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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车,乃是先帝时事,不便重翻旧案,因将钦议搁起不提。会
御史大夫繁延寿又殁,朝臣多举荐大鸿胪冯野王,称他行能第
一。野王系奉世子,由左冯翊入任大鸿胪。石显既与冯氏有嫌,
自然仇视野王,当即入语元帝道 :“现在九卿中,原无过野王,
可惜野王系冯昭仪亲兄,臣恐天下后世,还疑陛下偏私,专用
后宫亲属呢 !”巧言如簧,令人不觉。元帝闻言,不禁点首,
遂别任太子少傅张谭,为御史大夫。奉世不得追封,当亦由石
显作梗。
石显专以狡黠取宠,此次排挤野王,令元帝自然中计,他
尚恐为人所斥,特向元帝密奏道:“宫中有所征发,不论早晚,
若夜间宫门早闭,不及呈入,请陛下准令开门 。”元帝不知有
诈,便即照允。显既邀允准,往往夤夜出取物件,故意延挨,
待至宫门已闭,即传诏开门,几成惯例,果然有人劾奏石显,
矫诏开门。元帝付诸一笑,将原书取示石显,显忙跪下泣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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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汉演义 ·787·
“陛下过宠小臣,特加重任,群下无不忌嫉,争谋陷害,幸赖
陛下圣明,不予严谴。此后愿仍归旧职,专备后宫扫除,免得
他人侧目,臣死亦无遗恨了 !”元帝听说,总道显所言非诬,
格外垂怜,好言抚慰,并给厚赏。后来遇有劾显诸奏,概置不
理,显越得专宠,毫无忌惮。牢梁五鹿充宗等,倚显为援,固
宠希荣。都人交口作歌道 :“牢耶,石耶!五鹿客耶!印何累
累!绶何若若 !”歌虽如此,传不到元帝耳中,所以元帝一朝,
石显等安然无恙。事且慢表。
且说建昭五年以后,复改元竟宁。竟宁元年,呼韩邪单于,
自请入朝,奏诏批准,遂自塞外启行,直抵长安。他因郅支受
诛,且喜且惧,所以此次朝见,面乞和亲,愿为汉婿,元帝也
欲羁糜呼韩邪,慨然允诺。待至呼韩邪退朝,暗想前代曾有和
亲故事,辄取宗室子女,充作公主,出嫁单于。今呼韩邪已经
投降,迥非昔比,但将后宫女子,未曾召幸,随便选择一人,
嫁与呼韩邪,便可了事。主见已定,即命左右取入宫女图,展
览一周,任意提起御笔,点选一人,命有司代办妆奁,拣选吉
日,将御笔点出的宫女,送交呼韩邪客邸,赐与完婚。待至吉
期已届,那宫女装束停当,至御座前辞行。元帝不瞧犹可,瞧
了一眼,竟是一个芳容绝代的丽姝,云鬟低翠,粉颊绯红,体
态身材,无不合度,最可怜的是两道黛眉,浅颦微蹙,似乎有
含着嗔怨的模样。及见她柳腰轻折,拜倒座下,轻轻的啭着娇
喉道 :“臣女王嫱见驾。”芳名由她自呼,转觉得旖旎动人。
元帝忍不住问道 :“汝从何时入宫?”王嫱具述年月。元帝一
想,该女入宫有年,为何并未见过?可惜如此美貌,反让与外
夷享受,真正错极。本欲将她留住,又恐失信外人,且被臣民
訾议,谤我好色,愈觉不妙。没奈何镇定心神,嘱咐数语,待
她起身出去,拂袖入宫。再去查阅宫女图,十分中仅得两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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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草草描成,毫无生气。嗣又把已经召幸的宫人,比较一番,
觉得画工精美,比本人要胜过几分,不由的大怒道 :“可恨画
工,故意毁损丽容。若非作弊,定有他因 !”当即传饬有司,
查究画工为谁?有司遵将长安画工,一律传讯,当场查出,乃
是杜陵人毛延寿,曾绘王嫱面貌,索贿不获,故意把花容玉貌,
绘做泥塑木雕一般。案既审定,延寿欺君不道,谳成死刑。惟
王嫱身世,应该略叙。
嫱字昭君,系南郡秭归人王穰女,当时被选入宫,例须先
经画工摹绘,然后呈上御览,准备召幸。延寿本著名画家,写
生最肖。只是生性贪鄙,屡向宫女索贿,宫女巴不得入宫见宠,
大都倾囊相赠,延寿就从笔底上添出丰韵,能使易丑为妍。只
有王昭君貌本天成,不烦藻采,她又生性奇傲,未肯无故费钱,
因此毛延寿有心毁损,特将她易妍为丑,借泄私忿。元帝但凭
画图选幸,怎知宫中有如此美人?到了昭君见面,才觉追悔,
因将毛延寿处斩。延寿原是该死,只昭君自悲命薄,嫁了一个
老番王,无可奈何,由他取乐。呼韩邪单于当然心欢,并向元
帝上书,愿代为保塞,免得中国劳师。廷臣皆以为可行,惟郎
中侯应,熟习边事,力言北塞边防,万不可撤。反复指陈利害,
说得元帝憬然省悟,遂令车骑将军许嘉,传谕呼韩邪单于,略
言中国边防,并非专御外患,实恐盗贼出塞,寇掠外人,单于
虽怀好意,但尚有窒碍,不能遽从。呼韩邪单于乃愿罢前议,
入朝辞行。带了王嫱出塞,号为宁胡阏氏。岁余生下一男,叫
作伊屠牙斯。后来呼韩邪单于病死,长子雕陶莫皋嗣立,号为
复株纍同累。若鞮单于,见昭君华色未衰,复占为妻室。一介
女流,怎能反抗,况且胡俗得妻后母,乃是向来老例,昭君也
只好降尊从俗,得过且过。旅复生了二女,长女为须卜居次,
次女为当于居次。须卜当于皆夫家氏族,居次注见前。昭君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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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死塞外,墓上草色独青,与他处黄草不同,当时呼为青冢。
后人因她红粉飘零,远入夷狄,特为谱入乐府,名昭君怨。或
说她跨马出塞,马上自弹琵琶,创成此调,如泣如诉,后来不
从胡礼,服毒自尽。这都是为色生怜,凭空臆造,证诸史传,
便可知是虚诬了。小子有诗叹道:
娄敬和亲号罪魁,宫妆辱没剧堪哀。
如何番虏投诚日,尚使红颜出塞来?
元帝既遣归呼韩邪,尚是纪念王昭君,愁绪无聊,恹恹成
疾,便要从此归天了,欲知详情,下文再当细表。
郅支单于,杀辱汉使,理应声罪致讨,上伸国威。元帝不
使甘延寿陈汤,进讨郅支,其庸弱已可见一斑。汤为副校尉,
名位不逮甘延寿,独能奋威雪耻,袭斩郅支,虽曰矫制,功莫
大焉。况律以《春秋》之义,更觉无罪可言。匡衡号为经儒,
乃甘媚权阉,妒功忌能,读圣贤书,顾如是乎?郅支既死,呼
韩邪二次请朝,此时匈奴衰弱,何必再袭娄敬和亲之下计?直
言拒绝,亦属无伤,仍给以宫女王嫱,徒使绝代丽姝,终沦异
域,嗟何及欤!或谓元帝不贪女色,示信外夷,犹有君人之度,
讵知王道不外人情,一夫不获,时予之辜,何忍摧残红粉,辱
没蛮夷!如果见色不贪,尽可使之出嫁才郎,谐成嘉耦。天子
且不能庇一美人,谓非庸弱得乎?“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
冢向黄昏 。”读杜少陵诗,窃为之感慨不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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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汉演义 ·790·
第九十一回
赖直谏太子得承基 宠正宫词臣同抗议
却说元帝寝疾,逐日加剧,屡因尚书入省,问及景帝立胶
东王故事,即汉武帝。尚书等并知帝意,应对时多半支吾。原
来元帝有三男,最锺爱的是定陶王康,系傅昭仪所出,见前文。
初封济阳,徙封山阳及定陶,康有技能,尤娴音律,与元帝才
艺相同。元帝能自制乐谱,创成新声,尝在殿下摆着鼙鼓,自
用铜丸连掷鼓上,声皆中节,与在鼓旁直击相同,他人都不能
及。独康亦擅此技,有乃父风,元帝赞不绝口,常与左右谈及。
驸马都尉史丹,系前大司马史高长子,随驾出入,日侍左右,
闻元帝称美定陶王,便向前直陈道:“陛下尝谓定陶王多材,
臣愚以为材具称长,莫如聪敏好学的皇太子;若徒以丝竹鼓鼙
为能,是黄门鼓吹郎陈惠李微,高出匡衡,何妨使为丞相哩!”
元帝听了,也不禁失笑。
已而中山王竟,得病遽殇。竟系元帝少弟,元帝初元二年,
方授王封,年幼未能就国,留居都中,与太子骜同学,颇相亲
爱。中山王殁,元帝挈着太子,同往吊丧,抚棺流涕,悲不自
禁,独太子骜并无戚容,元帝怒说道 :“天下有临丧不哀,可
以仰承宗庙,为民父母么?”说着,旁顾左右,见史丹在侧,
便诘问道 :“汝言太子多材,今果何如!”丹忙中有智,即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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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叩谢道 :“臣见陛下悲哀过甚,因戒太子不再涕泣,免增陛
下感伤,臣罪当死 !”既为太子辩护,又为自己表忠,好一个
伶俐口才。元帝被他瞒过,怒气自平。到了元帝寝疾的时候,
定陶王康,与生母傅昭仪,朝夕入侍。傅昭仪狡黠过人,凭着
那灵心慧舌,哄动元帝,改易太子,好把亲子补充储位。元帝
颇为所惑,因欲援胶东王故例,讽示尚书。史丹又有所闻,探
得傅昭仪母子,不在寝宫,竟大胆趋入,跪伏青蒲上面,尽管
叩头。青蒲是青色画地,接近御床,向例只有皇后可登青蒲。
史丹急不暇顾,又自恃为元帝近臣,不妨犯规强谏,元帝闻他
叩头有声,开眼瞧着,见是史丹,乃惊问何因。丹涕泣陈词道:
“太子位居嫡长,册立有年,天下莫不归心,今乃道路流言,
传说太子不免动摇,如陛下果有此意,满朝公卿,必然死争,
臣愿先自请死,为群臣倡 !”保全嫡嗣,不失守经之义。元帝
素信丹言,且知太子不应轻易,才喟然长叹道 :“我本无此意,
常念皇后勤慎,先帝又素爱太子,我怎好有违?现在我病日加
重,恐将不起,愿汝等善辅太子,毋违我意 !”丹乃欷殻鹆ⅲ�
退出寝门。
又过数日,元帝驾崩,享年四十有二,在位十有六年,凡
改元四次。太子骜安然即位,是谓成帝。当时太皇太后上官氏
早殁,皇太后王氏尚存,因尊皇太后王氏为太皇太后,母后王
氏为皇太后,封母舅阳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
是王氏揽权之始。奉葬先帝梓宫于渭陵,庙号孝元皇帝。越年
改元建始,却有一件黜奸大计,足快人心。原来成帝居丧,朝
政俱委任王凤,凤素闻石显奸刁,因即奏请成帝,徙显为长信
太仆,夺去重权。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前曾阿附石显,
此次见显失势,竟劾显种种罪恶,并及显党五鹿充宗等人。于
是褫免显官,勒令回籍。显怏怏就道,病死途中。得全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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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是幸事。少府五鹿充宗,被谪为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
也贬为雁门都尉,牢梁陈顺,一并罢免,舆论称快。又有歌谣
传闻道 :“伊徙雁,鹿徙菟,去牢与陈实无价!”
惟匡衡张谭,既将石显等劾去,总道前愆可盖,从此无忧,
谁知恼动了一位直臣王尊,竟奏入一本,直言丞相御史,前知
石显奸恶,并未纠弹,反与党合。今显罪已露,乃取巧弹奸,
失大臣体,应该论罪!是极。成帝看了此奏,也知衡谭有过,
但甫经即位,未便遽斥三公,因将原奏搁置不理。衡得知此信,
慌忙上书谢罪,乞请骸骨,缴上丞相乐安侯印绶,成帝下诏慰
留,仍将印绶赐还,并贬王尊为高陵令,顾全匡衡面子。衡始
照旧行事。但朝臣多是尊非衡,为尊扼腕。尊系涿郡高阳人,
幼年丧父,依伯叔为生,伯叔家况亦贫,嘱使牧羊,尊且牧且
读,得通文字。嗣充郡中小吏,迁补书佐,郡守嘉他才能,特
为保荐,尊遂以直言充选,擢为虢县令。辗转迁调,受任益州
刺史。蒞郡以后,尝出巡属邑,行至邛啵剑角坝芯耪圳妫�
不易往来。从前王阳尝出刺益州,王阳即王吉。至九折阪前,
慨然长叹道 :“我承先人遗体,须当全受全归,为何屡经出险
呢?”当下辞官自去,及尊过九折阪,记起王阳遗事,独使车
夫疾驱向前,且行且语道 :“这不是王阳的畏途么?王阳为孝
子,王尊为忠臣,各行其志便了 。”尊在任二年,又奉调为东
平相。东平王刘宇,系元帝兄弟,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