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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不适合吵架,几句话就把我的精气神全吵没了。
“你别怪三哥、四哥,最近他们为着大哥的事烦到极点。”镛晋拉住我袖子轻声道。
“端裕王?他不是被你拿住了,难不成他又逃脱?”我皱眉问。
“父皇让四哥到酲县押人,这次,父皇想测试四哥会怎么对待大哥,看他能不能让大哥心悦诚服,愿意从此归入羽翼。”
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和阿朔讨论过这件事。
“谈何容易?他的野心大到宁愿背叛家族,和外族连手害死自己的亲兄弟,怎么可能轻易心悦诚服?就算服气了,也不过是表面功夫,收偃旗鼓,待来日有机会再一举造反。”
“说得好,可惜父皇极重亲情,看不透这一点。大哥自杀了,在四哥押解他回京的半路上。你想,父皇会怎么看待四哥?”
“认定他心量狭窄、不能容人?”
“没错,为此父皇把禹和王放出来,而让四哥到祖宗墓祠里反省。”
阿朔不在家?怎么可能!?小喜不是说阿朔日日夜夜守着穆可楠?是哪里不对了?
“四哥担心你,要我和三哥跑一趟,劝劝你,别再和穆可楠杠上。这是个多事之秋,你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就算四哥知道消息,也没办法立刻赶回来救你。”
所以……阿朔真的没有在穆可楠那里?笨,什么时候了,我还计较这个?我该想的是怎么帮阿朔度过这劫。
“看不出来吗?我被禁足了,怎还有力气去欺负穆可楠?”我对花美男说道,口气仍然偏酸。
“你说的事我会查清楚,在这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花美男不计较我的口气,但态度仍然严肃。
缓缓摇头,一个凄凉的笑容浮上。“轻举妄动的人,从来不是我。”
镛晋相手压在我的肩膀,认真道:“总之,好好照顾自己,没猜错的话,我们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知道了。”点头,我同意镛晋的话,不再耍小性子。
穆可楠的事暂时押后,阿朔和禹和王的事摆在前头。阿朔想当皇帝,无论如何,我都会挺他到底。
又过得两日,我没收到阿朔的只字词组,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何况常瑄不在,他肯定跟在阿朔身边保护,在紧急的时候,他一定会助阿朔一臂之力。
这日,屋里静悄悄的,心跳得紧,小喜好几天不见人影了,隐约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摸不着头绪。
我想吃点东西,胃口却奇差无比,什么东西摆在眼前都吞不下。
走到门口,我对着门外呼唤:“小福。”
没人应?怎么会?我又喊了小寿子、小禄子,一样没人应。
跨出大门,守在门口的侍卫向前一步,尽职地挡住我的方向,不让我走出房间。
我无意刁难他们,他们不过是奉阿朔的命令,想了想,便转回屋里。
半个时辰后,我再次走到门口唤人,还是没人回应。怎么会呢?福禄寿喜怎么可能集体失踪?
心底不安逐渐扩大,脑海里出现一大堆吓人念头,慌了,我央求侍卫替我找李凤书过来,然他们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只是不晓得到底出什么事。我勉强自己喝两口水,没想到胃不合作,连两口水都原物奉还。
我等着、焦郁着,来来回回在屋里踱步。
太阳渐渐西移,暮色游进屋里,黑暗,一点一点渗透。
我听到了呼呼风声,至阴至冷,像是魑魅魍魉的呼吸,在我耳畔透露阴森讯息。
我试着乐观,试着往好处想,然而,一群带刀侍卫突地闯入,将我最后的一丝侥幸打到九霄云外。我一眼便认出他们穿着的是宫里的服饰,他们不由分说,架着我就走。
茫然间,我被架上车子,听着轮子骨碌碌转动的声音,我的心贴上路面,像被几百转的轮子辗过,压得不成形状……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宫里,不晓得自己进了什么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跪在这里,是一阵倒抽气的声音,将我的魂魄抽回身体。
抬头,我在皇上和皇后眼底找到不可置信。蓦地,我想起镛晋的话。天!我这不是又替阿朔增加一条莫须有罪名?
“章幼沂,你怎么会在这儿?”皇帝带着威权的声音让我从脚底泛起寒栗。
他是个不发怒就能震慑人心的男子,多年前一次交手,记忆深刻。
“皇上问的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是问我为什么没留在南国的后宫?”
走到这里了,我再也无法侥幸,命运之钥已经锁定我的死期,再挣扎,亦是无益。
至此,我的心思陡然清明,想不通的事倏地畅行,困扰我的爱情或嫉妒都变得不重要,眼下唯一重要的是阿朔。
我明白,阿朔救不了我,花美男、镛晋救不了我,而我……也救不了自己,但我能救、要救的是阿朔,绝不让皇帝继续在阿朔头上扣罪名。
心底有了打算,手足不再发颤。
“有何不同?”他如鹰隼般的锐利相目钉在我身上。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在南国后宫。”我的声音不见半丝起伏。
“从你明白处说。”他言简意赅。
“当年,我在宫里中了七日散之毒,那毒难解,就算日日服下宫中太医的药,性命也撑不过一年半。”
“你知道这件事儿?谁告诉你的?”这回皇帝没发声,皇后先出口问。
我抬头望向皇后。她穿着一身家常的玉色织银鸾纹裳,简单的飞燕髻上簪着一柄八宝琉璃旒金簪,没怎样打扮,仍是一派雍容,但眼角却满布纹路。
才多久时间,她已经老成这样?可见后宫真不是正常人能待的。
“在和亲途中,幼沂幸运遇见一名奇人,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试问,这样一个多病公主嫁至南国,会让南国国君作何感想?是大周没结盟诚意,或是刻意敷衍?两国邦交是大事,万万不可以毁在幼沂一人身上。”我颠倒前后顺序,话毕,发现皇帝向皇后投去责备眼神。
因此,他并不知道皇后急急忙忙把个快死的女人往外推?我赌对了,一国之君对于外交本该慎重其事。这样最好,皇后的隐瞒给了我可乘之机。
“你买通康卫庭,让他为你谎报?”他眉头紧蹙。
“康将军并不知道我让身边婢女李代桃僵嫁给宇文谨。”
“你竟让一名贱婢代你嫁进南国宫廷!胡闹!”皇上震怒,一拳捶落了桌上杯盏。
守在一旁的宫女很快地上前收拾,退出。
“请皇上息怒,幼沂的婢女橘儿容貌更胜幼沂,且从小在府里长大,知书达礼、性格温厚,在当时,她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于是我对她晓以大义,要她以家国为重。
那日,南国宫里派来喜娘为我梳妆,我便假扮婢女,让喜娘为橘儿打扮,待红头巾一盖,康将军自然以为红盖头下的女子是幼沂。“
“好啊!果然聪慧得紧。那你又怎么会在太子府里?”他冷淡的口吻里听不出是赞是贬。
我只能战战兢兢地继续编剧情:“我在南国待了一段时日,某日,听闻太子带领大军前往关州,要攻稽城、破大辽。于是幼沂化名吴嘉仪,跟着从南国赶往关州,幼沂早到了一日,与端裕王共退辽兵,之后,太子发现幼沂行迹,将幼沂领回营账里。”
“你就是那个吴嘉仪?”他讶然。
“禀皇上,是奴婢。”我垂下头,不知吴嘉仪这三个字能替我加几分。
“稽城久攻不下,是你用计破城?”
“是太子殿下愿意信任奴婢。”
“那些谋略计策,你是打哪儿学来的?”他紧盯我不放,锐利目光让我打心底发颤。
“那是奴婢在南国时的另一番奇遇。”
“说!”
“是,奴婢在南国毒发,差点儿死于道旁,被一名老叟救起。他原是个善于兵事的将军,只因不善为官,终生抑郁不得志,被收留期间,我与他相谈甚欢,于是他将毕生所能尽传于我,幼沂鲁钝,只学得二、三分。”谎话出口,我开始担心皇上会不会到南国去寻访这个老先生,可眼前顾不得这些了。
“听来,你于我大周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不求功过,幼沂只是尽一个大周子民该尽的责任。”
他没理会我的矫饰言词,问:“为什么你听见太子前往关州,就跟着去?”
问到关键点了,在这个桥段我编不出有利说词。要说实话吗?可不说实话,皇上何等精明,又怎能看不出来?他不戳破我前面的谎言,不代表全然相信,更不代表我已经安然过关。
两害相权取其轻,叹气,我鼓起勇气说:“因为幼沂……钟情于太子殿下……”
皇帝寡淡目光向我望来,没有多余言语,我却感觉无底深渊在眼前向我张开血盆大口,失速的惊悸捶打得心脏不胜负荷。
是的,我非常害怕,可也同时明白,害怕帮不了阿朔。
挺直背脊,不等皇帝问话,我自顾自往下说:“大辽退兵,幼沂的性命走到尽头,在回京途中毒发,本以为就此死去、一了百了,没想到幼沂命大,又碰上那位奇人,在我们分道扬镳的那段时间里,他找到能解除七日散的月神草,在他的悉心诊治下,我活了下来。
这个奇遇让奴婢心想,老天让我活了下来,是否代表我与太子缘分未尽?于是幼沂进京,乞求殿下收留。因念我战时有功,太子心慈,知我无处可去,便将奴婢收留于府内,并非刻意欺瞒君上。“
“难道不刻意就不算欺君?”皇帝语调微扬。
我本不敢迎视他的目光,怕一接触便会被射个千疮百孔,但为了阿朔,即便千疮百孔,我受!
我相目直视皇帝,隐瞒恐惧。“是欺君。但太子难为,幼沂于太子有恩、有功,不但救过太子一命,又助太子破大辽军队、识破端裕王与大辽合谋,他不愿欺君,可也不想恩将仇报。”
“所以太子无过?”他的口气里有一丝轻蔑。
“他当然有过,过在不愿让君父左右为难,过在顾及手足亲情,不愿向君父提及端裕王如何背叛大周、如何与大辽合谋,想置太子于死地;他有过,过在明知五皇子镛建是死在谁手里,却姑息养奸;他有错,错在明明拦下端裕王写给温将军、要他便宜行事,置当年的权朔王于危机的书信,却宁愿把罪算在温将军一人头上,维系手足之情;他有错,错在知道端裕王心机深沉,到死都要用自杀倒打他一耙,却不愿向父君禀明一切,宁愿让父君误会自己心胸狭隘,宁愿让世人误以为当今皇帝目光狭浅,误以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大周只是好听的口号……”
我并不确定阿朔有没有对端裕王之死向皇帝解释清楚,我只是下注,而这注……下对了。
“闭咀!”皇帝当头一喝,喝断了我的话。
我静望他,眼底没有畏惧,豁出去了。“皇上可以封住幼沂的咀,却封不了天下百姓千千万万张咀。亲情固然可贵,但身为皇帝岂能凭一己之好循私?这要教世人如何服气?哦,原来大周律法只是为约束平民百姓用的,身为皇子,可以弑手足同胞、可以卖国,没关系的……”
“大胆!你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视线扫过皇后,我在她眼底看见动容,她没想到我居然敢在皇帝面前为阿朔说项。
她不懂,将死之人无所畏惧,反正那条欺君之罪,我是如何都逃不过。
我住咀,敛眉。“奴婢不敢。”
“不敢吗?你自恃聪明,胆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词,是不是以为天底下的事全在你的掌握里?”
我没回话,望住皇帝阴沉不定的神色。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物,难怪朕的儿子一个个被你迷惑心志,镛朔留你这种人在身边,是幸或不幸?”
他要同我算总账?把那些皇子们的欣赏归因于我的狐媚?
“奴婢不敢。”除这话,我再挤不出别句。
“连谋杀朕的皇孙都敢了,你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你自以为计谋用得高明,神不知鬼不觉,任谁都抓不出凶手?”
“谋杀?”我猛地摇头。这个罪扣大了!
谋杀皇孙?是哪个皇孙啊?皇孙……穆可楠腹中的胎儿?
转眸,我见皇后紧盯着我,目不转睛。她企图在我身上找到什么?找到杀人凶手的心虚?
“太子妃日前小产,在她房里找到许多麝香,麝香会使人小产,而怀孕之人不能多闻,这事你敢说不知道?”皇帝问。
我怎么可能知道?在现代,有野生动物保育法,麝香是禁卖的,我连看都没看过,哪里知道这些?但穆可楠小产?她会不会赌太大?一个可能登上帝位的儿子换我一条贱命,她懂不懂得做买卖啊!?
“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