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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就这么一个人待着,这令我颇为惊奇。
他晚餐时怀中的年轻姑娘去哪里了?
我在走到他身边之前,先是四处观察了一番,在确定这间卧室中不可能藏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后,我才放心地走到他身边。
“哦,你来了,奥古斯特。”
他看见了我,于是合上了手中的书。
他指着壁炉右侧的椅子说道:“你先坐下吧!”
我恭敬地向他行了一个礼,感谢了一声便坐了下来。
他将书丢在了一边,然后一本正经地问我:“奥古斯特,今天看见的史密斯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我犹豫了下,回答道:“很漂亮,而且很活泼,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
因为考虑她是我祖父的新欢,所以我尽量用着中性的词语,虽然我对她并没有好感。她确实是漂亮,这我是实话实说;活泼也确实是活泼,只是活泼得有些撒泼了;特别也确实特别,和在场的其他高贵女士相比,她简直是特别的粗俗。
“你真的这么认为?”
他似乎并不相信,而我只得微微一笑以作回应,因为这已经足够表达我的意思了。
我知道他会如此询问,便是认定我的内心并不是如我嘴上所说的那么去认为,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必要再掩饰什么了,我又不是他那些只会讨好他的近侍们。
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马上赞赏道:“很好,看来你心中的贵族尊严并没有被繁华腐蚀掉。”
“我不明白。”我疑惑地问道。
“奥古斯特,你认为女人是什么?”
他突然改变了话题,这令我觉得突兀。
女人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出很多种答案。我可以很虚伪地回答说‘女人是上帝最为伟大的创造,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母亲’;我也可以很邪恶地回答说‘女人是男人征服的猎物’;我甚至还可以毫不负责任说‘女人只是男人用来得到继承人的生育工具’……但是,如此多种答案哪一个最为适合,这倒是令我犯难了。
我不能回答在这个时代还算是很前卫的理解,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难以理解。我也不能回答十分邪恶的答案,或许邪恶的答案会很合国王的胃口,但说出那种话的我会被人在怎么看,而我自己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我最后回答了一句最为保险的话:“女人就是女人。”
“女人就是女人?”
他看起来正疑惑地思考着,但他又立即似若有所悟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没错,女人就是女人。”
女人就是女人,不同于男人的存在。
这实际上是种模糊的答法。
将女人当做圣人的人,自然会凭着内心所想理解为女人就是圣人,而将女人当做物品工具的人,也就会自然而然的凭着自己内心的理解认为女人就是物品工具。不仅如此,若是别人只把我当做八岁小孩,那么他们也只可能认为我这个回答是因为我还不懂女人,不理解女人对于男人的价值,同时亦会认为这是一句毫无污秽的童言。
“奥古斯特,”他忽然一本正经起来,“你很聪明,你具备有成为国王的潜质,但是,若是要成为国王,仅仅凭你现在只是从言语中体现出来的小聪明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大智慧。”
若非身旁的壁炉火很旺,我差点从额头冒出冷汗来。
他的话似乎是在告诉我‘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我都看穿了’。
我或许是多想了,但事实也可能真的如我所多想的那样。
宫廷中人的智商都不可小看,特别是站在政治风圈中的人。我所见过的人中,蓬帕杜夫人、贝尼斯神父、老神棍巴斯特教授,几乎越是接近权力中心的人,便越是令人捉摸不透,因此,我也不敢小看这个国家中最有权力的人——国王。
“你想拥有大智慧吗?奥古斯特。”
他在问我,但是他的语气令我感觉更像是在诱惑我。如同撒旦诱惑夏娃吃下智慧果一般,他也在诱惑我开启智慧之窗。
“是的,我想要。”
我投降了,我完全臣服于内心对智慧的渴望了。便如同潘多拉经不住好奇心打开灾难的盒子一般,我也已经受不了内心的悸动,希望启迪隐藏在脑海中的王者智慧。
“这很好,这样你就迈出了成为王者的第一步了。”
他的话很有蛊惑力,我感觉是被催眠了,但又感觉是被锁住了灵魂。我的思维很清晰,可以听见他的每一句话,可是却完全经受不了他话语中的诱惑,我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仔细倾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奥古斯特,要成为王者,并且成为一个合格的王者,必须懂得治国之道。而什么是治国之道?”他忽然放低了音量,只用了气声说,“治国,就是周旋于贵族、平民之间的艺术。你如何让平民心甘情愿地缴税?你又如何让身边的强势贵族毫无二心地对你俯首称臣?做到了这两点,你作为国王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震撼了,平民缴税和贵族称臣,而且还必须心甘情愿和毫无二心,语言、用词很简练,但是道理却很精辟,可说是至理名言。不过,越是简单的道理,实行起来难度便越是不小。
“我应该怎么做?”
“你必须掌握智慧,掌握周旋于一群老狐狸之间仍能平安自若的智慧。当你对着你的臣民说谎时,你的谎言若是无法欺骗你的臣民,那么你就输了。你必须懂得怎么与你的臣民接触,与他们说什么话,怎么安抚他们,怎么得到他们的喜爱。当然,你要获得这些,必须付出一点代价,但你也必须懂得如何选择一个对你来说并不太贵重的物品去换取这些。这就是王者之道。”
我对此的理解就是“坑蒙拐骗”,也就是所谓的权谋之术。
这时,我又听他说道:“还记得我问你的‘女人是什么’的问题吗?”
我点了点头,但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再次提起这个。
“在我眼中,女人就是锻炼智慧最好的训练工具。”
我再度惊讶了,他的这一套理论真可谓是自有人类文明以来亘古未有的奇闻。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当你身边有许多个女人的时候,你需要做的就是如何将她们一一安抚住。你宠爱某一个女人,便自然会冷落其他的女人,她们会嫉妒、会不满,久而久之下去不会是什么好事。你需要周旋于她们之间,找到一条平衡之路。这就好像治国一样,你需要游走于平民和贵族之间,你可以允许他们在一定的范围内吵架,但是你必须防止他们都来反对你。王后是贵族,情人是平民。如果为了王后而得罪情人,你恐怕就会陷于无尽的绯闻谣言之中,最后被你的情人踢下床;如果为了情人而得罪王后,那你可能会暂时享受到欢乐,但日子一久,你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就会在你毫不知觉的情况下捅上一刀。”
“好像……有些道理!”
我自觉尴尬,但确实觉得很有道理。
情人经等于治国论,我的祖父真是一个天才,想不到可以从女人堆中体会出治国的道理。不过,我猜想他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算是体会到了这一点,否则也不可能把国家弄至将要破产的地步。
他继续说道:“当你对王后不满意的时候,你就去弄几个情人来刺激她。如果你发现情人恃宠而骄了,那就回去找王后,或许能够有另一番滋味,但重要的是你的情人就不敢再胡作非为了。你成为国王后,既不能让贵族坐大,也不能令平民脱离你的掌控。”
我灵机一动,说道:“那位史密斯小姐难道就是你找来刺激夫人的?”
“是的,算是吧!”他苦涩一笑,遗憾地说道,“但是我失败了,她没有上当。”
我现在还能说什么呢?我已经无话可说。这是我两世以来听到过的最无耻的真理。
作为真理,我无法从道理上辩驳,但它的无耻,却令我内心中的邪念苏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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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欧洲停战
我祖父那令我震撼的治国和情人的理论很快便在现实中得到了证明。
刚入夏,法兰西驻俄国的大使便传来了一件足以震撼整个欧洲的大事。
俄国发生了一次政变,刚即位还不到半年便已经痛失人心的俄国皇帝彼得三世,被他的妻子——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囚禁。
这件事接下来的发展,已经不需要再等待驻俄国大使的秘密回报了,因为囚禁了自己丈夫的叶卡捷琳娜皇后在几日之后便将丈夫毒死,自己加冕为俄国皇帝,被称为叶卡捷琳娜二世。
妻子杀死丈夫,而后成为女皇,这是对欧洲现在的男尊女卑社会状况的践踏,然而,此事发生之后,我的祖父以及法兰西宫廷并没有加以谴责,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
我的祖父还曾对我说道“瞧,奥古斯特!彼得之所以会有今天,就是他在妻子和情人之间失衡了。他在公众场合不止一次给他的妻子送去羞辱,但同时又不对他的妻子加以防备,而他对待国家的方式和对待妻子的方式一样,他不顾战争有利于俄国,一意孤行地退兵,结果更是引起了本以为能在普鲁士战场得到甜头的军方的反感。作为一国之主,稍有不慎便能够从王宫的阳台上摔下来,可是这个彼得,却将什么事都做得糟糕了,他会有今天早已经注定了。”
他不遗余力地嘲讽着彼得三世,同时也像是在推销他的治国理论。不过,他讽笑的脸上也夹带着一丝遗憾,我知道他是为这件事来得太晚了才会感到遗憾。
彼得三世虽然只当了半年的俄国皇帝,可就是在这短短的半年中,他先是命令俄军退出战场,然后又以普鲁士同盟者的身份出现,这使得原本形势大好的反普局势发生变化,现在战争的形势已经完全颠倒了过来。
战争已经打了六年,军队伤亡惨重,法兰西早已经筋疲力尽,无法在短时间内补充大量训练有素的新兵。再加上海外贸易线被英国海军阻断,法兰西的财政更是捉襟见肘了。
战争无法继续,可是若是战争以现状结束,法兰西无疑就是战败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被妻子政变赶下台的彼得三世。也无怪我的祖父对彼得三世连一丝同情都没有,甚至还直接无视了叶卡捷琳娜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的危害。
七月底的一天,驻法大使发来密报“叶卡捷琳娜已经命令俄军退兵”,几天后,这一消息被法普战场前线的将军确认,但是,在普鲁士军队已经占据了胜局的情况下,这个好消息并没有任何意义。
十一月五日,就在这座枫丹白露宫,英、法、葡、西四国签订了和平条约,法兰西被迫割让包括加拿大在内的所有美洲土地和在印度所有的殖民地,但以此换回了在战争中被英军占领的贸易中心——瓜德罗普岛和马提尼克岛。
条约签订仪式结束后,祖父显得很憔悴,他只是无力地向我叹了一句:“这一下我会成为法兰西历史上最无作为的国王了!”
奢华铺张并非没有先例,我的先祖太阳王路易十四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失去土地也并非只是他一人,百年战争前期的法国国王甚至丢掉了巴黎。但是,奢华铺张再加上失去土地,这却是历史上所没有的。
我试着劝解他,于是说道:“至少您结束了战争,为法兰西重新带来了和平。”
而他却回道:“别忘了也是我将法兰西带入了这场战争。”
他凝视着我眼睛对我说道:“奥古斯特,你要记住,当你将国家带入战争的时候,那就必须要让国家取胜。你的子民会因为获胜后的喜悦而忘却战火烧毁家园的悲痛,反之,他们就会将战火带来的伤痛转过来发泄到你的身上。所以,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要轻易发动战争或是进入战争,不要重复我的过失。”
他又传授给我一条治国经验,不过他那颇有沧桑的嗓音却提醒我,这是用鲜血换来的教训。
整个一七六二年我都在枫丹白露宫度过,在年末的圣诞节前才返回了凡尔赛。
又是平安夜舞会,我原本满心期待再能遇到彭蒂耶夫小郡主玛丽·阿德莱德,可是找遍了整个镜厅我都没有寻到她。
与去年的舞会之夜相比,今天的舞会并没有令我有多么高兴。
在自由的枫丹白露宫待了一年后,我再度回到凡尔赛,却几乎无法适应这里的压抑气愤。舞会时我没有遇见玛丽·阿德莱德,更是让我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耐心,但是,更让我郁闷的是,我还不得不留下陪伴大我一岁的萨丁尼亚王国的公主——萨伏依的玛丽·约瑟菲娜·露易丝。
从血缘上来论,她与我有着血缘关系。我的祖父的母亲是萨丁尼亚王国第一任国王维托里奥·阿梅迪奥二世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姑奶奶,而她的母亲又是西班牙的王室之女,西班牙的国王是路易十四的后代。所以,在这种特殊的层层联姻之下,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