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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盛余奇道:“是何要事?”
“尹知事,酒坊场的雇工那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待尹盛余坐下,黄礼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消息,夏季大酒已出完,都在等着酿制秋季小酒。”尹盛余一脸轻松道。
“嗯,那些雇工能不能酿出王诩在时,酿出的好酒?”黄礼追问道。
“这个当然没问题,虽然他王诩精,但是我尹某人也不笨呐,留下的人组在一起,就能酿出好酒来。”尹盛余自信满满道。
黄礼笑着说道:“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还有两件事要拜托尹知事。请尹知事转告滑猫儿,明日的杭州日报出来后,咱们的报纸再出,王诩在报纸上刊登的酒坊场赚的钱的数额,咱们也照着一模一样地刊登。还要再最醒目的位置刊登出来。”虽说知道了王诩要在报上登一百六十万贯,但是黄礼还是多了个心眼。
“好,黄公子请放心,尹某一定带到。”
“另一件事,便是请尹知事帮黄某查查这家报纸的东家。说是汴京来的公子,黄某想见他一面。”黄礼说着,将桌上的东南要闻用指甲一顶,顶到了尹盛余一边。
尹盛余面上一僵,随即展颜道:“当然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那就多谢尹知事了,黄某就不送了。”
“黄公子请留步,黄公子请留步。”尹盛余说着,拿着东南要闻,就出了黄家的门。一个官差见尹盛余出来,上前问道:“尹知事,咱们的东西还送进去吗?”
“送个屁,妈的。给人王诩办事,还有酒有钱,他倒好,一副老爷样,走。”尹盛余恼怒地说道。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尹知事。”
“你们要就分了,不要就喂狗。”虽说嘴上抱怨着,但是一直盯着祁裕能给朝廷说几句自己的好话,然后把副提刑使的位置捞着的尹盛余,也只得派遣官差,去找东南要闻的东家。
待尹盛余离开,黄礼又对吕放问道:“你却看过那几间被卖的书坊没有?”
吕放谄媚地笑道:“这还用黄公子说吗,小的早就去看了,挨家都去看了,打听了,确实是被卖了。而且买家都是一个人。”
“哼,这一次我要彻彻底底地弄死王诩。你去找个放心的人给我盯着王诩,我去和那个汴京的公子谈淡,待我买扑了酒坊场,买下了东南要闻,他王诩就完了。到时候,他养不起那帮穷书生,自然会跪着来求我,来舔我的鞋,让我买他的报社。哈哈哈哈。”
吕放看着黄礼得意的笑,不禁有些担心道:“光是酒坊场大概一年就要两百万贯…”
黄礼一听吕放的话,立刻脸上大变,冷着眼看着吕放道:“你以为江南四大家的名号是个人就能得的?两百万贯算什么,再拿十倍出来我都有。”
“但是王家好像…”
“呸,你眼睛瞎了吗?那姓夏的老东西早就把王诩扫地出门了,侵占了他的家产。要不然,他会像条狗一样,眼巴巴地盯着酒坊场吗?”骂了王诩几句,黄礼倍感神清气爽,笑着说道:“王诩现在是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了。今晚上,我还要和任远任公子和马华马老爷吃酒。马老爷这么精明的人当初结识王诩算是走了眼了,不过为时未晚。”
黄礼整了整衣衫,对吕放说道:“你回去,记得我交代的事。”
“是,是,小的记得。只是……”吕放嘻笑着,以脚尖蹭地道。
“事情办好,你欠的钱本少爷自然会给你还,滚吧。”
吕放得到黄礼应诺,这才嬉皮笑脸地离开了。
第六十一章 洒下的种子
次日一早,王诩换了一身端庄严肃的衣衫,坐着马车来到了文学院。有了昨日的一番演讲,思量一夜,王诩策划着,要将道德修养单独拿出来,另设一课重点讲述,以免受人诟病和攻讦,照着王诩的规划,文学院和工学院之间用几层花草树木作墙相互隔开。工学院注重实践和操作,一个宽大的空间和足够的材料便够了。而文学院则是要习孔孟之道,读四书五经,所以修建得也较为清幽和典雅。
“史老亲自来迎,真是折煞邵牧了。”
“呵呵,邵牧那日一席话,让老朽都倍感收获良多,学生们更是对邵牧你是敬仰之极啊?”白衣素冠的史高儒捋须笑道。
王诩拱手道:“邵牧无德无能,空有三寸烂舌之功罢了。”
“邵牧太过谦了,只要将你那日所言详加规整,便是一家之学说,不日势必震惊士林。这岂是三寸烂舌之功?”史高儒以为年轻人没有自信,连忙出言激励。
“邵牧尽力而为。”其实王诩那日回去后,便开始着手整理经世致用的学说,他也知道,光靠着一张嘴巴说是没有太大作用的,要获得好的效果,还是要写成著作才行。
史高儒听王诩应诺,笑眯眯地拉着王诩,一边走,一边说道:“邵牧那日去的是文学院前院大讲堂,今日且随老朽进去看看。”
二人依旧顺着林荫小道走到尽头,王诩视野陡然开阔,一个三面合围的大院子呈现在王诩面前。
“这左边便是各位山长所住的地方,右边是学生们住的地方,而中间最为宽大的屋舍便是山长们授业的地方。”史高儒指着这些地方一一说道。
王诩看着中间空出来的这么大的一块空地不觉有些可惜,忽然问道:“朝廷科举所要求的科目,都有山长们教了吗?”
史高儒以为王诩是担心他自己的学说不适科举,无处安排,是故说道:“确有其他山长们教授了。但老朽以为,他们所言的《易》、《诗》、《书》、《周礼》、《礼记》以及《论语》、《孟子》皆都停留在其本身,没有能够教会学生学以致用,只是为了适应科举罢了,久而久之恐怕会流于形式。而邵牧之论,却恰恰给了这些经义一条出路,为黎民社稷学有所用的出路。况且如今朝廷新党掌权,邵牧之论也暗合了他们变革的想法。就老朽看来,比之他们的盲目举措,邵牧所提的经世致用的观点论述于社稷黎民更佳,不会无用武之地的……而且,难道以邵牧之才还怕和众山长一较高下?”
王诩没想到史高儒竟然能将问题看得如此之深,其实王诩当时选择了顾炎武的经世致用之学,一则是为了为他赢得声誉,为他进入庙堂铺路,从而能掌权当政,避免北宋之亡,为历史尽一份责任。
二则是经世致用之学也最能契合他的想法,也是他认为能强北宋文人士林的最好学说,从现代而来的他较之史高儒更加忧虑科举取士会流于形式,后世只论八股,不闻时政而导致官员无能,国家覆灭的例子比比皆是,而且目前的取士已有这样的端倪。将束之高阁的学问和文人士大夫们请下神坛,让他们切身地感受世间黎民的悲欢离合,如此,才能做好官,写好文章,缔造一个好的社会。
三则是他的心机,了解历史的王诩知道,此番新党执政之后,直到北宋灭亡,旧党再也没有翻起身来。而经世致用之学也如史高儒所说,有提倡变革的方面,这样也就能附和新党的思想,能为他进入官场提供一定的方便。
“三人行必有我师,只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而已。只是邵牧除了想讲述经世致用之学以外,还有些其他想法。邵牧还想开设些没有人教的科目。因为,邵牧的初衷便是想让浅草书院成为与众不同的书院。”
史高儒明白王诩想制定些新的规则,他虽然年老,但是并不迂腐,于是说道:“邵牧跟我来。”
王诩跟着史高儒来到了左边的一间不大的屋舍,里面干净简朴,文用齐全,处处四溢着书香,想必是史高儒休憩之地。
史高儒拿出笔墨纸砚,然后才对王诩说道:“邵牧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王诩见史高儒郑重其事,似乎要写成校规之类的东西,急忙道:“史老不必太过郑重,只是邵牧一些粗鄙的想法而已。”
史高如笑着说道:“自古以来,哪怕是圣贤之言,也有后人注释和补充,邵牧你的《孟子集注》不正是这样吗?但说无妨”
听史高儒说完,王诩知道史高儒的意思是将来这些东西还会加以完善,是故只放心地点头,在不大的房间内踱步,沉吟半响才开口道:“第一,书院学生所学每一科目必须每隔三月让授业山长出题以试,若三次不过者,则请出书院,每位山长评出的前三甲,书院给予不同的奖励,而进步最大者也给予同等奖励。”
“第二,增设蹴鞠、马球、射箭和剑术四个科目。也同于其他科目,优秀者予奖,不过者予罚。这四项由邵牧来教,考题也由邵牧来出。”
“第三,给予所有学生充分的选择自由,他们愿意学习哪位山长的课业,便让他们选择哪位山长。没有学生选择的山长,便请出书院。”
“最后,增设的几个科目在工学院也增设,也同样要进行考核,同样实施奖惩。每季由文学院和工学院各出一只队伍,进行比赛。获胜者给予奖赏。”
书院是王诩播下的种子,在工学院,他想种出现代的技术学院、工厂和研究院结合的模式。在文学院,当初见到陈卯时,王诩已经设想好了一套完备的计划和想法,如今只是锦上添花,为文学院再播下一颗民主和强健体魄的种子,至于能不能一扫北宋读书人的文弱气息,做到能文能武的地步,还需时间的验证。
史高儒放下笔,抬头看着王诩问道:“蹴鞠、马球、射箭和剑术这些东西向来被视作娱项,怎能堂而皇之地登入书院呢?再说,学生学这些岂不是玩物丧志?”
史高儒这番话算是说得很重了,但是王诩却也不恼,只是说道:“课业之余,学生们有些娱项也是劳逸结合,有助于学业。而且,我朝自太宗以来,虽然取士甚多,但终有些学子名落孙山。仕途无门,他们也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岂能拿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来推诿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
“邵牧言语不当,万望史老担待。”王诩实不能告诉史高儒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所知道的靖康之变是史高儒没有看到,甚至根本不能想象的。重文轻武所导致的国家软弱也是这些常年埋头于圣贤之言的学究们所不能看清的,甚至是根本无视的。所以,王诩只有用自己的一点点力量,在东南在杭州在这个小书院里,逐步地将文武融合用一种看似玩物丧志的方式,掩人耳目地进行。
“哎,邵牧你若如是想,你便照你的方法推行吧。”史高儒虽不能理解王诩这个能写出《孟子集注》和提出经世致用学说的大才之人,为何会出此下策。但是,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王诩知道史高儒心中没有万全信服,甚至是有可能迫于他王诩是这所书院创办人和出资人的压力,但是王诩解释不了那么多,只有让结果出来说明一切。
史高儒遂了王诩的愿,开始在文学院和工学院一起开设王诩教授的四门课程。而在王诩的名望感召和重金利诱下,两院的学生们纷纷参与到这项玩物丧志的活动中来,为此,王诩还买了很多马匹和扩建了书院。
就在王诩的教育事业如火如荼地发展的时候,另一件事也悄然地展开了。
第六十二章 以退为进
买扑酒坊场本是商人们的事,但是此时买扑三年为限,售价数额惊人。得杭州城的三家报纸推波助澜,整个杭州城都在瞩目着这次酒坊场的重新买扑,三家报纸也同时派出了记着蹲在酒坊场门口,随时打探消息。而报社也将报纸的头版空了出来,准备第一时间刊登买扑价格。
而经报纸报道提点刑狱司从杨冶手里拿到的账本价格,也是和他们刊登的一百六十万贯完全一样。是故以三年为限,提点刑狱司给商人们的底价高达惊人的四百五十万贯。按理说,也是给商人们留足了利润的空间,但是能出得起本钱的人却是不多。所以前来杭州买扑酒坊场的商人们顷刻间便被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只能陪衬,望价兴叹的,另一种则是虎视眈眈想要拿下酒坊场的。
深知内幕的黄礼和王诩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坐着马车,朝着酒坊场而去。
再一次来到此处,王诩的心不再七上八下地忐忑,而是犹如止水一般沉稳。他依旧选择了一个靠边的不起眼的角落,坐了半响,才见黄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王诩冷冷一笑,低头自饮,丝毫不在意黄礼四处招摇和商贾们谈得火热。
“肃静!”一个官差走上高台,朝着下面七嘴八舌的商人们喊道。
“有请尹知事。”
官差话音一落,坐在一旁的尹盛余笑呵呵地朝着台下众人拱手道:“皇上圣明,效熙丰之制,现如今酒坊场归于提点刑狱司。虽所属不同,但是规矩还是一样。不过,这次买扑酒坊场,期限是三年,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吧。”
台下商贾们皆都应诺。
尹盛余看了看近处的黄礼,挥手让官差下去收封纸。
官差走得一圈下来,木盘上的封纸叠得甚高,一个大木盘都快盛不住了。王诩的酒卖了两季,所有的人都知道酒坊场能酿出好酒,但是这还不足以让商人们趋之如骛。而真正催使他们前来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