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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急行的马车里,他立在路边,就这样看着对方,直到马车拐了个弯,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车真的停在宁王府的门前,当差的小哥刚跳下马,我叫住他,“奴家姓苏。”
他在门口和守门的磨叽了很长时间,后来进了王府,又过了很长时间,终于出来了,跟在王府大总管的后头。
我琢磨着,走一步看一步吧。一边跳下马车,一个重心不稳,正好跌倒在大总管脚下,我顺势拜倒在地。
片刻,眼前伸过一双手,大总管将我扶起,“夫人随我来。”
我屈了屈膝,又对那位当差小哥敛衽一拜。
进入王府内,我道:“谢谢您。”
大总管也没说什么客气话,把我带到一间屋子里,让我先坐下歇会儿,说已经派人去请太医,太医一会儿就到。
我说:“让您费心了,其实只是些皮肉伤,我随身带有金疮药,请一个姑娘帮我上下药就好了。”
大总管嘴角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我装傻地打着哈哈,他倒也干脆,直接让旁边的丫鬟留下帮我。
他走到院子里等我。
我的视线在这姑娘的身上扫了下,长得眉清目秀的,我说:“有劳了。”
她端了盆水过来,给我后背清洗了下,给我抹上药,又给我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我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大总管还站在那。
他说:“王爷在等你。”
我点点头,跟在他后头。
宁王府也真够大的,我待过的任何一处慕王府都没有这儿大,走了好半天,终于见到了宁王,正在一个院子里和一人说着闲话。
我定睛一看,可不是花铸么?
看来萧初过是脱离危险了,我也没事了。
我很有冲动去抱一下花铸。
花铸见到我,笑着站起身,对宁王道:“改日再来拜会。”
宁王笑得慈眉善目的。
我跟着花铸,一离开宁王府,步子就忍不住轻快了起来。
我说:“你太及时雨了。”
花铸道:“我会留在这里。”
我“啊”地一声。
花铸的视线在我脸上驻足了下,“这伤不严重吧?”
“应该还不至于毁容。”
花铸笑了下,眉头忽然又皱了起来,“你后面谁给你包扎的?”
我说:“王府的一个小丫头。”
他的眉头锁得更深,我宽慰道:“应该没事,是我随身带的药,我看着她上药的。如果一个普通的丫鬟都会变出魔术来,那这个宁王府,就太可怕了。”
花铸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牌匾,道:“还是找个大夫再看一下。”
他这么不放心,我倒是豁达了,“心安啦,要是人家真想做什么手脚的话,神医也救不了我。再说,我就是神医的得意弟子。”
我们一路走着,我也不说什么矫情的话了,有花铸在,我的确踏实不少。
我说:“我打算开个药铺。”
“这样也好,开在哪里?”
“没想好,你说呢?”
花铸思考着,我说:“肯定要在沿江一线对吧,又不能离这里太远,丹阳挺合适的。”
“也行。”
我怎么觉着,我和花铸是要一块搭伙过日子呢?
我卖药看诊来他走船当间谍。
确实。感觉有些怪怪的。
回到住处,收拾了行李,去太师府,和秦夫人道别。
到太师府,见了秦夫人,秦夫人听说我要走,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只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到了新地方,给她来信。她握住我的手,我第一次真诚地反握住她的。
我说:“您也要保重身子。”
她笑了笑,“孩子,找个人嫁了吧,不要大富大贵,也不要长得多俊,普通人就好。”
我点点头。
走出太师府,我慢慢走在街面上,走到今天看到独孤的地方,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转过身,继续前行,迎面看到封霜晨。
他眉尖微扬,来到我面前,“看你还活着,萧初过看来也还活着。”
“原来是你。”
他笑,“不是我,我请不来北方的武士。”
“你请得来独孤楼就够了。”
他看着我,目光微凝,“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笑了,“随便吧,我差一点就已经是个死人。”
他想了想,也笑了。
我和封霜晨并排走了一路,我道:“你送得太远了,我自己走就好。”
封霜晨转过身,“那多多保重了。”
说完,一个潇洒的转身。青衫儒雅,衬得他的背影清隽而挺拔。
次日,我和花铸动身去丹阳。
丹阳也属于京畿重地,离金陵不远,不过大半日的行程,我们就到了丹阳县城。
忙碌而平淡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开药铺前期准备工作很多需要我亲力亲为,忙忙碌碌的,偶尔停下来,我就忍不住感到惊奇,我一直想过这样的日子,没想到还真过上了!
等药铺开张,已经是初夏了,过了端午。
没多久,丹阳戒严,听说是为皇帝去莫干山避暑做准备。花铸说做南朝的皇帝真享福,我笑笑,其实我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果真,南朝皇帝去莫干山就没回得来。同去莫干山的宁王龙袍加身,成了万岁。
当告示贴得大街小巷的时候,我就想起一件事,那个言凌轩是皇子了。
萧初过警告我不要去招惹言凌轩,他真是了解我,我对这个六王子真挺好奇的,我想不明白,那么娇贵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落了单?花铸说,当天他就去他落水的地方查勘过了,那孩子十之八…九是自己跳下去的。
对我而言,言凌轩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可我透过他,看到很多人的身影。那个孩子,眼中的光芒,是冷却的,仿佛带着地狱的幽凉。
有很长一段时间,南朝内部的血腥屠戮,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每天都在发生。这事和我挨不着,我也操不着这个心。
夏天过去,秋风乍起,有人深夜闯了我的门。进来两个人,一个浑身染血,一个瘦骨离支。花铸隐藏在暗处,我示意他不用担心,因为我看清了那个浑身染血的人的模样,依稀还能看出当初骑在骆驼上时的傲然风骨。
“你知道这个药铺是我开的么?”我问封霜晨。
“现下知道了。”
“你运气真不好。”
“是么?”他笑笑,笑完脸上又有些惆怅,“大概是吧。”
我给他包扎好,他要带着另一个人继续逃命,被我拦下,我让花铸送那人走,花铸干的是漕运,神不知鬼不觉地运个把人走太容易了。封霜晨看着我,半响,对我行了很大一个礼。
花铸说我完全没有必要管这个闲事,我说,谁让他撞了我的门?
我的药铺生意做得不错,我称不上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但我绝对是个负责任的大夫。和高尚什么的无关,只是我觉得我不需要挣太多的钱,又没有其他事做,只能将这个活干好。
有一天,花铸出了次远门回来,看我半天,说我不能这样了,我不能在这条路上走到尽头。
我哈哈大笑。
也巧了,没多久,封霜晨过来,本来是向我道别的,他被发配到蜀州去,顺便客气地问我要不要同行。我忽然想起花铸的话,觉得窝在这个地方也怪无聊的,便答应了。
封霜晨挺意外的,我说,去体察一下封疆大吏的生活。
就这样,我去了蜀州。花铸也把他的巢穴安排到了蜀州。
在蜀州,我见到了封霜晨的妻儿,妻子温婉,儿子伶俐。我心说,有这样的妻儿,还要什么功名?
封霜晨在路上的时候,对着江水,有时候还很伤怀,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回到家中,估计和我想得一样,也想开了,每天怡花弄草、吟诗练武的,日子过得一派逍遥。
我在蜀州过得也不错,本来还打算继续开药铺的,封霜晨说可以去买一个现成的药铺,我想想拒绝了,我何不趁春风和煦,繁花还未至荼糜的时候,多出去走走?
于是,我和封霜晨夫妇,有时候还会带上他们可爱的儿子,开始走青山、踏绿水。
日子过得闲淡,有时候就会忘了年月,忽然想一想,来蜀州已是一年有余。
某日独自在茶馆里喝着茶,这家茶馆里的评书说得不错,我喜欢其中的一对兄妹说评书,会说很多江湖事,江湖多风雨,也多义气,听着挺好玩的。
这天不是那对兄妹,是个老头儿,讲了些战场风云,讲得也不错。不过我听得不是太用心,听着就有些走神,等回过神来,茶馆里落针可闻。我琢磨着,刚才有说什么“扬子江心断缆崩舟”么?
正疑惑,耳朵里飘过“慕非”两个字,后面接着什么“不曾想”,我没听得太清楚,就只有四个字在脑中一遍遍回荡,崆峒作响。
暴病、身亡。
。
第四十六章
回去的路上,封霜晨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等我发现他时,他似乎已经跟了我一路。
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开口:“你不哭么?”
我怔了一下。
“何苦弄脏他轮回的路。”
又过了两年,北周萧初过西攻长安,长安城破,西燕军收缩防线至河西。
似乎不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结果。
我收拾好行李,和封霜晨道别,封霜晨问我去哪里,我想了下,说先去凉州看看。
封霜晨看着我,神色复杂。
我冲他笑笑,“其实直到今日,我也不知自己是谁,我想弄清楚这个。”
他没说什么,送了把剑给我。我掂了掂,着实很轻,抽开再看,剑身薄如蝉翼,我试着用手指碰了碰,几乎是刚碰到,就见了红。
我暗暗赞叹,对封霜晨长鞠一躬。
未至凉州,刚到兰州地界,就听到嘹亮的号角声,战鼓催动,一声急过一声。
我下马,伏在一道土堑后面看了一阵,就是西燕军和周军。兵马一动,两军对圆,都在埋头厮杀,谁也顾不上谁。我绕到西燕军后头,夹在西燕军中,跟着乱打了一气,封霜晨给我的剑实在太好了,让我产生一个错觉:杀人原来是件如此简单的事情。
我心头刚松开,胳膊上就被砍了下,是被刀锋蹭到的,有些疼,但不至于废了一条胳膊。我脚下一顿,想着绝对不能往后退,退一步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我往前冲着,只要看到周人就上去搏杀。我旁边的西燕士兵不认得我,但估计是被我这阵势给镇住了,我气力不支的时候,总会有人来帮我。
人在这个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命,这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信念。在这之前,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勇猛,这么嗜血,生命中就剩下前进和杀人两件事可做。
杀红了眼,收兵的号角声响起我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在周军的包围圈里。
和我一块的,还有个瘦小的男人——我觉得他根本还称不上是个男人,而只是个男孩。他在我旁边,帮我挡了不少明枪暗箭,完全是受我拖累,才落入这个包围圈。
包围我们的,虽然也只有十余人,可我方也就两个人。我感到抱歉,可当下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对视一眼,即开始突围。
突围无异于自杀。
可十余人的包围圈终究还是被我们撕开一个口子,我把那个男孩推了出去,自己左腿受伤,终究气力不支地半跪了下来。我半跪着,手上本能地去抓前面周人的脚,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手中缨枪往我背上刺来而无力反击……
崩地一声,那只红缨枪从当中断裂,半根枪杆砸在了被我抱住脚的那人的背上,他随即倒地。
就在电石火花的一瞬间。
我惊了一下,赶紧拖着左腿从地上爬起来,人还没完全站立,眼前一暗,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了去路。
我抬头,看到那人黑盔白羽,风氅翻飞,手中长剑上血迹未干。我站好,笑着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苏将军。”
苏捷眼微眯,我又笑了笑。
我若无其事地从他旁边走过,刚走了两步,又有黑影挡在我的眼前,我手中的剑,跟不受控制似的,还没等我大脑中的指令,直接刺在了眼前这人的身上。
血溅出来,我大声喝道:“都别过来!”一边伸手去夺苏捷的剑,根本就没碰着他的手,他的剑就架在我脖子上。
我冷声笑着,“想和我同归于尽?”
以当下的态势,我们同时发力,苏捷是死不了的,至少不会立即丧命,因为我刺的地方太偏,至多给他来个开膛破肚,而他的剑稍稍一动,我就要身首异处。
更何况,我的速度比不上他。最大的可能是,我已经身首异处了,我手上还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