的黑雾再次涌出，然后猛然缩进恬妞身上的那件大红衣服里。顿时恬妞的衣裳上红中带黑，就象是血迹干涸后的颜色。
“不好！”小道士大叫道。可是贾公子站在远离他的院门口，小道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暴怒的恬妞冲向贾公子。
眼看恬妞伸出手，苍白的手指就要接触到贾公子看起来非常脆弱的脖颈。突然贾公子身前爆出一片红光，登时将恬妞弹回院中。而贾公子也飞出了院外。
小道士见状大喜，赶紧触发先前布置的阵法，捏诀喝道：“雷神天尊急急如律令，天罗阵——起！”一声晴天霹雳，四道闪电从天而降，化为四根光柱落在院子四角。
小道士捏诀的手法一变，喝道：“合！”相邻的两根光柱之间蓝色电光穿梭，形成四道蓝色光墙，将院子围得严严实实。
恬妞爬起身来，又往院门口走去。走到拦在她与院门口之间的蓝色光墙前，恬妞停下脚步，一伸手，触到了那面光墙。
一团如烈日般耀眼的光炸开。
等陈墨轩三人的视力恢复后再看，恬妞右手衣袖不翼而飞，接触光墙的右手也已经是一片焦黑，还不时地冒出几丝黑烟。
“放我过去！”恬妞的脸扭曲着，拿手用力地拍打着光墙，双手被灼伤也毫不在意，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向贾公子。
“放开她！这么下去恬妞要灰飞烟灭了！”灵儿冲小道士喊道。
“不行！她会杀贾公子的！”小道士皱皱眉头，手中法诀一变喝道，“弹！”
蓝色光墙猛然往里一膨胀，恬妞便又被弹回到了院中。
第四十一章 鬼泪成真
见恬妞被弹回院中，小道士赶紧拿出一个空白的灵位牌，右手成剑诀，指尖在灵位牌上一阵狂舞，然后快步走向恬妞。
走近恬妞，小道士将灵位牌举起，大喝道：“魂魄归来兮！”顿时灵位牌上红光绽放，绚烂夺目。
陈墨轩往红光上面一看，马上便感觉有些头晕眼花，似乎红光有种收摄魂魄的作用。陈墨轩心下一惊，急忙收摄心神，再看红光时便没有了什么感觉。
恬妞听到小道士的声音，回头一看。
看到那团红光，恬妞也不说话，便飞身一头向灵位牌撞了上去。
“收魂摄魄术可不是这样发挥作用的啊！”小道士心道不妙，却是躲闪不及。手中的灵位牌被恬妞迎头一撞，炸了个粉碎。
撞碎灵位牌的恬妞飞到半空中，停住身形。阴风骤起，恬妞气势大涨，黑雾不知从何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把她全身包起，紧紧裹住，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
正当陈墨轩三人还在猜测恬妞下一步要干什么的时候，由浓浓黑雾组成的圆球突然飞向靠着院门口的那面蓝色光墙，狠狠地撞了上去。
一个比太阳还要耀眼十倍的光球亮起。砰的一声巨响，陈墨轩感到脚下一阵摇晃，差点摔倒在地。乒乓声不绝于耳，却是屋顶上的瓦片经不起摇晃，掉到地面，全都摔了个粉身碎骨。
一阵夜风吹过，院中飞扬的尘土慢慢飘散，陈墨轩等人这才看清院中的情景。靠着西院门口的那面蓝色光墙黯淡无光，只剩下了一张纸厚度的薄薄一层，兴许一个小孩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捅破。光墙后贾公子瘫靠在院门上张口结舌，一脸苍白，满头豆大的汗珠。
小道士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补上四道雷电，把天罗阵加固。想想不够保险，他手上法诀一起，右脚顿地，喝道：“火德真君急急如律令，地网阵――现！”
院子的墙根底下，数点火光亮起。随即地面上红光迸发，一张红色大网闪现，把院中的所有地面都包了进去。
空中天罗电蛇流窜，脚下地网红光闪耀，把整个西院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恬妞漂浮在半空中，脸色苍白，身形摇晃，好象随时要从空中跌落的样子。周围原本浓烈、厚重的黑雾圆球在猛烈的对撞之下，已经溃散得七零八落，只肩膀、手肘等处还剩下一些。看着下方一触即溃的光墙，她明知只要再加一把力就能冲过去，可偏偏就无力为继。
望着院门口的贾公子，恬妞是满腔的怒火，恨不得马上将他碎尸万段。要是有机会，恬妞愿意用任何代价杀死这个心肠歹毒的衣冠禽兽。
正在喘息的恬妞突然看到小道士跳了出来，眨眼间就把自己好容易削弱的光墙给修补好，而且好像还比之前更加牢固了。
恬妞心下一凉，难道自己就没有一丝的复仇希望了吗？看到光墙外贾公子欣喜若狂的样子，顿时恬妞的胸膛立即就像要炸开一般，怒气迸发。
空中乌云滚滚，皎洁的圆月迅速被淹没其中。四周的阴风尖啸着向浑身颤抖的恬妞卷去，沿途从地底、院墙、屋顶牵扯出总量更为浩大的黑雾来。
黑雾顺着阴风的牵引，汇集到恬妞的身上。转眼恬妞就被巨大的黑雾给吞噬了，黑雾中只能看到她那付森然的白牙和那双绽放出愤怒的红色光芒的眼睛。
“完了！恬妞没有得救了！”小道士面色惨然地说道。他为自己的左手戴上许久不曾使用的霹雳炽焰，准备施展最后的手段。
“不行！”一旁的灵儿又急又气地大声喊道，“你不许对恬妞出手！王婶还等着见她的女儿呢！”
小道士也急了，圆睁双眼，目眦尽裂，回头冲灵儿喊道：“我也不想啊！可她现在已经变成了恶鬼，再不动手就控制不住了。再说就她现在的样子，大娘就是见到，也不可能认出她来！”
“不要吵了！”陈墨轩舌底绽雷，一声大喝道。
陈墨轩只觉得一股热气在胸中急剧盘旋膨胀，却无处宣泄。本来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恬妞恢复神智，王婶很快便能见到女儿，而贾家的闹鬼事件也就顺利解决。
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贾公子，把一切都搅乱套了。现在恬妞化身恶鬼，小道士与灵儿又互不相让，陈墨轩更是郁闷非常。
一声大吼出口，陈墨轩只觉胸中一松，舒服了一些，脑筋顿时也活络了一点。
“奇怪？我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愤怒？”陈墨轩忽然感到手中有异，低头一看，却是手里拿着装有恬妞坟土的那只黄色布袋。这只黄色布袋现在红光大作，仿佛正和半空中愤怒的恬妞遥相呼应。
陈墨轩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急忙将怀中放着的王婶的白头发拿了出来。他把那几缕白头发缠在黄布袋上，猛的扔给小道士，喊道：“把它扔到恬妞的身上去！”
小道士一头雾水，却仍是照着陈墨轩所说，把黄布袋一把扔向恬妞。
怪事出现了，黄布袋所到之处黑雾纷纷避让。结果黄布袋在已经浓稠得象一团稀泥一样的黑雾上破开了一个大口，直接撞入了恬妞的怀中。
只听陈墨轩大声喝道：“恬妞，你就从没有想到过你年迈的母亲吗？！”他一指畏缩在院门口的贾公子，咆哮道：“你就为了这么一个满口谎言的家伙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吗？你就不愿回家见你可怜的母亲最后一面吗！”
陈墨轩越说声音越大，到了最后简直声若洪钟，震得大家耳朵里嗡嗡作响。
小道士忍不住用手掩住耳朵，口中嘀咕道：“陈兄的声音还真是大！可这样喊有用吗？”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小道士傻眼了。
恬妞怀中的那个黄布袋本来是绽放着红光。在陈墨轩的一通大吼之后，一道柔和的白光亮起。如鲜血一般艳丽的红光悄无声息地融进白光中，再也不见踪影。
白光越来越亮，照到的范围也越来越大。黑雾在白光的照耀下，如同炉火上的雪花一般地消融，一眨眼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夜风轻拂，天空的乌云渐渐散开，半空现出一个漂亮的女孩。虽然穿的是一身村子里常见的粗布衣服，却仍没能掩盖住女孩的美丽。婷婷玉立的她靓丽得如出水芙蓉一般，静静地站在空中。
恬妞一把抓住胸前的黄布袋，口中喃喃念道：“娘亲、娘亲……”她看看手中这个黄色布袋上的几缕白头发，一股思念之情涌上心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头发中也渐渐出现了白发。闲暇的时候，恬妞就会一边帮母亲拔白头发，一边开玩笑，“这根是娘为我做饭时累得变白的，这根是娘为我缝衣裳时累得变白的，这根……”
“我慈祥的娘亲！”恬妞鼻子一酸，一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泪珠滑过恬妞白皙的脸庞，从她尖尖的下巴滴落，转瞬之间砸在地面上，碎成数瓣。
“鬼泪成真！”小道士的眼睛都直了。
第四十二章 真相
小道士曾经听师父狂道士说过“鬼泪成真”的典故。鬼无形无体，即便落泪，那些泪水也都是虚幻之物。但如果鬼真的洒落出真正的泪珠，那么将会天地色变。所以“鬼泪成真”的后面还有半句话，合起来便是“鬼泪成真天地泣”。
低头回忆师父所说典故的小道士突然感到脖颈后有些湿润，抬头一看。圆圆的明月高高地挂在头顶上，晴空万里，然而空中居然纷纷扬扬地飘起了毛毛细雨。奇怪的是在如此寒冷的冬夜里，这雨落到脸上，小道士一点都不觉得冷。
细雨如丝如雾，就好像春日里江南的烟雨。又如同亲人久别重逢，情不自禁落下的热泪。
陈默轩摊开双手，任由细雨滋润自己的掌心，这雨中分明浸润着暖暖的亲情。他的心中明了，恬妞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
陈默轩叫小道士撤去天罗地网阵，让灵儿将贾公子带过来。灵儿一个旋身，便似拎小鸡一样抓着贾公子的脖子回到原地，一松手把他扔在地上便不管了。
见恬妞轻轻袅袅向自己走来，贾公子大骇，想要逃走。可是手和脚都跟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法挪动半步。
贾公子涕泪纵横，嘶喊着向小道士求救道：“法师救我！法师救我！事后我一定重金答谢！快救救我！”
小道士不理他，把头扭向一边。
恬妞走到离贾公子三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她呆呆地看了贾公子一会，轻轻叹口气，低头望着掌心中的幽幽月光，柔声说道：“就在这样的月光下，你曾经和我海誓山盟。那时的你是多么温柔体贴。可也是在这同样的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