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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寞国-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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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天的表情变得像是寒冰:是的,喝了这些酒可以令人致幻。
  我从我的幻袍里拿出一张纸说,这是我在厨房里找到的一个药方,上面写着几种药,我知道这几种药世间少有,很少有人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它们单独看上去都是医病的良药,但是一旦配合着用,就是强大的致幻药,而且这种致幻药只对魔法师和幻术师起作用。这在璜神的羊皮卷上写得很清楚。
  我把药方递给他们,上面写着:三色蛛、天池鳌、椋鸟羽、五环蝰。
  所以,我接着说,纩黧正是在伽莫喝酒后产生幻觉之机突然杀了他。我想,当纩黧走进房间的时候,伽莫以为是冥天回来了,所以毫无防备,以至我和冥天在外面都没有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你怎么就断定昨天夜里是纩黧进了冥天的房间?宾熙口气缓和了下来。
  因为我和冥天都看见了她点缀着金沙的衣袍,除了她不会有其他的人,那天晚上只有她进了冥天的房间,那些金沙在月光下很容易看得清楚。
  宾熙没有再说话。
  我望着天上的月亮,想起伽莫的长吟:“生逢旷世三千年,醉做酒中散淡人。”
  在面对死亡的忧伤中,他和敖槠是不是一样,早就把生命的想象托付给了无法预知的星相无常?我想伽莫可能早就知道了生命的危机,正天宫的第一个晚上他在我们房间里的消失,其实就是因为已经预知了对手的到来。
  我们把伽莫和纩黧葬在了庭院外的溪边。那时候天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满了天空。正天宫的雪像是大片的芦花在空气里舞蹈,落下来非常地缓慢。溪水依然是那么温暖,我想伽莫在这里长眠不至于感到清冷。
  当大家都回到庭院后,寒烟仍然静静地站在两个新坟前,默默地看着大雪将他们覆盖。她在每一座墓上放上一朵花。然后仍然静静地、静静地站在那里。任雪花落在身上,然后滑向地面。
  我走上前去,陪着她并肩立着,我不知道她心里有着怎样的忧郁,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在我的心里开着忧伤的花。我仅仅想陪着她就这么忧伤地站着,听漫天大雪吟唱着另一个世界的精灵的圣歌。
  寒烟轻轻地把头靠进我的怀里,我感觉到了她心中的虚弱。她说,泓,我听见天上有圣灵的歌声。
  我说我也听见了,他们都在为我们的生命吟唱。
  我好想念天若国的昫晶花,还有溅花宫里的大雪。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我说,寒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
  第二天宾熙安排了一个老妪为我们做饭,并告诫她,不准走出厨房一步,否则就会死。他对我说,我不能让你们挨饿,我必须得完成我的使命。
  连城远远地走来说,我们要马上见到正天宫宫主。
  对不起,我说过了,我不知道谁是正天宫宫主,我只是受命来接待你们。
  受谁的命,正天宫宫主吗?我问道。
  我说过,我不知道正天宫宫主是谁,我相信天倾国除了我们的王以外,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在我们面前出现。连城说完这句话时,我看见一大朵雪花从他眼前滑过。那里面有一种凛然的气息。
  我们都没有出声,雪地上有风爬动的声音。偶尔有几片雪花从地面上腾起,在我们中间跳动着。
  很久,宾熙突然笑了,他说,是吗,我倒愿意听听。
  连城看着远处的眽秦,她正在雪地里努力练习甘泪教她的灵术,雪花在她的手下翩翩起舞。他说,当我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最后杀掉眽秦,让正天宫的人都消失的时候,我想正天宫的宫主就会出现。你觉得我要杀的第一个应该是谁呢?
  宾熙微微一笑,说,我想这第一个肯定是我,可是你能担保那时候他就真的会出现吗?如果当这座庭院里只剩下你们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出现,你又怎么办呢?
  我想这总比在一桩桩卑鄙阴毒的暗杀中丢失性命要好得多。
  宾熙仍然微笑着,像极了天空飘荡的雪花,灿烂而冰冷。他说,你要怎样悉听尊便,不过,你似乎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以为你有能力随意处置正天宫的人吗?
  连城浑身颤抖着,宾熙的话显然激怒了他,他指尖的蓝色光晕凝结得非常快,身边的雪被他的灵力鼓动起来,向着他的四周飞射开,波云手眼看就要出击。
  我用沉音幻传告诉连城要冷静。很久,连城才将灵力收起,冷冷地看着宾熙一言不发。
  宾熙转身走开的时候,脚步依然是那么轻盈而轩昂。我们听见他低声说道,奉劝你们,耐心等待。
  只有眽秦在远处紧张地看着我们,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第九章 坟墓
  冥天一直在庭院里走动着,像一个孤独的幽灵。
  月亮在伽莫死去的那一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大雪不停地在下,雪光把夜晚的院子映得很亮。我们每天坐在屋里都可以听见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每一点声音都挑动着我最脆弱的神经。我知道在正天宫里有一双眼睛看着所有的一切,他正玩着一种折磨心志的游戏。直到有一天我们的精神崩溃,他就会从阴影里走出来,然后对我说,泓之夏,你输了。
  直到现在,我们在正天宫里已经被困了一个多月而束手无策,这座庭院则像一个死寂的枯井令我们动弹不得。我们的意志仿佛是在黑暗中渐渐地流失。
  我们时常听见寒武的晞笛声从院子中散开,在没有知风鸟的寒冷的季候里,这种声音让我们感觉到了生命的气息。
  寒烟则常常独自一人站在伽莫和纩黧的坟前沉默着,我不明白原来那么一个生动的女孩怎么让忧伤侵蚀成这样。我总是暗暗地跟随着她,我害怕正天宫里的又一轮暗杀会落在她的头上。
  眽秦这一阵子老缠着冥天教她灵术,她喊着冥天哥哥,你教我灵术我就唱歌给你听,跳舞也行。说完她就唱起来:“沧水洋洋兮无间,天云淡淡兮流长;心气高远兮大方……”那时冥天的微笑就如同孩子一样,纯净得像天空里飘摇的云影。甘泪站在一旁,冰蓝色的头发和她的快乐像落花一样撒开。这时刻似乎是庭院里惟一的舒缓的时光。
  这一天我和寒武来到院外的小溪边,我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忧虑的神情。夜已经很深,在明净的雪光中,他火红的幻袍使他的高贵里掩映着难以触摸的深邃。他说,泓,我的感觉很不好。
  我说我也是,但我们必须耐心等待。
  等待什么?等正天宫的宫主自己出现吗?如果他一直不出现怎么办?
  他会出现的。这是一场残酷的游戏,游戏总会有结束的时候。我看着远处,想着那天夜里和冥天坐在窗前监视院子里的情形,想着纩黧的身影从房前的栏墙上飞过的样子,感觉像置身在一个冗长的梦境中。
  我有一个感觉,他正在策划下一个暗杀行动。而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是谁。这种感觉很糟糕。
  所以我们……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庭院里突然有了巨大的爆裂声,在空旷的庭院中,这种爆裂声像是给这一段时间的沉闷来了一个大的回应。
  当我和寒武回到院子里时,看见冥天的房间门大开,屋里甘泪正抱着连城的尸体,她的哀伤让所有的人手足无措。而冥天则站在屋里,身上沾满了青色的血迹,屋里一片狼藉。
  寒烟的神色更多的则是困惑,她悄悄地对我说,我一直在看着院子里,我只看见连城进了冥天的房间。再也没有看见第二个人进去,会是谁下的手呢?
  连城进冥天的房间干什么?我问寒烟。
  不知道。
  我突然飞掠到宾熙的门口,他正从房里出来,诧异地看着我。
  我又失去了一个朋友,你知道他是谁吗?我冷冷地问道。
  不管他是谁,你都会认为是我杀的,对不对?
  难道会是我们杀的吗?寒武接声说道。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今天头一直很昏,所以睡得很沉,刚才脸上像是被谁刺了一下,我才醒来。
  我没有再说话,重又退到冥天的房间。甘泪抱着连城的身体,黯然地流泪。连城的身体上至少有三处伤口,一处在咽喉,一处在胸口,一处在腹部。都是被利刃深深地刺入然后拉开,所以血溅得很开很远,屋里到处都是晶莹的青液,包括冥天的身上。连城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有惊异的痕迹,而他的手则指着冥天。我转头看着冥天,想听听他说什么。
  我也是听见声音才进来的。冥天镇静地说。
  我们看见甘泪慢慢地站了起来,她说,可我看见屋里只有你们两人,除了你,不可能会有第三个人杀害我哥哥。说完,她的身体便飞起来,如碎花一样的剪云刀对着冥天的咽喉攻去。甘泪出手非常快,剪云刀像是凭空出现在冥天的面前。
  可是冥天只是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甘泪的剪云刀将自己切碎。他的表情是那样安静,仿佛他生命里的忧伤在此时此刻都融解成纵情的笑忘。我们都听见剪云刀过后的凛冽风啸,接着冥天脖颈上的血飞溅出来。
  风声过后,屋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外面雪花飘动的声音。冥天仍然静静地站着,甘泪的剪云刀所卷起的飞花像河流碰上了岩石一样从冥天的脖颈边分过,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血痕。
  你为什么不躲避?甘泪冷冷地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杀连城。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他胸口和脖子上的血向我喷溅过来,而他的手指着我向后倒下。冥天叹了一口气说,但我的确没有看见是谁杀的连城。
  甘泪颓然地坐到连城的身体旁,她的声音幽幽地犹如穿透了时间的记忆:
  朝花国的王族里有很多的王子和公主,而我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那些王子和公主们每天都在想怎样从我的身上夺回父王的爱,所以他们每天都在动脑筋侮辱我,陷害我。
  二百岁的时候,我被他们诱骗到朝花国最寒冷的九阴玄冰谷里,那里有三百重寅辰幻界,朝花国曾经有五位最强大的魔法师进入到九阴玄冰谷里,想要修成极致的冰冥魔法,但最终没有一个人走出来,那里也因此成为朝花国永久的禁地,而那时我还只是个刚刚修习魔法的孩子。
  他们把我推进九阴玄冰谷里,那里变幻莫测的界面位移让我在里面迷失了三天,玄界的酷寒猛烈地侵蚀着我的身体,我只能在哭泣中用我仅有的一点灵力抗拒着幻界的冰蚀。
  第三天当夜空出现星辰的时候,我终于在无数的玄冰钉的打击下昏迷过去,我被这些玄冰钉牢牢地钉在幻界的三神石上,看着我身体里的血从玄冰钉下渗出,然后冻成青色的冰。我在幻界里寂寞的空旷里等待死神的降临。泪水在我的脸上凝聚成冰晶透射着哀伤的绝望。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正伏在连城哥哥的背上。他正依仗着生命里最后的力量背着我爬出九阴玄冰谷。我说,哥,我死了吗?他说,甘泪,你抬头看看天空,每一个星辰都是生命的光。
  那一次我伏在连城哥哥的背上,安然地睡着了。我在那个泪水四溢的梦里看见连城哥哥的脸在朝花国的花林中闪动。他笑着对我说,甘泪,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是的,在朝花国里,只有连城哥哥能够守护着我,让我不受伤害……
  甘泪突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们守在连城旁直到天明,无语地看着朝花国皇族特有的动人心魄的美貌在连城的身上消逝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具空洞而僵硬的躯壳。我依稀记得那天在封天移星神殿里他微笑的眼神,它在说,泓,我们会陪伴你,那悠扬的笑脸有如朝花国里无处不在的花飞花落,但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这一片冰冷的哀伤中。
  冥天一直在庭院里走动着,像一个孤独的幽灵。
  第二天一大早小溪边又多了一座新坟,小溪在雪封的天地间依然是那么灵动而秀丽。这很适合连城安眠,虽然这里没有落花来掩盖他的新坟。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风雪的声音在天地间合鸣。
  宾熙在一旁低头不语,像是风雪里一株零落的梅树。只有眽秦轻轻地拉着冥天的衣袖说,冥天哥哥,连城哥哥怎么啦。
  冥天微笑了起来,他的微笑在一片沉重的哀伤中显得异常诡异,他说,连城哥哥没什么,他死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死他呢?说完,他以最快的速度结起他的炎魄刀,刺穿了眽秦的肩关。
  眽秦的惊叫声像是伤鸟的哀鸣。她捂着肩向后退去,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你跑不了,冥天冷冷地说,你的肩关被我刺穿,不可能再施展灵术。
  眽秦突然镇定下来,眼里的纯真荡然无存,邪气从她的脸上显现出来,在清晨的风里,这种孩子脸上的邪气令人恐怖至极。她说,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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