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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奇怪,刚才在镜厅中我能不顾一切地抒发心中的想法,那个时候我自觉自己十分的勇敢,但是,这才刚刚离开镜厅,我居然感觉到内心深处生出一丝不安来。不过,我的这一丝不安并非是对刚才的心有余悸,而是担心这一次锋芒毕露,造成未来之路崎岖曲折。
我不安地向贝克里夫人问道:“夫人,刚才我是不是太大胆了?”
只见贝克里夫人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充满了不安、担忧之色。
我加快了步伐,以此来稳定内心的不安。
我快速走了五六步,随即又问道:“夫人,你说,那些贵族在今天之后会怎么看我?”
虽然自太阳王路易十四后,法兰西的王权已经到达了无人可抗衡的地步,但是,即使是如此,各地的强势贵族仍然不能小看。
我知道,向我这个国王继承人的继承人,虽然名义上高贵无比,可是实际上却处于地位不稳的境地。没有支持者、没有金钱,最致命的是年幼,可偏偏却还在政治的中心。天知道我如果得罪了贵族会被他们怎么对付。
迟迟并不到贝克里夫人的回答,我也有些急了,我侧头望向身边的贝克里夫人,却见到了一张她满是愁容的脸。
我意识到贝克里夫人可能是想到了某种结果,而这种结果对我并不利。事实上,在询问之前,我便对今后贵族们的态度隐约有些察觉了。
我这一次锋芒毕露,恐怕并不会被贵族们所喜欢,甚至还可能被贵族们所恐惧。我能够理解,便如同平民不喜欢暴政一般,贵族们也必然讨厌强势的君主,谁都不喜欢被压迫,贵族亦如是。
形势不妙,但过分担忧却显然有些不智。
在这个时候我居然抿嘴微笑。
“笑”令我的压力有些缓解,令我不像之前忧愁。但是,我却为我自己感到惊奇,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一套缓解压力的“秘方”。我不知自己是太乐观了还是心理有着看不见的疾病,但我能够确定一点,拥有这个“秘方”并非是坏事。
镜厅的舞会估计要到深夜,但它早已经与我无关了。
我一回到房间,便换衣服上了床。
虽然是冬天,但屋子被弄得很暖和。不过,我却迟迟不能入眠。似乎这和之前的“兴奋后遗症”有关。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当我被贝克里夫人叫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十点钟了。
今天我并没有课,家庭教师也需要休息,但是,我仍然要按时醒来。
圣诞节在凡尔赛中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节日,而是一场聚会,一场贵族间的聚会。自平安夜至圣诞节的两三天中,贵族们需要按照时间表的安排,进行一系列的活动。
简单的用过早餐加午餐后,贝克里夫人带领众侍女为我换上了用着昂贵布料做的衣服——自然是男装。
与作夜的华丽相比,今天的这套衣服虽然用料相同,可是样式却显得朴素得多,颜色也是淡然的灰蓝色。
在我的时间表上,第一条便是“下午一点三十分,凡尔赛教堂祷告会”。
虽然宗教的权势早已经被削弱于王权之下,可是传统毕竟是传统,圣诞节祷告会每年都要重复举行。与有着年龄规定的舞会不同,即使是婴儿也必须参加祷告,这意味着我的两个弟弟——普罗旺斯伯爵路易·斯坦尼斯瓦夫·赛维尔和阿图瓦伯爵查理·菲利普也将会出现。
对这两个弟弟,我十分头疼。他们是孩子,而且很不懂事,每次遇到他们,我都要想尽办法躲开他们,因此,即使是兄弟,平时我也很少与他们接触。
出席祷告会的贵族很多,但几乎都是与王室有着血缘关系的贵族,可说都是亲戚。因为如此,作为外人的蓬帕杜夫人,虽然她很得宠,我却也没有看见她出现,国王祖父身边的是王后祖母。
我在心中暗笑道:“看来国王陛下还是很尊重上帝啊!”
这个时代的贵族几乎皆是道貌岸然之士。他们一边过着腐烂的生活,床上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一边又恐惧上帝,惺惺作态地拉着妻子的手前来祷告。
我曾十分鄙视这个时代的贵族们的虚伪做作,有时不禁自问道:“他们难道以为上帝只会待在教堂吗?又或者他们真的以为这种糜烂生活能够得到宽恕?”
但是,时间一长,我发现反倒是自己更为天真了。
贵族们或许有着受人诟病的私生活,但这事实上似乎成为了时尚、习惯。凡事若是普遍了,那就正常了。在大时代下,贵族们从孩童时代就接受着扭曲的教育,长大之后自然不可能不跳入这坛泥泽。在以情人的数量证明男人的尊严的大时代中,男人想要独善其身都不可能。
我的国王祖父,虽然昨夜我对他产生了良好的印象,可是这却让我矛盾了起来。
自从知道了蓬帕杜夫人后,我便对国王祖父的私生活产生了兴趣。我通过小亨利、侍女米雅等人获取着来自各处的传闻。从而得知了,除了蓬帕杜夫人外,他在外面还有好多年轻的少女。不过,从昨晚的情况来看,我能够确定他心中的那个人还是蓬帕杜夫人。
他在我的眼中,便犹如一枚硬币一般,有着两面。而这两面,偏偏却是相反的极端。
祷告由法兰西的红衣主教主持,先是由他来宣读圣经,然后是采用分别上前的方式进行赐福仪式。
依照顺序,首先是国王祖父和王后祖母,再然后是我的父母——王太子夫妇,接着是我和我的那两个弟弟。
普罗旺斯伯爵之下我一岁,阿图瓦伯爵小我三岁,因为我的刻意躲避,我发现他们两个彼此间很要好,反倒是对我我这个哥哥却显得有些疏远。
我对他们两个并没有在意,他们两个最好就是远离着我。
在我们之后,是一大堆据说是亲戚的人。不过事实上称得上大家族的并没有几个,多数还是伯爵、子爵爵位的小贵族。
经过三个多小时,祷告会才算结束。
然而,这一天还没有结束。
我立即被带回房间,然后换上了一套颇为华美的衣服,接着再是与贝克里夫人出去了。
一场家宴,不过不是昨日的豪华舞会,只是晚餐而已。
凡尔赛的奢华再度令我不习惯。
这场宫廷晚宴,处处透露着奢侈。
先是用着大红色的桌布铺垫的餐桌,再是一整桌的银质餐具。上来的菜肴都用着上好的食材,蔬菜是最新鲜的,牛肉是最好的,而那自酒杯中散发出的沁人心脾的酒香也令我知晓这是最上等的葡萄酒。
“这次晚餐要花费多少?”我在心里暗暗提出疑问。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我估计着怎么也需要上万里弗尔。
感谢上帝,最后我还是成功地熬过了这场令我心情不畅的晚餐。
我每年都来参加,却每年都不能习惯。或许我不是天生的贵族,或许是我不能够入乡随俗,但我还是固执的将错误归类于这场晚餐上。
“一切都是太奢华,太过浪费了。”
每一年晚餐结束后,我在返回卧室的路上都会如此自我辩护一番,我还真的很佩服自己居然会这么不厌其烦。
我回到房间,正在贝克里夫人为我换睡衣的时候,我的侍女之一米雅急匆匆地小跑了过来,我借着微弱的壁炉火光发现,她的手上似乎握着一个信封。
她来到我身边,她还没说什么,我便听贝克里夫人严厉地说道:“小姐,在殿下面前不可以如此无礼。”
贝克里夫人始终最是注重宫廷礼仪,这一点从最早到现在都没有变化。
米雅急忙行礼。
我一边套入睡衣一边问道:“有什么事吗?”
米雅双手捧信,急喘着气说道:“刚才国王殿下的侍从捎来一封陛下的信笺。陛下邀殿下在三天后前往枫丹白露宫,陪伴陛下打猎。”
“打猎?”我愣了愣,这对我来说还真是新鲜事。
可是,对我来说的新鲜事在贝克里夫人那里似乎极为普通。
只听贝克里夫人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是打猎而已,而且是三天后去。替殿下准备衣物的时间还很充足,没有必要惊慌。”
她如此一说我也明白了,我和她是所关心的事不同。
我关心的是打猎,她关心的是准备。
第十八章 启程出发
打猎之前的准备工作有很多,骑马装,适合我骑的小马,以及我可以使用的火枪等等。//但是,这虽然都是我的装备,可是却用不着我亲自来插手。
第二天,贝克里夫人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她首先开始准备衣物。
我的课程中本来就有马术课,因此骑马装在我的衣柜中并不少,贝克里夫人从衣柜中挑选了四五套。然后,她又开始准备一些日常的衣物,睡衣、礼服等等。装备工作,她只用了一个半小时便完成了。
我原先单纯的以为贝克里夫人只是一个服侍周到的好保姆,如今却从这件事上发现她还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好管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她能够表现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原来她确实有着超出普通侍女的能力。不过,想到贝克里夫人在丈夫阵亡、儿子从军后便单独一人管理整个家庭,我也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拥有这高人一等的管家能力。
然而,就在贝克里夫人全部收拾好的半个小时后,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
国王的一个侍从忽然来到,并传来了国王的话。
国王是让我们什么也不要准备,骑马装、睡衣、礼服等等,除了当天转着的衣服外,不带一件衣服。当贝克里夫人不解地询问为什么时,对方只是回答了一句“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送走了国王的侍从,贝克里夫人开始将原先整理好的衣物放归远处。但是,这个时候她十分不高兴,虽然在我面前并没有表露什么,我也没有发现,可是侍女米雅却趁着她不在时偷偷告诉我说:“夫人在半个小时中冲着三个侍女发了三次火。”
平时对侍女们就很严厉的贝克里夫人,她发起火来会是什么样子?我相信一定和撒旦差不多。不过,即使地狱之火烧到我边上,我在毫不担心,因为这场火绝对烧不着我。
国王祖父在第二天就先出发去了打猎的行宫枫丹白露宫,而到了第三天的早晨,我也到了时间出发了。
贝克里夫人和众侍女将陪着我一起去。
早上八点钟,我就被叫起了床。我的生物钟已经习惯了九点至十点这一时段起床,如今提早了一个小时,我确实有些不习惯。然而,就算我不习惯,我也没有办法抗议,因为时间表早已经定好,而且还是由国王祖父亲自定下的。
简单的洗漱和早餐后,九点半,我穿上平时从来不穿的宽大风衣走出了卧室。
在犹如迷宫一般的宫殿中穿来穿去,花了十分钟我才从卧室来到宫门口。
来到门口,只见台阶下停着两辆马车。前边的一辆是白色的,上面镶着金色的花纹,花纹看上去像是鸢尾花,这图案表明了是我这个王室成员乘坐的马车;后边的马车通体黑色,且从外表上便能够看出锈蚀痕迹。
两辆马车的前后,各有一队士兵。
前面的是骑着马的龙骑兵,后面的则是背着步枪的步兵。我粗略数了一下,龙骑兵有十人,步兵是二十人。
在数数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大亨利、小亨利居然骑马立在龙骑兵队的最前面,而在舞会上向我宣誓的图伦子爵家的两位公子则肃立在马车边上。除了大亨利穿着日常常见的卫队队长服外,小亨利和两位图伦公子都只是穿着普通的剑士服,外加一件披风。
两位侍女为我打开门,我先一个便走了出去。
这刚踏上第一步,寒风便刮在了我的脸上,我立即感觉到了犹如刀割一般的痛楚。我能够感觉到,风还打在了我的风衣上,只是风衣太严实了,我才没有感受到寒冷。
我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包括贝克里夫人在内的所有侍从都已经冻得脸色发青,双手不是互搓便是环抱。
我知道,她们的裙子已经比以往加厚了一层,肩上也披着毛线披肩,但是,从她们的反应中我可以看出,她们并不保暖。
“她们一定很冷?”我同情地暗暗感叹,然后立即快步走下台阶,与此同时,龙骑兵队和步兵队在大亨利的带领下,右手握拳平放在胸前,他们在向我行礼。
我依照礼仪,在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后,挥手向左右致意,以示对他们的尊重。
我走到白色马车之前,图伦两公子立即眼疾手快地为我打开了车门。
我跨进车门的同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弟弟博伊斯打趣地答道:“来做你的侍从。”
“侍从?”我愣了愣。
我疑惑地想道:“低等级贵族的公子替高等级贵族做侍从并不少见,但是,这种情况多数是低等级贵族家出现了经济危机,没有能力养活孩子给予孩子良好的教育,才被迫将孩子送到其他贵族家庭。图伦子爵是卫队的小队长,有着稳定的收入,养活一家人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