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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多数人眼里,张之洞首先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分两种:学问做得好,人做不好,简称书呆子;学问做得好,会做人,也会做官,简称学者型官员。张之洞无疑是学者型官员中的佼佼者。他既会做学问,又会做人,更会做官。
晚清很少有大臣能像张之洞那样一辈子顺风顺水。十六岁全省乡试第一名解元,接着全国第三名进士探花、翰林、巡抚、总督、大学士、军机大臣。虽然仕途上有数不清的险滩暗礁,一批又一批的新人、旧人都被一浪又一浪拍死在滩头,但张之洞依然挺立潮头,傲视沙滩上成批倒下的人。
为什么他可以挺立潮头,有什么秘诀吗?既然是秘诀,一般人张之洞不告诉他,只对几个密友说了,而且还说得遮遮掩掩。
做官十六字箴言:启沃君心,恪守臣节;力行新政,不背旧章。
上面指示要充分领会,地方实际要灵活执行;
从不得罪人,只做调停人;
新人要提拔,旧人不抛弃。
说一千道一万,归结为一句:对决定自己官运的人忠心。
看来让张之洞辅助载沣,和袁世凯有得一拼。
至于袁世凯,不是一直喜欢来北京混吗?趁这机会让你过来吧,接替瞿鸿禨的职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叫明升暗降,目的就是让你离开北洋老巢。
军机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平衡。大家各就各位,载沣、张之洞PK(对决)奕劻、袁世凯。
不过大家都有个疑问,这个二十四岁的忧郁王子会是政治上的超男吗?
今天写作“载沣”的载灃,这位有着高贵血统的忧郁王子,未来大清国的掌舵者低调而又神秘,光是姓名就不同寻常,让人不得不先来三个“犀利之问”。
第一问,“灃”太生僻,可不可以起个简单易读的名字?
这个不可以,真的不可以。只有老百姓不认识,不会读、不会写,才能凸显皇家身份的高贵、与众不同,一般的字太没有神秘感了。
第二问,普通人也想不走寻常路,起个生僻的名字,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没有高贵的血统,不会增加神秘感,只能增加写字的笔画,起了也是白起。
第三问,现在这个“灃”可以写简单点吗?没问题,都革命一百年了,什么不能写。
载灃就变成载沣了,记住,是一个人(其实灃是特定的皇子用名,不能简化为沣)。
一位美国朋友这样描述:“他缄默少语,相貌清秀,眼睛明亮,嘴唇坚毅;腰板笔挺,虽不及中等身材,但浑身透露着高贵。”
够了,我们不要托儿,即使你是漂洋过海的国际友人,我们要看照片。
照片上的载沣长得其实也不赖,只是整天愁眉苦脸,面相看起来有点显老,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为什么忧郁?因为载沣是个不喜欢操心的人,命运却又偏偏让他操心,操大心。
大人物和小人物其实都一样,在操心忧郁中成长。如果硬要说区别,大人物的忧郁是从国运开始,小人物的忧郁是从琐事开始,这就是区别。
其实载沣刚刚十八岁时,还没来得及举行成人仪式时就已经开始操心了,既操心又伤心,因为那是从一场无比的屈辱开始的。
屈辱是因为一个中国人不小心杀了一个洋人,这可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1900年,义和团运动正如火如荼,义和团的一个愤青小师弟在北京射杀了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外交官代表国家形象,无论在什么时候,这都是国际外交大事件。
当时西方八国集团提出了最严正的外交抗议,说中国公然蔑视国际法,接着组成八国联军,向北京发动了猛烈的地面攻势。慈禧也给逼急了,大声怒吼:中国人的事情由中国人做主,四万万中国人的唾沫就能将洋人淹死,顺便二次漂白。
可八国联军全方位的炮火太猛,浓烟滚滚,打得慈禧无处藏身,一路狂奔到西安。
战争结束后,除了签订屈辱的条约外,还有一项更屈辱的任务:赴德国请罪。
派谁去呢?德国方面说话了,必须要除了皇帝之外身份最高贵的人去德国谢罪,以示诚意。除了皇帝之外,谁最高贵?当然是皇帝的亲弟弟,醇亲王载沣。
载沣很无奈,我十八岁的成人宣誓仪式还没完成,还没准备好。
德国方面很强硬,不要任何准备,把你自己带去就行了。
许多人都在看这个少年的笑话,看他怎样在国际性的大场合出丑。其中有洋人,还有不喜欢他的中国人。
到了德国,不可一世的德皇威廉二世非要载沣行屈辱的一跪三磕的大礼。就算是弱国,有辱国体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载沣这小伙子还算有几根铁骨。他的抵抗绝招极具中国特色:韬光养晦,拖延和忍耐。你说你的,我拖我的;你越说,我越拖;双方僵持,谁先说话谁妥协。
外国人毕竟不了解中国国情。威廉越等心越烦,果然先说话了。算了,我等不起了,鞠躬吧,只要三鞠躬就够了。于是载沣华丽丽地做了个东方式的优雅鞠躬。举止大方,最大程度地维护了一个孱弱大国应有的尊严。
铁血的威廉有点感动,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竟将屈辱以如此优雅的动作轻轻带过,中国皇室有奇人啊。
几天时间里,威廉和载沣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们儿,载沣乘机请教国运长久的秘诀。威廉神秘地笑了,没有说话,用手比划了一个拿枪的动作;载沣也笑了,笑得有点勉强,有点迷糊。
长在深宫里的王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养着二百余匹“肥壮神骏”的德皇之马厩、博物院、皇家戏园、武备学堂,都留下了他的身影;伏尔铿造船厂,他目睹了正在建造中的三万吨商业邮轮“威廉二世号”;克虏伯炮厂、西门子电机厂回荡着他啧啧的赞叹声。
异域的微风吹乱了载沣的长发,却吹不散他紧锁的双眉。载沣一直在思索威廉动作的真正含义。他到底要我打谁?大哥啊,有话明说,大家都是领袖级的人物,没必要掖着藏着,弄这么无聊的迷思让我猜。
带着“威廉迷思”,载沣回国了。汽笛一声,上海到了;祖国,我回来了,在外漂泊时间很短的游子又回到了你的怀抱。
上海码头人山人海,当然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人群在欢呼:王爷,欢迎您回家。当然是早就排演好的。不过这轻轻的一句问候,还是让载沣很感动,中国的老百姓就是会体贴人。
回家真好,回家的感觉实在真的太好。家还是那个家,不过一切都变了。
昔日无人知晓的深宫里的少年已变成童话里的王子,人们将最华丽的颂辞献给他,中国人,还有洋人。其中有诗赞道:
〖一朵红云下沪滨,英姿龙凤洵超伦。
五洲士女争相睹,俱道黄衣是圣人。
破浪绥夷万里行,顿教戎马化承平。
从今一代撑天柱,要仗吾王手自擎。〗
女人喜欢他,世界仰望他,中国要靠他。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这个年轻人成了许多人心中的期望,对朝廷,对未来,对国运无限的期望。
既然载沣已变成了童话里的王子,就允许天马行空的想象。人红了,是非也就多了。关于他的八卦满天飞,好的坏的都出来了。关于他的传说很多,有真实的,也有虚构的。流传得最广的是出使德国的根本不是载沣,而是长得和他极像的一个剃头匠。
这传说可以蒙蔽官员们的双眼,但是不要侮辱广大人民的智商。王爷的替身怎么可能是剃头匠,少说也是个进士、翰林。那浑身散发的迷人贵族气质,你以为谁都能学得来。
载沣的照片在报纸上频频曝光。不高但挺拔的身材,浑身从里到外散发出的贵族气质,尤其是那忧郁的眼神,许多姑娘迷死这位忧郁王子啦。没办法,男人只要一和忧郁沾上边,那迷死人的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批成批的无知少女。
崇拜的女孩很多,想走进童话的女孩很多,成为童话里的灰姑娘更是她们的终极梦想。实现梦想很难,也很简单,只要一个人点点头就可以了,这个人当然不是载沣,他做不了主。
是慈禧,只有她才能导演这场童话。慈禧也很满意载沣的国际表现,不为别的,只为他有理有礼有节地展现了新时代贵二代的硬骨头风采。
她要亲自给他挑选未来孩子他妈。
其实载沣早就订婚了,不过既然慈禧开口了,原先订婚无效,重新再来。可那位订婚的姑娘不答应了,虽然还没见过面,但她现在已迷死了家喻户晓的忧郁王子。
再迷也不行啊,你知道慈禧圈定的女孩是谁吗?八妞儿,一个普通却又不普通的女孩。不普通是因为她爸,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荣禄,慈禧这一生最惦记的一个人。哎,没指望了,姑娘,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这个忧郁的男人,未来皇帝他爸爸是不属于你的。
忧郁王子和八妞儿成婚了,童话已经上演,忧郁还会继续吗?
可是当忧郁王子遇见八妞儿,他更加忧郁了。
八妞儿最崇拜慈禧,她一直想成为中国女强人。NO。2(二号)要做女强人,先从男人做起,从自家的男人做起,先从改变男人的眼神做起。八妞儿正儿八经地开始改变载沣了:“你整天愁眉苦脸,忧郁地看着一切,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忧郁的化身吗?”
八妞儿这句话说得确实在理。结婚了,眼里不应有忧郁,只应有八妞儿。
不过大家都冤枉载沣了,其实他谁都不在看,只是想活动一下眼睛,转转眼珠。载沣是个书痴,天天看书,路上、马上、枕上、厕上,都和书在一起,眼睛累得慌,保护视力要从日常做起,从细节做起,如此而已。
可每当八妞儿发脾气时,载沣总是一声不吭,默默地将忧郁的眼神转向了地面。不是看书就是看地下,载沣视力越来越差,遗传给了儿子溥仪。
载沣只能默默忍受,他可怕这位夫人了,因为大事小事她都往太后那儿报告。太后一生气,不是我一个人怕,全国人民都害怕。
后来太后不在了,载沣还是怕八妞儿。
为什么?
习惯了。
这个怕老婆的男人是个老实人,有点安静、有点腼腆、有点懦弱、情窦不开的忧郁老实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老实人。他自号伯涵,又号静云、闲园。名字起得很文艺,可既没有文艺青年的情调,更不会像文艺青年那样调情。
这样的人,其实很讨女人喜欢,有安全感,标准的宅男,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自己;这样的人,也不讨女人的欢喜,虽然安全,却不懂得小资,更不会罗曼蒂克。
所以灰姑娘不好做,童话也不一定美丽。嫁或不嫁,你们自己选择。不过八妞儿却没得选择,他们的红娘是太后,是政治,偏偏载沣又不喜欢政治。
风花雪月不是他们的往事,因为原本就没有往事;花前月下他们不曾牵手走过,因为载沣天天忙着看书盖章。
载沣不喜欢玩政治,不喜欢打麻将、不喜欢听戏,也不喜欢鼻烟壶。他拒绝一切低俗无聊不健康的东西,只喜欢藏书,自号“书癖”。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盖章,拼命地盖章。载沣刻的章有“味道斋、退庵、渔伯、闲园、退一步想、思谦堂”,每本书都盖章,而且要将这么多章全部盖上,地地道道的盖章专业户。
别人书都看完了,载沣的章还没盖完,至于书读了多少,只有他自己清楚。
载沣到底在书里看到了什么?他看的不是书,是忧郁。
载沣的书房里挂着一副对联:“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原对联稍有不同,载沣将“有名”改成了“有书”。改得倒挺实在,本身都是亲王了,还用求什么名,求什么富贵。
载沣唯一期望的是做少事、无事的神仙,自己从不多事、惹事,更不会无事生非,顶多用忧郁的眼神扫视四周,再忧郁地落到书本上,还不敢看老婆。
载沣很喜欢诗,他写了一首:“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贫随富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这首诗是他的最爱,客厅,书房、卧室,到处能看见“蜗牛”的身影。
有位客人来访,赞不绝口:“字好,诗更好。王爷,您不做诗人可惜了。”
载沣笑了笑:“我不做诗人许多年了,那是白居易写的。”
客人也笑了:“王爷不做书法家可惜了,字写得比白居易还好。”
不过载沣终究当不成快乐的神仙,因为慈禧不想让他太逍遥。婚事完了之后,慈禧琢磨着家已成了,该立业了。到军机处历练历练吧。先在军机处学习行走,学习行走就是实习,新手总要有个过渡期。
为什么要让载沣挑这副重担?
前面已经说过,自从一个女人引发的群殴事件后,慈禧再也不相信外面人,只相信家里人,贴心的家里人。还有,载沣这孩子老实听话,叫出国赔罪、退婚,他二话没话,总是默默地接受,从不问十万个为什么。
当然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