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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望,甘寅对着当空洒下的阳光,嗅嗅。“香味儿?”
“对,清甜的。”
“清甜的……”很努力地吸了一鼻子,接道:“没有,我只嗅到恭臣兄的死心眼。”
正了眼,看着身前人,路恭臣不表意见,毕竟自己的个性他是真的了解,而且有口无心。
“唉!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去。”甘寅不怎开怀地叹道。
其实这次的七夕夜宴,有卓越的他在身边,吸引过来的目光绝对会比他独自一人出现多得多的。
目光多,机会也就多;机会多,那……
“如果是赏花,我就去。”
“又是花!花能伴你一生一世吗?花能替你加官晋爵吗?又,花能替你生儿育女吗?”
这路大状元即爱花,只得一个“痴”字形容。
除了上朝办公,他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耗在他府邸那百花俱集的庭院里了。瞧他早也养花,晚又耕圃的,都晒得不像个读书人了。
唉!有时连他这个与他穿同件裤裆长大的好友,想邀他喝杯茶水叙叙旧,都得跟那些花花草草抢时间,更甭提要他抽点时间找对象。
“花能替我消烦解忧……喔,对了,我居然忘了,今天得替院里的圃子除除草。”和甘寅几杯茶下来,都近午了。
“哎呀!恭臣兄还真是一根竹竿儿通到底,固执得很。”
“择善固执,有何不好?此个拈花惹草,好过彼个拈花惹草。”
寻不着香味来源,路恭臣只得作罢,旋身想往他街底的住处走。
甘寅垂下头,没辙地絮絮叨叨道:“世间万物有盛衰,人生安得常少年?现在不求,什么时候求?命就这么一条,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要及时行乐呀,你说是不是啊,恭臣兄……”
不禁,路恭臣开始咀嚼着甘寅的话,然而就在他有所得之际,不远处的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
“抢劫呀!”
抢劫?在这光天化日、人多如蝼蚁的情况下?有没有搞错?
包括了路恭臣和甘寅,街上所有的人莫不往声音响起的方向探看,但就在状况趋明的时候,一道自巷里窜出的人影却以极快的速度往树旁的两人冲来。
甘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人影一把撞倒,他试着爬起来,竟然又听到人喊了:
“小心!那人有刀!”
有刀?
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什么时候最惨?哈!就这时候,颈间顿时感到一陈冰凉,跟着急急看向一边的人。
“恭臣兄,救救我……”甘寅被人拿刀抵着喉咙,不怕也吓出汗来。
一样没习过武,但路恭臣却毫无惧色,他朝挟持甘寅的歹徒走近。“千万别伤人。”他咯为粗犷的外表很是唬人。
“别过来!”选错时间、选错地点,加上行动失败县前后无路,那持刀之人特别凶狠。
“你先放开人。”又走向前;距离歹人只两、三步。
“我叫你别过来!”
眼见圈围过来的人愈来愈多,那人心里发急,索性押着甘寅往前头挡路的路恭臣撞去。
“哎哟!”甘寅痛呼一声,便与路恭臣摔成了一堆。
那人见有机可乘,拔了腿就想往人少的地方钻,只是却被脚下突来的一阵拉扯碎了趁乱脱逃的美梦。
他低头一望,望进的却是路恭臣那对“看你往哪儿逃”的精神眸子。他虽是倒地,一只手却牢牢抓着那人的腿肚。
“又是你!去死吧!”狗急会跳墙,贼急了也会砍人的。不待人群围上,那人操刀就往抓着自己小腿的手砍下。
“啊!杀人哪!”见不了残忍血腥画面的探花郎甘寅,吓得双眼紧闭,猛声一叫。
乒乓!
可,就在他眯紧眼皮之际,耳边听进的却是一声震天价响的重物坠地声响,跟着是数声细细的哀嚎。
怎么了?
路恭臣手掌被吹的画面只在甘寅脑子里轻轻晃过,旋即便带着半惊惧半疑虑的心情,将眼皮悄悄开了个缝。
“啊?”这是什么情况?天降神兵吗?张着大嘴,甘寅就差没让舌头掉出来。
因为歹人身上居然压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身上又压了个小娃儿,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了。
而综观全场,所有的人也都被这突来的状况骇呆了神,只是这安静的场面只维持了一下下。
眨眼间,街上的人声便又哗地喧腾起来!
首先站起的路恭臣拉了还黏在地上的好友一把,他看着地上三人相迭的奇景,不解地皱起了眉。
“咳咳……什么味道,这么香?”
才起身的甘寅对着仍扬着的灰尘挥呀挥,却怎也挥不去飘在空气里的一股奇香。
“是花香。”路恭臣答道。
这味道便是从方才在客栈时就一直嗅到的花香,只是什么花,一时还分辨不出,但这香味的来源,肯定就是这两个“从天而降”的人物身上传来。
不由得,他走近地上的三人,研究了起来。
最底下,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歹人明显已昏厥,而他上头的人她虽面容朝下,但一身裙装,便已先透露了性别,而压在姑娘背上的娃儿……
“呜……好痛!”才研究到他,那娃儿便像一块壳儿似地,啵地从姑娘身上剥落,跌坐地面,接着喃喃起来:“……大仙,您忘了咱们还在树上,一变肉身,肯定会跌惨的……痛痛……呃。”
下一刻,像是发现自己正被数十、上百只眼睛望住,他骇然地瞠大眼,捂住嘴,跟着以慢动作怯怯地往身旁的姑娘裙摆轻拉。
“大……大仙,醒醒!人……人……全是人!”惊慌状。
“呜……”只得一句闷哼。
“醒醒!快醒醒!”被看怕了,化了肉身的花精忍不住拼命往海棠花神的衣裳猛拉。
许久……
“哎哟……”
听到呼唤,海棠花神终于自歹人身上剥落,只是她一清醒,却只记得埋怨花精的失职。
“你……你这个小芽苞,我带你下来到底做什么用的!居然没给提醒!噢……”频频发出啧啧声,并扶住发疼的小蛮腰。“我的腰……我的腰怎么这么痛?是你吧?你刚刚压在我身上吧?好个小芽苞,胆敢占本座的便宜,看我回去怎么……”
乌溜溜的大眼转呀转地,许久,终于意识到旁人的存在,她的心瞬时凉了一截。
“怎么这么多人?呵……”
完了!好歹她也是个堂堂花神,居然会狼狈到以这种方式下凡,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悲哉!传回花神界,她脸皮儿往哪摆?其它的花神一定会拿她“下”凡都不会来作文章的。
单手支额,欲哭无泪。
“怎么了?”这时,她头顶传来一声关心。
“没!没怎么!”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该是要以仙风飒飒的绝美姿态下凡的,怎料,居然摔成了个……花饼?呜……
路恭臣盯住地上看似一脸懊恼的人儿。“真是对不住,不过还是谢谢你替我解了围。”
她该算是他的救“手”恩人吧?
伸出方才幸免于难的手,路恭臣破例对姑娘家示好,他试着想扶她,只是她却仍心伤于刚刚的失误。
瞪着眼前五指皆起茧的大掌,她伤心道:
“解围?本座何时解了你的围了?我不过是从树上摔下来,跌了个……跌了个……”狗吃屎!
不得不承认,而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更是伤心欲绝地迸出眼睑,就要坠下。
“摔疼了是不?”他问。
吸了一鼻子心酸,她不想理人。
“那么路某先跟你说声对不住,这个拿去吧。”再破一次例,他交出怀中随身携带的白帕。
什……什么呀?海棠花神登时停下了眼泪。
第二章
他……他说他姓什么来着?
海棠花神粉嫩的香腮一抬,两只润玉般的眼睛就对上一张俯望的脸。
那轮廓干净、肤色健康的脸上,有双藏不住睿智的清亮眼眸,眸上头还挂了对正派的眉,鼻儿直挺,唇形温良,只是不笑,挺严肃。
就像……
“哈!路……路恭臣!”一时无察,溜了嘴。
“哎呀,恭臣兄,人家姑娘知道你名字耶,说不定还是冲着你救的!”甘寅本来还盯着海棠花神红咚咚的俏脸儿发呆,此时却被她略带童音的甘醇嗓声唤回了神。
虽然他的好友从不近女色,但挟着状元郎的美名和不遑多让的才华,城中心仪他的闺女自然不在少数。
只是……眼前这姑娘好象有些眼生,该不会是远处来的仰慕者吧?
甘寅一脸羡慕,但路恭臣却不以为然。
“事情不是这样。”斩钉截铁,摆明不想沾上无谓的女人香,他下意识收起刚刚递出的白帕。
眨巴着大眼珠,海棠花神将泪花逼回了眼睑里。呵!他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不喜欢女人!人家不过一个调侃,他就有了瞬间的改变。
不过想也知道,她是绝不会让他再缩回那怪癖的龟壳里,为了一百年后十二花神再见面时的胜利,为了海棠一族的荣耀,从这一刻起,她是黏定他了。
嗯……只是……如何黏呢?
糟!方才她连如何正大光明接近他的方法都还没想到,就给摔下了树,那眼前该如何自圆其说?
搔搔白贝般的耳,刹那,她灵光一动,小嘴跟着扁了起来。
“事情……的确不是这样的。”仰起小脸对着路恭臣,泪珠花儿立刻溜出了眼窝,炫得人心软。
嘻!她什么都会,自然少不了凡间姑娘家的第一高招——掉眼泪。
“姑娘你?”路恭臣顿时无措。
不喜欢接近女人,这也是原因之下因为他压根不知道如何安抚哭泣中的女人。
说到哄人,甘寅自然远远强过他。面露心疼,他柔声问:“别哭别哭,女孩家的眼小可比世上任何宝贝都珍贵的,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唉!出言相慰的果然不是他,不过,刚开始就将就点好啦。
她一斜首,往化身小男童的花精一看。“……嗯咳。”瞪大芝麻似的眼,花精心头一惊,立刻自地上爬起,快速移至海棠花神眼前,并必恭必敬地送上自己嫩芽色的干净衣摆。
拉过衣摆,海棠花神先是擦去假哭的泪痕,跟着滋地一声,揩了一些鼻水在上头。
这,就算是给小芽苞占她便宜的小小惩罚吧。
只是花精却咧开嘴,笑得像如获至宝。大仙的泪珠儿甚至鼻水在他看来,全都是上天恩赐的仙露呀。
宝贝、宝贝儿!他喜孜孜地卷起衣摆,更小心翼翼地塞进腰带里,跟收藏极品并无二样。
见状,甘寅也不禁露出苦笑。这一大一小好象真有点怪咧,是不是给摔坏脑袋了!
在花精搀扶下,她站了起来,哽咽一声,娓娓道来了:“大家都看到了,我家小弟曾得过病,发了热,头脑给烧得不灵光。”不灵光?花精背脊一挺!他可是众花精里最聪颖的!不过……大仙既然这么说,应该自有安排吧?
“呵呵!”立即,他傻笑应和。
甘寅看着男童,明白了两三分。“原来如此,难怪他刚才大仙、大仙地对着你喊。”“可不是吗?但不仅如此,我们的遭遇还更糟的呢。”该来解释他们为何从树上摔下。
“哦?怎么个惨法?”终于,路恭臣不带表情地问。
咦?这状元郎的疑心似乎较他人重些。
像是心疼地轻抚花精的小头颅。“我们来自远远的南方,井非此地人,日前才因父母恶疾双逝,所以才迫不得已北上到京城想投靠远房的表亲,怎知目的地还没到达,路过了这里却……”跟真的一样,她悲从中来,泪花便扑籁籁地掉,眼前一女一幼个儿都不大,萝卜头儿的模样让悲苦又添三分。
“却怎样?”路恭臣又问。
“我和小芽苞变卖了家中仅存的值钱物,勉强凑了点盘缠,打算一路少吃少喝点,该也能忍到进京城:谁知道昨天才刚踏进这个县,剩下的盘缠却给歹人抢个精光,这抢个精光也就罢,那歹人瞧我们两个弱小可欺,居然想将我和小芽苞捉起来卖给人口贩子……”“青阳县何时歹人猖獗至此,我怎不知?”他眯看着小巧玲珑的她。
自从高中状元,圣上钦赐一幢府邸给他,他便在青阳县住下,至今不短不长也过了近两年。这地方还顶清静,打劫作乱倒甚少听说。
“猖不猖撅我一个外人也不知道,但是歹人我脚边不就一个。”运气好,就地取材。
抽泣两声,继续:“所以呀,为了逃离毒手,我和小芽苞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里跑跑藏藏了好久,昨儿个夜里才趁黑爬上了树,想躲他一躲,哪知道天一亮,那歹人找我们两个找不到,反倒抢起别人的东西来。”“你说这拿刀抵着我脖子的人,就是抢你们钱财、想卖掉你们的歹人?”甘寅和在场的人一样,面露讶异。
“嗯。”啪、啪、啪!转得真棒,她就要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