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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入聊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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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过来人,陈剑臣最大的优势就是能把握好自己的立场,经历丰富的他能洞悉很多事物的表面,透入到本质里去。而在前一世,他读书破万卷,所开辟的眼界阅历,就是一笔最大的财富。
  然而既然庆云道长有心发纸鹤传书来,在礼仪上,陈剑臣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这也算是一种人情规矩,不能失了分寸。
  城隍庙,庆云所说的地址竟是那里……
  是巧合,或是别有原因?
  陈剑臣沉吟片刻后就把此事搁置一边去,继续看他的‘阅微堂游记’。
  第二天黄昏时分,陈剑臣再度向学院学监请假,那学监五旬年纪,国字脸,留三缕胡须,一看上去,样子都是长得非常规矩的。
  他看了陈剑臣一眼,道:“留仙,虽然你少有才名,有天赋,但学海无涯,万万不能产生骄傲之心,有所松懈……”
  其言下之意,就是觉得陈剑臣老是请假,不够勤奋专心。
  陈剑臣道:“多谢学监教诲,只是学生近日有事务缠身,不得不出去一趟。”
  见他不听劝,学监便微微有些不悦,道:“好吧,你好之为之。”
  拿了钱,批准了。
  ━━从学监的立场上看,其所说的当然都是至理之言:科举绝非简单之事,背四书只是基本功而已,还要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地读透,研究透彻才行,十分耗费精神时间。很多书生秀才穷其一生,都是在‘子乎者也’里琢磨打滚,到头来依然无法中举,却是捉摸的功夫还不到家的缘故。
  出了学院,陈剑臣寻人问好路径,很快就来到那江州城隍庙中。
  城隍庙历来都受官封,城隍也会被授予官职,称为老爷。故而城隍庙的地位很是显赫,建筑辉煌,不是一般庙观所能相比。
  时近傍晚,来庙里烧香跪拜的人已经渐渐稀疏减少了。
  陈剑臣来到宽大方正的庙门外,抬头一看,就见到一副对联:善恶有报时候到,是非莫应论晚早,
  横匾:我处无私。
  字写得很庄重,一笔一划,工整严格,被铭刻在木头上,入木三寸,使人一看,顿生敬仰之心。
  “这位可是陈剑臣陈公子?”
  一个庙祝来到陈剑臣身边,稽首道。
  陈剑臣还礼回答:“正是。”
  “公子请随我来,庆云道长已在厢房等候。”
  陈剑臣便跟着他走,走过一段曲折清幽的走廊,进入到一间素净的厢房中,庆云道长果然在里面。
  两人见面,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坐下来喝茶。
  此时庆云道长忽而低声道:“陈公子,等会贫道师叔就会过来……嗯,我师叔这人脾气有些古怪,难以捉摸,所以公子要见机行事。”
  陈剑臣答谢道:“谢道长提点。”
  过了一会,砰的,房门居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随即一个浑身污垢的道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赶紧把房门关上,好像外面有只狗在追他一样。
  陈剑臣一看,就认出来此人正是那天在街道上施展出‘种梨’妙术的道士,其果然就是庆云的师叔,广寒道人。
  庆云连忙起身施礼,道:“见过广寒师叔。”
  他脸色波澜不起,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师叔惊惶的样子。
  广寒道人眨眨眼睛,忽道:“庆云师侄,你赶紧到外面去,如果看见一个满面横肉,腰像水缸的妇人追了进来,你就使个法子引她走开。”
  “谨听师叔吩咐。”
  庆云道长什么都没有问就走了出去。
  晕乎,这搞的什么名堂?
  陈剑臣在一边看着,很是惊愣━━他可从没有见到如此作为的道士,果然不同寻常行径。
  广寒吁了口气,坐下来,直接把整个茶壶端起来,把茶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巴,咕噜咕噜地喝个痛快。
  喝完,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道:“茶水果然淡出鸟来,却是不爽,且弄杯酒来喝喝。”说着,伸出右手中指,往空茶壶里一指,只一瞬间,酒香飘溢,竟是从茶壶里传出来的,显然里面已装着一壶上好佳酿。
  “公子可要来一杯?”广寒斜着眼,问陈剑臣。
  陈剑臣道:“谢道长赐酒。”
  广寒呵呵一笑,端起茶壶,往陈剑臣面前的空杯子里倒酒,酒水盈盈,色泽清幽,香气扑鼻而来,光是闻着,就能让人油然生出熏熏然的醉意。
  “好酒!”起码是存放了五十年以上的上等佳酿。
  当下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得不亦乐乎,而那一壶酒,本来最多不过十杯的容量,如今两人喝了十余杯了,壶内却依然酒水充足,丝毫不见减少,就仿佛永远不会枯竭一般。
  小小茶壶内装着的,竟是永远都喝不完的美酒。
  第四十二章 广寒
  陈剑臣不是贪杯好饮之徒,数杯美酒下肚,已然面红耳赤,心神摇曳了,当即起身道:“道长,留仙不胜酒力,恐怕不能再陪道长畅饮了。”
  广寒斜着眼睛问道:“这位公子,刚才庆云师侄定然和你说过老道性格古怪,喜怒无常,要你随机行事,尽量迁就老道,为何如今只喝得数杯便要离席而去,端令老道好生不爽快。”
  闻言陈剑臣正色道:“留仙为读书人,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能饮则饮,不能饮却也不能故作豪阔,打肿脸充胖子。”
  广寒哈哈一笑:“有点意思。”
  顿一顿,又道:“如果老道没有看错,当日老道在街道上种梨之时,公子也在楼上观望吧。”
  陈剑臣心一凛,倒没有想到对方早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老实回答:“在。”
  广寒道:“我曾闻庆云说过,公子有心道法,那当日为何不下楼一见?”
  陈剑臣道:“道长法术精妙,不过有所不仁……”
  广寒马上面色一冷:“以公子之意,却是怪老道戏耍那梨贩了?”
  “不敢……只是卖梨者自力更生,勤劳养家,虽然性子吝啬,有劣根之处,但做好心当求自愿,一味强求,反而会落了痕迹。”
  广寒眼光灼灼的看着他,见陈剑臣毫无紧张之色,依然侃侃而谈,十分镇定自若,不由嘿嘿一笑:“多年以来,公子是敢于对老道如此说话的第一人……啧啧,只是老道游戏人间,率性而行,你们读书人那一套仁义之说,却套不到我的头上来。”
  陈剑臣默然━━修士学道,为的就是逍遥长生。所谓‘逍遥’,即为我行我素,不假颜色,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以及感受。
  这本就没有错对之分,只是大家坚持信奉的理念不同罢了。
  广寒又把一杯酒一饮而尽,徐徐道:“公子果然为富贵中人也,放不下心中许多羁绊,看来你我并无师徒之份。呵呵,怪不得昨晚老道和城隍老儿喝酒时,他曾对我言,公子心中执念非常,难以化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陈剑臣心一动:“城隍?”
  广寒道:“公子和阴司结怨之事,老道已经知道。公子笔下有正气,他日定非池中物。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之间的事只是因为一个小小误会而形成的,并无深仇大恨,不如就此算了吧。”
  到了此时,陈剑臣才知道,广寒道长居然是跑来做和事老的,端是咄咄怪事,略一沉吟,缓缓道:“道长所言极是。”
  广寒道长一拍手,道:“好极!”
  又斟满一杯酒递过去:“公子,此酒乃是宫廷御酒,名曰‘养春’,喝之能增力气,长精神,不是俗物,多饮无妨。”
  陈剑臣听得匪夷所思:宫廷御酒?难道竟是广寒道人施展无上道法从万里迢迢的京城宫廷里变出来的,真是如此的话,当真为鬼神莫测!
  当下强打精神起来,又喝了两杯。
  喝罢,广寒道人站起来道:“公子,且随我出去一走如何?”
  陈剑臣舌头已经有些大了,道:“甚好。”
  两人出门,径直离开城隍庙,走在大街上。
  此时天色已晚,天上星罗棋布,熠熠发光,显得无比广阔深邃。
  广寒道人手指指天,叹道:“天地无涯,而吾道有涯,公子,吾当何置之?”说完,竟怆然而涕泪下,面色凄惶。
  陈剑臣如今颇有些醉眼朦胧,但精神确却是很清醒的,略一沉思,回答道:“道有涯,而此心无涯也。”
  广寒道人顿时破涕为笑,抚掌而赞:“好一个此心无涯,妙哉,当浮一大白!”
  两人正在谈论天地间,忽然右侧传来一阵吵闹声,却是在城隍庙围墙外,有一名汉子摆了一个赌档,正有一伙人围聚在一块赌博,赌着赌着,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有人发生了口角矛盾,闹成一团。
  广寒道人看见,嘿嘿一笑,忽问:“公子,你知道为何今天那肥胖妇人要追赶老道否?”
  陈剑臣摇头,表示不知。
  广寒道:“那是因为老道看见她正在打儿子,打得小孩大哭,老道看不过眼,于是也走过去打她的屁股,狠狠的打了三大下。”
  陈剑臣张口结舌,半饷说不出话来。
  广寒却得意的大笑着,不再多说,径直往赌档去,挤进人群,就听得几个汉子在大声吵闹,这个说‘这钱是我的。”
  那个说:“这钱是我的。”
  吵个不休。
  事情缘由却是一个赌徒中了一把大小,所赢颇丰,不料心情太激动之下,居然把一手铜钱全部撒落在地,掉得到处都是。
  金钱落地,周围诸人哪里还有客气可言?赶紧俯身趁乱捡拾,转眼间就把许多铜钱都收进了自己的腰包内。
  那丢钱的大急,抓住人就要对方归还,说钱是他的,可这般时刻,捡到钱的自不肯认账了,一口咬定钱是自己的。
  其中又有人振振有词道:“楚大个,铜钱上既没有标识,又没有刻着你的名字,你如何能说钱就是你的。”
  一干人等纷纷附和,那楚大个又急又怒,就想动手开打。
  广寒蓦然开口道:“各位稍安勿躁,老道能知道钱到底是谁的。”
  见是一个邋遢道士跑来凑热闹,汉子们顿时骂道:“道士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臭道士快走开,怪不得老子一直在输钱,原来是你在这里的缘故,真是晦气。”
  广寒嘻嘻一笑,不以为意,道:“老道真能知道……”
  说着,也不见他念口诀,也不见动什么手势,就听见哗啦啦响,数以百计的铜钱竟然像长了脚般,从一众汉子的身上敏捷地蹦跳了出来,咕噜噜地滚动着,最后汇集到广寒的身前,一枚枚竖立起来,排列有致,蔚然成观。
  广寒摇头晃脑地朝着铜钱问:“钱呀钱呀,我知道你们有灵性,能通神,那么谁是你们的主人,你们一定是认识的。既然认识,就朝他点点头吧。”
  刷!
  数以百计的铜钱,竟真得齐刷刷地折身点头起来。不过它们没有朝汉子们点头,而是朝着广寒点头。
  “哈哈,原来闹了半天,这都是老道的钱,那老道就不客气了,走也!”
  广寒一个转身,迈开大步,朝着街道另一边扬长而去,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铜钱好像是跟随将军的士兵般,咕噜咕噜地滚动,紧紧跟随在广寒身后,状况显得十分诡异而滑稽。
  一众赌徒直勾勾看着,几乎连眼珠子都要瞪掉出来,许久作声不得。
  广寒也不再理会陈剑臣,一边走,一边作歌曰:“金钱万贯尽灰灰,此心无家何处归?城郭依旧人不识,吾眼但见骨累累……”歌声之中,隐隐有怅然悲凉之意。
  陈剑臣目送他离去,消失不见,心中暗暗一叹:“广寒,真道士也,”
  第四十三章 半面
  阳光熙熙,春天终于渐渐显露出了一些娇媚的眉目,有鸟语,有花香,令人感到一种懒洋洋的适意。
  陈剑臣正在上课,听主持书法的刘老夫子讲笔画要义。
  刘老夫子已是花甲之年,人瘦,颇高,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袍子,精神矍铄,他念的声音也很有节奏感,抑扬顿挫的:
  “字如其人,应正不应歪,宜挺不宜散,有骨气,精神其中……”
  陈剑臣很认真的听着。
  在这么多门功课中,他最喜欢的便是书法。书法乃六艺之一,一来很是重要,二来也符合陈剑臣的意趣。
  ━━但这个位面的所谓‘六艺’,却不是陈剑臣所记得的六艺,而是把‘礼乐射御书数’,改成了‘经礼乐德书数’。换掉了其中的‘射御’,也就是锻炼身体的两项。简单的说,就是文风靡靡,在读书人眼里,练武的都是粗人,入不得流,故不可称为艺。
  这也是朝廷两极分化,统治天下的一个得力手段。
  陈剑臣是过来人,自是看得明白,只冷眼观看,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锻炼身体,每天必行。
  除此以外,他就择艺而学,其中的‘经礼德’大都乏善可陈,假大空居多,而‘数’对陈剑臣来说小儿科都算不上,几乎不用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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