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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一愣,刚才她好像听到有人说——女人,你那么多钱,不知道自己去买吗!
这声音,有点,有点像在瀚云轩外面遇见的金面男子,可是除了她,院中似乎没有人听到这个声音,难道是在这附近?
“奕辰,皇爷爷有事要和沐将军问问,你先在这里和清歌说说话,盛宴之后你们两个的婚事也近了,先联络联络感情啊!”御凌天一副慈祥的姿态,满眼笑意的看着眼前的长孙和清歌,怎么看怎么满意,这个孙媳妇真不错,有沐家风骨!
御奕辰眸中一怔,色泽微闪,略一怔后,低头道:“好的。”
清歌本以为御奕辰会和御凌天说出休书之事,谁知他竟然答应了下来,眉间蹙起,连忙往前一步,开口道:“陛下……我……”
御凌天看着一脸急切的清歌,以为她是少女未婚的羞涩矜持,摇了摇手,哈哈一笑,“别害羞!要是奕辰欺负你,你可以来告诉朕,朕帮你!”说完大步走出院子。
沐宗佩眸色一沉,他是不会去和御凌天说这休书之事,对着御奕辰行礼后,跟随御凌天出了院子,其余下人丫鬟也连忙抬着半晕厥的秦艳莲跟了出去。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院子一下安静了下来。
御奕辰眸光淡淡的看了一眼秦艳莲左腿上的砸伤,眉头微微一皱,温润的嗓音带着疑问的问道:“沐清歌,这是你打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这是我们沐府的家事,皇长孙难道也想要管!”清歌目光如剑,带着穿透人心的锐利,冷漠的望着面前一脸温润的白衣男子。
御奕辰静默的站立,接到她如剑的目光,心中掠过一阵冰冷的气息,他觉得自己要说的一下底气不足,“她始终是你大娘,你怎么如此下得了手?”
“大娘?她也配!”清歌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嘴角流露出深深鄙视,她清凉的目光注视着御奕辰,“请皇长孙殿下不要妄自断言,你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了解吗?不了解就不要随意妄言!”
御奕辰眉目一动,她依旧是那一身破旧的布衣,却掩饰不了与生俱来的清华,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轻霜,通透如雪,日光下如渡了层金辉。
不了解就不要随意妄言!
不了解……
心底升起复杂的情绪,眸中染上淡淡的回忆,上次在瀚云轩前,她也是这样冷冷的反问了他,了解过吗?
回府之后,他一个人静静的书房想了很久,想着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想过的问题。
是的,他从没有去了解过她,仅凭着几次不尽详尽的见面,就在心中给她下了评论,他从不知道她过得怎样的生活,有怎样的性格,喜欢怎样的东西,他对她这个未婚妻十六年来不闻不问,一无所知。
当他派出的探子告诉他,沐清歌在沐府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那一点一滴的叙述,那些惊心的叙述,比起从她口中说出的更让他震惊。
原来只要花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能知道她过的是怎样,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有过这个心。心里翻腾出一种从有有过的感觉,有点疼,又有点悔。
敛了眸中的回忆,御奕辰看着她瘦弱却挺直的身躯,微微拧眉,温润的嗓音徐徐道:“我愿意了解你。”
蓝色天空上的云一朵朵的飘过,形状多变,或花朵或牛羊。
不大的春艳居里,牡丹遥遥相对,展现多姿色彩,香风阵阵,却因来的不合时宜让人觉得不喜。
愿意了解?
是回答她在瀚云轩前所说的话吗?
清歌面上浮出一抹笑容,宛若冰川里开出黑色的花朵,瞳色潋滟,紧紧的看着御奕辰的眼眸,“皇长孙殿下,我想,你弄错了,我在瀚云轩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从来不是要找你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你现在了解,或者不了解,于我沐清歌来说,已经没有半点意义。”
没有半点意义?她完全不在乎他吗?他脸色忍不住的有些变化,白色衣袂翩翩飞舞,映衬着他眸底的一抹漩涡,看着少女笃定的神色,他忍不住问道:“那刚才皇爷爷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为何不说?若不是你心里对我还有旖念,你为何不将我们的事情讲出来!”
哈哈,清歌有些想笑,却更觉得怒,她面上没有半分表情,眼眸如墨,“御奕辰,你实在太可笑了,休书是你写了给我的,你将这事弄的人人皆知,却不敢告诉你亲爱的皇爷爷,如今他不知道了,就变成我不愿告诉他,变成了因为我对你还有旖念!滑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御奕辰脸色一沉,那一脸的温润终于被变幻的色彩收敛起来,十九年来,他从未被人如此喝斥过,如此讥诮过,从未想过会被一个自己休之弃之的女子这样对待!
他定定的看着清歌,从她墨色到毫无杂质的眼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面容,那面容依旧清隽,熟悉,眼底却有一种他看不明白的神色,沧海在变幻,心底一霎那质变在发生。
两个静立对视,风过,卷起一地的残花。
“那你为何收到休书要去撞墙自杀?”御奕辰还是先开口问道,他不敢相信,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再眷恋他,他是大雍最尊贵的皇长孙,只要他愿意,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贺雪莹,宁可云之辈都趋之若鹜,不说是堂堂正妃之位,就是妾侍也有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前仆后继的献身。
清歌抬起头,眼角斜斜勾起,虽素妍简妆,却是气韵天成,令人见之心旷神怡,眼睛如淬过雪水一般,寒冷入骨,一字一顿的开口道:“皇长孙殿下,撞墙自杀这种事情,清歌是干不出来的,如果清歌朕是因为拿到你的休书去自杀,现在也不会站在你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请皇长孙殿下拿出一个男人该有的风度来,你未娶我,便来休书,这未娶先嫁,已经是滑稽之至,此时还来纠缠,莫不是太小气了点!”
说完,清歌不再理会,转身朝萍儿躺着的地方走去,她要把萍儿带去院子中休息,这春艳居,多呆一分钟都让人觉得讨厌。
御奕辰被她说的脸色忽而青,忽而白,眸中神色变幻莫测,他不敢相信,那外面传的纷纷扬扬,沐家大小姐因他一封休书自杀的事情只是一个无须有的传言,可是,他又怎么能不相信,眼前的少女淡漠的眼犹如深潭,让人看不清神色,面上无半点表情,绝不是说笑。
心里一种莫名的情绪从最深处蔓延出来,渐渐的蔓延到脑中,他似乎不受控制的迈步靠近清歌,一双如水的温眸神色渐渐波动。
下午的光线被建筑物遮挡的忽长忽短,折射出一道道或明或亮的光芒。
“休书?!谁写了休书给谁!”雷霆般的声音伴随着御凌天震怒的面容,踏进了春艳居。他不过去和沐宗佩问一问沐清歌的情况,谁知转回来竟是听到休书这样的字眼!如何能不怒!
清歌把巧儿掉落下来的手臂扶了上去,声音一如往常般的冷静,“陛下尽可以问问皇长孙殿下。”
“奕辰?”御凌天满是怒意的问道。
御奕辰脸色唰的一白,全身一顿,背上一阵冷汗涔涔,闭眸沉下慌乱的心绪,这不一定是坏事,也许能借此收回休书,想到这里,再一睁眼,面上依旧清雅俊逸,拂一转袖道:“皇爷爷,是孙儿,孙儿写了休书给沐清歌。”
“你……这婚事是朕亲自指的,你竟然连休书都写了,你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不是!”御凌天怒目对着御奕辰骂道,这个由自己亲自带到宫中,从小看到大的皇孙,一直行事温润有礼,颇得他喜爱,怎么也想不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御奕辰目光一直看着清歌,她的眼里一点都看不到自己的样子,这个少女,自出生便挂上他未婚妻的牌子,她曾经给他的感觉是胆小,卑微,甚至泥土不如,惹人耻笑,可他觉得,现在的她,滢滢玉立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傲骨,锐利的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剑,让他觉得惊讶,他第一次知道,他是想娶一个女人,娶这么一个女人为他的皇妃,“皇爷爷,孙儿知道错了,愿意收回休书。”
御凌天的怒气还凝结未散,陡然听到御奕辰饱含歉意和懊悔的话,也不由的顿了顿,眼前这个是他的长孙,他是真心喜爱的,若是能认错,作为爷爷来说,当然愿意原谅,他转眸看着清歌,“清歌,奕辰这小子不成熟,做事冲动了一些,他认识到错误了,你也原谅他一次。”
御奕辰眸中光影流转,对着清歌道:“沐清歌,我愿意将休书收回,娶你为妃!”
两爷孙眼中都有一种期盼在里面,定定的望着清歌。
清歌静默不语,须臾,她开口道:“陛下,休书清歌已经收下。”她的意思很明白,很直接,休书我已经收下,再要收回,已经不可能。
“休书无事,婚都未结,如何能休。”御凌天倒是真的喜欢清歌,还在劝说。
“可是这天越城无人不知我沐清歌被皇长孙未嫁先休。”
无人不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御凌天没想到竟然闹得这么大,侧头沉声问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两名灰衣人其中一个,“李陆,把这件事如实的告知朕。”
李陆是皇上的贴身内侍,这天越城中大小事务他必然是知道的,这点陛下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问他。
他从开始进来就有留意沐清歌,从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陛下肯定会喜欢她。
擦了擦汗,李陆看着眼眸一直没有离开沐家大小姐身上的皇长孙,暗底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开始休,现在求,这算什么事。
他拱手答道:“回陛下,据奴才了解,在天越城中所传是这样的:一个月前,皇长孙殿下派人送休书一封于沐府大小姐,沐府大小姐接到休书后,伤心过度,当天撞墙求亡,全天越城都取笑沐府大小姐被未嫁先休。”
一个月前?
御凌天威严的脸上一双眸色阴沉,他狠狠的一甩宽袖,“奕辰!你倒是真把皇爷爷我当摆设了!一个月前你就写了休书,都不把朕当回事了!”
李陆连忙道:“皇上息怒。”
御凌天喘着粗气,沧桑的面容上刻着不满。这门婚事在他心中,是有着不同意义的,这是当年他和某人做好的约定,自己的子孙和他的子孙一定要亲上加亲。再加上今日见到清歌,一身风骨,与心中的身影重叠,更是喜爱,他如何不怒。
御凌天看着少女淡然而立,遭遇这样的事情,若是换了别人,定然恨之入骨,她却不怨不忿,当为大家风范,若是能嫁入皇家,必然是能掌一方的女子,心中宛然可惜,开口道:“清歌,奕辰他……”
清歌蹙眉,打断御凌天接下来的话语,“陛下,既然事情你已经清楚,休书之事就此了得了,相信陛下也知道覆水难收一词,接下来的皇长孙如何,是皇家的家事,我只是一个臣女,无位无份,就不再留于此了。”
她将萍儿扶起,将她一只手架在脖子上,她比萍儿大,也不过大两岁而已,单薄瘦弱的身子挂着一个差不多高的萍儿,看起来十分吃力,御奕辰连跨几步,欲伸手帮忙,“我来。”
清歌略一抬眸,声音里带着一种隔之千里的疏离和拒绝,清冷道:“一个丫环而已,不劳烦皇长孙殿下了。”稍顿了下,清歌忽然想到一句话,她思考了会,才慢慢的说出来,“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若是他能对以前的沐清歌伸出一只手,原主沐清歌也不至于会被活活打死,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但是,若是这样,那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得到这次重生的机会了呢,世事难料,因果难说。可惜的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这个词。
御奕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上等质地的袖袍如水倾泻下来,孤荡的飘零,枝叶斑驳的投影在他身上,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她明明就站在眼前,却好像隔了很远很远,远到倾尽毕生也触摸不到的位置。
清歌的背影就这样挺的笔直,扶着萍儿一步步走出了春艳居,拉长的影子在地上划出很远很远的距离。
御凌天没有阻拦,也没有吩咐人去帮忙,他知道,她不需要。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收回眸子,看着呆呆怔立的御奕辰,那莹白的脸上挂着寂寥,失望,失落,甚至更深的情绪。
“御奕辰!”御凌天一甩衣袖,震声道:“你跟我回宫,好好得呆在宫里反思!这次你让朕太失望了!”
御奕辰浑身一震,面色唰的变白,眼中满是惊愕,失望?皇爷爷对他失望了?
李陆走过他身边,望着他清隽的容颜苍白无神,轻轻的叹了口气,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