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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半刚过，关动荡就从财务室的窗子里看到外面方先进和叶世章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一阵风似地冲进了院子，没多大一会，就听到两人谈笑风生地走进门来。
方先进显得有点兴奋，看见关动荡坐在财务室里等着他们，连忙掏出了腰包里的发票，高兴地说道：“关站长，看到没有，我说到做到，全部都续订回来了，没有拖站里的后腿吧。”
“是吧，那就好，你赶快交款，好做投递卡，时间不早了。”
“你放心，关站长，我不会误事的。不过今天还真的很险，多亏了大班长。”方先进接着说。
“你什么时候把大班长拖出去了，我都不知道。”
“我打电话要他出去帮忙的，我的线路上有几个订子户，不说订也不说不订，真是把人急死了，大班长还真是厉害，一去就帮我把这些钉子户摆平了。尤其是最后一个订子户，是个围棋爱好者，不知怎么搞的，这几天我去找他，他总在下围棋，那个专心劲，弄得我也不好打扰。幸亏今天大班长过去，我们进门时，那个人又和一个老师傅在下棋。我们两个人只好在旁边一边看棋一边等着，看他们下完了，大班长上去二话没说，只要求和他下一盘。对方感到很意外，爽快地答应了，只半个多小时，那个人就被杀得败下阵来。大班长将围棋一推，什么也没说，只示意我开票。管他的，我一下就开了个半年的，没想到那人很爽快地交了钱。看样子，当个大班长还真不容易，什么都得会。”
方先进这一席话说得财务室里的人都笑了。关动荡会意地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和叶世章下过围棋，就自己看，他那水平顶多也就一个业余一级的水平，没想到还能下赢这个围棋迷，看来对方的棋力也不怎么样。但是此人能爱棋爱到这样的一种程度，也确实令人敬佩。
至此关动荡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安排何珊珊向财务室报了八月份的发行量，而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静坐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打给林正南，询问了一下他那里的情况，得知基本上和自己这边差不多，也就是个保续订的局面。按林正南的说法，在这样一种恶劣的天气下，能把续订保住已经不容易了。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区站最后一名投递员做完了投递卡，在何珊珊那里对了一下数字，发行量和长短款全都一致，他才放心地离去。何珊珊将财务室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而后和早已等在这里的男朋友匆匆地出了站门。关动荡在站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安全隐患后，正准备出门，叶世章却跑了过来。
“关站长，我们消夜去。”
见他兴致很高，关动荡也不好扫他的兴，同时自己忙了一天了，喝点酒解解乏也还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一边锁区站的门一边说道：“好吧，我也想喝一杯，今天我请你。”
街上早已是夜静人稀，只有一盏盏孤零零的路灯在黑夜中发出昏黄的光，为人们守护着夜的安宁。远处的十字路口偶尔可见一辆的士疾驶而过。几辆麻木在附近街角游走，等待着晚归的人们。
关动荡和叶世章骑车拐过十字路口，来到附近的大排档一条街。这里则是另一番景象，街两边的门面上霓虹闪烁，一间间卡拉OK厅里歌声嘹亮。一家家小酒家在门前的人行道上摆满了桌椅，桌椅边坐满了海饮豪吃的食客。有的客人吃得兴起，竟趁着夜色的掩护，脱光了上衣，光着膀子上阵。
关动荡和叶世章将车停在一家川菜馆门前，找个桌子坐下，点了两个下酒菜和几样烧烤，要了几瓶啤酒，边聊天边浅斟慢饮起来。
第二天早上，关动荡去得有点晚，八点半钟才到站里。谁知刚进门，何珊珊就跑了出来，十分着急地说：“你现在才来，叶世章打电话找你两次了。”
“怎么回事？”关动荡一惊，“他早上没有来上班吗？”他盯着何珊珊问道。
“来了，他一早上就来了，他是在送报纸的时候给你打的电话，好像是我们有一个加油站的数字被别人抢了。”
“是大江都市报吗？”关动荡关切地问，“叶世章昨天做卡的时候不是还在说他那边公费的报纸没有变化吗？”
“不知道，我听他电话里的意思好像不是大江都市报抢了我们的数字，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大的脾气，好像是我们自己的人抢的。”何珊珊接着说道。
“那就怪了，谁会到我的地盘来抢数字呢？”关动荡满脸的疑惑。他边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说道，“没关系的，要是自己的人那就好解决。”
十点多钟，叶世章气鼓鼓地闯进了关动荡的办公室，将投递包往地主一丢，大声问道：“关站长，这事你管不管，居然有我们自己的人来冲我们的数字。”
关动荡放下手中的笔，望着叶世章说道：“你先别急，事情搞清楚没有，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我到解放加油站送报纸，那里的加油工忽然说不要我们报纸了，我当时就懵了，因为昨天上午我还去找了他们尹站长一趟，确定这个月的发行量，当时我以为他们改订了大江都市报或者是其它报纸，可是等我到窗口去看了一下，他们给的士司机送的还是今天的沿江晚报，这肯定是我们其它站里先将报纸送过去了。”
“那你今天去找了尹站长没有，他是怎么说的。”关动荡着急地问。
“找了啊，他居然说不知道，你说气不气人，我问急了，他就说是上边定的，他也没办法。”
“那你没有问清楚是哪个站里送过来的吗？”
“没有，就是问不出来我才生气啊，关站长，我想肯定是周边那个站的任务完不成就跑到我们站里捞数字了，这事要不管今后还会出大问题。”
关动荡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望着叶世章说：“这个事情不要急，看来对方是通过关系打进来的，而且事先打过招呼，不让说出是哪里送的。我看这样，我们明天早上起早一点，在解放加油站等着，到时候看是谁在给那里送报纸，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知道是哪里送的，我也好出面交涉。你看呢。”
“那也只能这样了，”叶世章想了想，“不过今天的二百份报纸我可是带回来了，这报纸要是送不出去，我们就亏了，依我的，明天找两个人守着那个送报纸的，将他打一顿，看他还来不来我们的地盘送报纸。”
听到叶世章这么一说，关动荡连忙将他拦住了，“你不要冲动，先查清楚是哪里在送，其它的事情就交给我了，绝对不能有打架的想法。”
第6节
8月2号早上，关动荡早早地来到站里，将事情交待了一下，就带着叶世章来到了解放加油站。关动荡安排叶世章将自行车停在隐蔽的地方，而后两个人在加油站外远远地站着，看一看到底是谁在往这里送报纸。
约八点钟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瘦高个小伙子骑着一辆摩托车进了加油站，车后架上挂着一个沿江晚报的邮包。邮包内鼓鼓地，看样子装满了报纸。关动荡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叶世章在旁边叫了一声，“来了。”便飞快地跑了过去。
瘦高个看样子和窗口的服务人员很熟。他熟练地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将摩托车停稳，正准备到车后架拿报纸。叶世章刚好赶到，他一下将摩托车的钥匙拿了下来，并很快地伸手按住了车后架上的邮包，同时空出一只手来抓住了瘦高个小伙子的手。
瘦高个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懵了，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叶世章，显然手腕被他抓得有点疼，瘦高个本能地往回拽了一下手臂，但是没拽动。却听到叶世章大声说道：“你别动，你是哪个站的。”
听到对方这么一问，瘦高个显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大声反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眼看着两人就要撕打起来，关动荡急忙加快了脚步走到跟前。他伸出手示意叶世章将手放开，而后说道：“你们两个不要闹，以免影响加油站做生意。”说完，他回过头来盯着瘦高个说道，“我是沿江晚报十里亭站的站长，你能告诉我你是哪个站里的吗？”
听到关动荡表明了身份，瘦高个也恢复了镇定，他揉了揉被叶世章抓疼的手腕，抬起头来蛮横地说：“这个你管不着。”
旁边的叶世章一听这话，马上跳了起来 ，怒瞪着双眼，用手指着瘦高个的鼻子叫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瘦高个显然被叶世章的气势所吓倒，他低下头低声说了一句，“我说了又怎么样。”
叶世章还要发火，关动荡将他拦了下来。转过身来对瘦高个说：“你也不要紧张，我们都是沿江晚报的，这个加油站里的报纸谁送都无所谓，这是我和你们站长协商的事情，你只要说出你是哪个站里的，我回头跟你们站长沟通一下，这件事不会牵涉到你的，你放心。”
说到这里，关动荡看到瘦高个还在犹豫，他连忙接着加了一句：“今天的情况你也清楚，摩托车钥匙在我们手上，你要是不说，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到时候将我们沿江晚报保卫部的人叫来了，你还是得说。”
“那那我说了，你们别跟我站长说是我说的。”
“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今天的报纸也还让你送，我回头自会跟你站长联系。”
瘦高个彻底低下了头，看来是被说服了，他犹豫了一阵，抬起头来说：“我是五码头站的，我们站长让我只管送报，其它什么也不说。”
“行了，”关动荡高兴地说道，“老叶，将钥匙给他，我们回站去。”
“就这样放了他吗？”叶世章十分不情愿地将钥匙丢给了瘦高个，跟在关动荡的身后去推自行车，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依我的，现在就将他的报纸全没收了，还让他送，送个鬼呀，送、、、、、、”
关动荡没有理会叶世章的牢骚，他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在盘算着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五码头站的站长是魏才俊。这个人关动荡没有和他打过交道，对他也不很熟悉。只是知道他是和自己一起在中收订后大调整中刚刚上任的站长，顶替了原五码头站站长吴运七的位置。但是还有一点关动荡却是很清楚的，这个人身份比较特殊，他是发行部新兼并的沿江童装厂的员工，听说还是前童装厂销售部门的一个业务骨干。有了这一层关系，让关动荡觉得这个事情处理起来可能有些棘手。
因为沿江童装厂被沿江晚报发行部兼并以后，厂里的大部分员工都被依照国家的相关法律法规买断了；还有一部分则和关动荡当年一样，进了下岗再就业中心，被交到了社会上；只剩下少量管理人员被发行部接纳过来，安排在了发行部和下属各个站里的岗位上。发行部为了平抑这样一层关系，安排原童装厂的厂长进入了发行部的主任一级的管理班子，对外说法是多元报刊发行有限公司的副董事。这个董事也刚好姓董，人称董主任。董主任倒也很知趣，知道自己不懂发行，来发行部之后，也就只是在发行部安排的见面会上露了一面，就托病在家一直没出来。但是他下面这一帮人，发行部却很慎重地给予了安排。大多数都是在发行部或下属区站普通后勤岗位上在工作。只有这个魏才俊被安排在了站长位置上，是沿江童装厂来沿江晚报发行部后硕果仅存的走上站长岗位的一员。而且现在沿江童装厂的那二十号人进晚报后，怕发行部人员欺生，扎得很紧。自己这件事万一处理不慎，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得罪的可能是一批人。现在据小道消息说，下一步多元报刊发行有限公司成立下属分公司时，这些人当中有的人可能会在分公司担任要职，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路上，关动荡被这些问题搅得脑袋疼。再加上叶世章跟在身后不停地发牢骚，弄得他很是心烦。到站里后，他催着叶世章赶紧出门送公费的报纸。自己则回到办公室里静了一会，好好地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和魏才俊交流一下意见。总之一条，这个报纸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们送了，这是个原则问题。否则就意味着十里亭站八月份掉了二百份数字，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现在想弥补都没办法。
想到这里，关动荡打通了五码头站的电话，直接找到了魏才俊，听筒里，一个尖细而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是魏站长吗？”关动荡提高声音问了一句，没等对方回答，紧跟着又说，“我是十里亭站的关动荡，魏站长有印象吗？”
关动荡说完停了一下，感觉到对方一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