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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谦然拧眉紧紧地绞着他的眸光,不知道他此话何意。
莫逸萧笑容一敛,起身走到他跟前,紧咬着牙根从齿缝中蹦出一句话:“她这次是死定了。”
“你把话说清楚。”安谦然蓦地提高了嗓门。
莫逸萧冷冷一笑:“没什么可说的,我只知道父皇一心要她死,具体为何你得问问那个女人,为何会让一开始宠她上天的天子一下子要置她于死地。”见安谦然面部抽搐,他又道,“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父皇对她的改变是在山兰谷的那一场大火之后,说不定她是飞鹰门的人,也使得父皇想起了当年瑶华宫被飞鹰门之人纵火,活活烧死了父皇所宠爱的习嫔和婉公主一事。”
安谦然闻言脚步蓦地一踉跄,若是玄帝是因为怀疑若影是飞鹰门的人才要置她于死地,那事情可就糟了。
他曾经无意间看见过若影后颈的飞鹰门标志,只是他一直不确定,曾经问过她本人,可是若影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身世,所以此事也就作罢了,一些不光彩的往事,没有人会愿意提及,更何况她是不是飞鹰门的人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安谦然从永王府出来后,脚步微微踉跄,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从法场救出她,可是要亲眼看着她死,他做不到。
只剩下今天一天了,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想了想,仍是决定入宫去找德妃。
“你今天来又是为了她?”德妃冷哼。
安谦然淡声道:“是,只要你能将她救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如果是李代桃僵,岂不是她生别人死了?你不是一向宅心仁厚不愿做一命抵一命的事情吗?”德妃道。
安谦然蓦地移开视线:“我说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德妃脸色一变,没想到一向宅心仁厚的他竟然为了若影能够不惜让别人代替她去死。
而对于安谦然来说,只要她活着,谁死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我为什么要帮你救她?我还巴不得她去死。”见安谦然欲开口,她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别用那件事情威胁我,难道你不担心我杀你灭口吗?”
安谦然低低一笑:“刚才我去了永王府,他已经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只要你杀了我,就是不打自招。”
德妃笑容骤敛,面色瞬间泛白:“你”
翌日,刑场
周围熙熙攘攘,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些想要一睹真容,看看靖王侧妃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还能在武科举一举夺魁,有些是要看看这位女扮男装的安无影,是否当真是女儿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为的男子竟然是女子,而有些则是混在人群之中正伺机而动。
午时渐渐临近,所有百姓渐渐屏住了呼吸,实难想象靖王侧妃竟然也会被斩首示众。
若影跪在刑场之上身子摇摇欲坠,望着头顶的太阳,火热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泛起一丝暖意。明明只是两天,她却感觉熬过了整整两年一般,终于见到了日头。
缓缓收回视线,朦胧中看见一个身影朝她走来,直到那人跪在她面前,她才看清原来是紫秋。
“主子。”紫秋未语泪先流,哽咽地将食盒放在地上,不愿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若影艰难地笑了笑:“不必如此悲伤,断头不过顷刻间,不会很痛的。”
紫秋听着她轻松的话,看着她满身的伤,眼泪瞬间决堤:“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触目惊心的伤痕使得紫秋痛心不已,要怎样的忍耐力才能在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在脸上挂着笑容?
“不是带了饭菜吗?我饿了。”若影见她哭个不停,看了看地上的食盒说道。
紫秋点了点头,一边给她喂饭一边哭着问道:“主子你真傻,那日为何要随他们入宫?明知道是龙潭虎穴,为何不等三爷回来呢?”
“等不了”若影咽下一口饭后苦涩一笑。
那日若是她不随侍卫入宫,疑心重的玄帝就会以为莫逸风具有谋反之心,毕竟她是莫逸风的护卫,连一个护卫都不将当今九五之尊放在眼里,这根本就是不将圣上放在眼里,后果可想而知。她若是进宫,一半的可能是玄帝只是将她关押,另一半的可能是要将她置于死地,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会威胁到莫逸风。
紫秋不懂若影心中所想,只当是她说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等莫逸风回来,想了想,确实如此。皇命谁能违抗?除非是想连累满门抄斩。
“时辰到”监斩官高呼了一声,惊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紫秋哭着喊着不愿离开,却终究还是被侍卫给拖了下去。
当若影被强行将头摁下的那一刻,她的心慌乱不堪,原来她也是怕的。
听到侩子手含酒喷洒刀刃的声音,若影的脸色顿时惨白,可是事已至此,她根本无从选择,深吸了一口气,紧紧阖上双眸,却发现全身都在颤抖。
“行刑”监斩官再次高呼。
若影身子一僵,等待着身首异处的那一刻,却在静下心来的那一刻感觉到周围杀机四伏,也不知是在等着她被斩首,还是有人想要救她,可是她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
头发被甩到了一旁,露出了整个脖颈,紧阖的双眸感觉一道寒光在眼前一闪,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
一阵寒风在脖子处刮过,她吓得再次绷紧了神经,却在下一刻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她睁开眼望去,只见侩子手捂着正流淌着鲜血的手腕弓着身子看向四周,而他的刀则就落在她的眼前。
监斩官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缓缓转眸看向身后,刚才飞过来的剑刺客正深深地插在墙上。
“小心犯人,有人欲劫法场。”监斩官一声高呼,手忙脚乱地命众人将犯人团团围住。
“靖王在此,不得放肆。”
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若影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是秦铭,还有莫逸风,他们终于回来了
她努力甩了甩头想要看清楚他们,可是她的体力实在已经透支,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来人,更何况她周围围满了侍卫,她想要透过人群去看他亦是难事。
但是她并没有等待许久,就在她极力想要看到他之时,他已经拨开人群朝她走来。
不知为何,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并没有哭,心渐渐安定,仿若即使只在死前看他一眼,她亦足矣。
而莫逸风看见若影的那一刻,心蓦地抽痛,一瞬间红了眼眶。俯身蹲在她身侧,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时隔三日,她竟然成了这般模样,若非亲眼所见,他断然不会相信那些人会这么对她。
“我竟然还能再看见你真好”若影弯唇一笑,身子却越来越失力,最后倒在了他的怀中。
“影儿”莫逸风脸色青白交加,急忙将她打横抱起,看着她身上的血衣,心猛然一颤。
看着莫逸风将若影抱走,监斩官急忙跑上去:“三爷,犯人您不能带走啊”
莫逸风黑眸一眯,一道寒芒落在他身上,他骤然止住了声音,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快!快去禀报皇上。”监斩官不敢对莫逸风怎样,所以只得命人去禀报玄帝。
莫逸风一路将若影带回了靖王府,秦铭则是生拉硬拽地将正在看诊的大夫抓了回去。
当莫逸谨将若影的囚衣换下的那一刻,他顿时忘了呼吸。即使是在战场,伤势也不过如此,而她身上的伤口正在泛着腥红,分明是对她用了酷刑。
这一刻,他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杀人,甚至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因为多数伤在胸口,所以大夫也不便替她查看伤势,所以只是检查了她手臂上的伤痕。然而只是看了她手臂上的伤,大夫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简直太令人难以想象了,伤口上被泼过盐水,渗入了皮肉,若是换做一般人受此折磨,怕是早已气绝,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如何挺过来的,或者是什么力量让她留着最后一口气。”大夫深深感叹。
莫逸风听得心口钝痛,紧了紧牙根,心好似被万剑所穿,痛得不能自已。
本以为只是受了鞭刑,没想到竟然还被泼了盐水,那个男人究竟有多狠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夫离开后,莫逸风替若影上了药,又换了一套寝衣,看着地上的几套血衣,他根本不忍再多看一眼。
“爷,皇上派人来让您进宫一趟。”门口,秦铭说道。
莫逸风薄唇微抿,深吸了一口气后终是点头应声。
该来的总是要来。
御书房
玄帝坐在御案前淡淡饮茶,莫逸风跪在地上挺直着背脊不言不语,脸色却比玄帝更为黑沉,双拳紧握置于身侧,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背脊僵硬面容紧绷,仿若满弓之弦,一触即发。
“听说你劫了法场?”最终,玄帝先开了口。
莫逸风淡淡抿唇看向玄帝:“是。”
玄帝动作一顿,扫了他一眼:“若是朕没有召你入宫,你可会进宫?”
“会。”莫逸风紧绷着神经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更是少了平日里的敬畏。
玄帝听了他的回答,脸色更是黑沉,紧了紧牙根后睨了他半晌,问:“那你若是进宫,想要对朕说什么?”
莫逸风声音一沉:“想问父皇,为何这般对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父皇心里很清楚,她并没有谋害廉儿。”
玄帝唇角一僵,嘭地一声将茶杯重重置在御案之上,一瞬间,茶杯碎裂,吓得一旁的冯德心猛然一缩,急忙拿着汗巾帮玄帝擦拭手心的茶水,却被玄帝猛地甩开,他只得缩了缩脖子退后了一步。
“你是说朕冤枉她了?”玄帝黑眸一眯,迸发出一道寒意。
“是。”莫逸风寒着脸与他四目相接。
“难道说她女扮男装入宫为御前侍卫意图不轨也是朕冤枉了她?”玄帝反问。
莫逸风抿了抿唇攒紧了指尖:“女扮男装确实是事实,但是意图不轨又从何说起?当初参加武科举之时,她也不可能预知能夺得武状元之名,更不知道父皇会当真封她为御前侍卫,一切不过是巧合。”
虽然当初她成为武状元是他一手安排,但是他从未想过她真的是若影,更没有想过她会害他的父皇,更何况,她也从未那么做过。
“若非意图不轨,她又为何要诈死?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为何要女扮男装参加武科举?”玄帝每句话都步步紧逼,直让人有窒息之感。
莫逸风紧凝着他的眸光,眸色渐寒。
当初若不是他暗地里帮衬着柳毓璃和阚静柔,她又何至于会到今日不敢以真实的身份示人的地步?他们父子二人都愧对了她,可是他现在却还在责难于她,更是折磨得她只剩下半条命,他真不知道他还要残忍到什么程度。
可是莫逸风知道此事不能道出他帮衬柳毓璃和阚静柔一事,否则疑心本就重的玄帝会更加怀疑他这三天除了去做他所交代的事宜后还做了别的,若是如此,他便功亏一篑。
“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负了她,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结果,父皇如今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还请父皇能网开一面放过影儿。”莫逸风紧绷着背脊缓缓躬身叩首。
玄帝冷笑:“放过她?欺君之罪若是这么容易饶恕,岂不是天下人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莫逸风紧咬着牙根缓缓起身,伸手从胸口取出一物面向玄帝:“请父皇放过影儿。”
“你”玄帝面色铁青,他竟然拿出了当初他赐给他的免死金牌。
当初他与莫逸萧夺城有功,他赐封了莫逸萧为永王及永王府,赐了他一块免死金牌,原以为他会用这块金牌护自己一命,没想到他竟然用它来让他放过她。
“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你确定用在她身上?只是一个女人,值得吗?”玄帝冷声问他。
莫逸风呼吸一沉:“值得。”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问他,是不是他的母妃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所以他当初才会这般绝情。众人都说他爱桐妃爱德妃,更有人说他对他的母妃容妃是爱之深恨之深,可是他心里清楚,他的这个父皇最爱的不是任何女人或任何儿子,而是他自己。
整整过了半个月,若影才能下床行走,可是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身子,当真破败不堪,仿若是一块块补丁,在身上缝合。
突然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若影急忙将单衣系上带子,却仍是被莫逸风看到了她方才眼底的黯然。
莫逸风走到她跟前,未等她将衣服穿好,便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却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着。
“影儿”莫逸风满是歉意。
他真的恨自己无能,为何每一次她出事他都不在她身边,为何每一次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是伤痕累累?
若影知道他是感觉自己没能保护她,可是她并不怨他,因为敌在暗我在明,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我没事。”若影低声一语,淡然一笑。
莫逸风垂眸看着她,心蓦地揪痛。
“这段日子,不要离开我,一步都不要离开。”莫逸风轻抚上她的面容,心阵阵慌乱。
若影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