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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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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隆隆的车辙碾压声将他的思绪带回了正统四年,彼时的正统皇帝声称要做汉武帝,他毫无保留地相信了那番豪言,也耐心等了数年。那天在雍肃殿拆解往日的谜团,面对给明军造成惨重伤亡的内奸嫌疑人喜宁,正统皇帝的表现让他首次留下了心结。

不过,他仍有耐心等候。可是,天子大婚那日,就在那个普天同庆的良宵,一场厄运骤然降临······此后,疏远、猜疑、利用、施压等荒诞剧目接连上演,他屡挫屡奋,却时常苦闷,只能从史籍中追寻遥不可及的“强汉梦”,直至他被逼远赴辽东······

“安逸是一剂毒药,往往毁国于无形!”朱祁铭喃喃道。

直到底下的鞑贼全通过了眼前的坡道,逶迤北去,他才回过神来,碰见周遭一双双困惑的目光,他顿了片刻。

“当心鞑贼故布疑阵!”

撇下仍在犯疑的众人,他扭头北望,从尚未走远的鞑贼人丛里搜出了一道依稀熟识的背影。

也先?有那么一瞬间,朱祁铭很想引马北去,追上也先,与他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只是理智让他打消了此念。

赵国泰将马缰递给一旁的护卫,蹑手蹑脚走到朱祁铭身边,“殿下,在下点清了,方才过去的鞑贼约有一万四千人。”

一万四千人?加上前队的两万人······如此说来,后队鞑贼只有数千人马?不错,无论怎么算,这批鞑贼都不会超过一万!

至于究竟是几千,还得看明军的战果。换句话说,点清了后队鞑贼的数目,便能知晓明军在京城九门之外和截击途中一共歼灭了多少鞑贼。

“赵国泰,你速派人赴徐恭、唐戟、牛三、石峰、王烈那里传令,全军先对殿后的鞑贼动手,后队鞑贼必定带着掳掠来的人口、财货,他们走不快,一切都以本王的旗令为号。”

“是!”

赵国泰转身回到原地,叫出十名护卫,命他们分头前去传令。

寂静的大地总算响起了细微的风声,丝丝寒意袭来,有助于谋者宁静致远。朱祁铭凝思片刻,确认自己在临战前并未漏算什么,便胸有成算地淡然瞟了身边的井云飞一眼。

眼下他要做的,便是把当初也先从大同至土木堡之间的血腥游戏加以如数奉还!

“殿下,那边有鞑贼!”一名护卫轻声叫道。

现场所有的人忽地一下站得笔直,握紧手上的兵器,齐齐举目南望。

这批鞑贼来势极缓,慢慢吞吞过了许久,才开进到高坡下,点点人数,应有两千。

两千鞑贼北行里许,眼看就要进入徐恭、唐戟、石峰三路人马组成的伏击圈了,忽闻南端传来嘈杂的人声。

在高坡南侧约半里远的地方,出现了约三百名鞑贼,在三百鞑贼的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大队步行者,其间混杂着一些牛车。

那些人以女人居多,一看其衣着,便知他们是被掳的大明百姓。

一旦落在鞑贼手上,简直就是猪狗不如!朱祁铭不忍细看被掳女子的凄惨模样,当即咬咬牙,转视更远的南端。

在被掳百姓的身后,有鞑贼殿后,数目不详。

朱祁铭冲旗兵猛一挥手,五名旗兵立马摇旗发令。

“上马!”

但见高地上人影翻飞,二百余人转眼就跨上马背,静待朱祁铭发令。

朱祁铭拔出宝剑,如练的青光透着森然杀气。“冲杀下去,将三百鞑贼与被掳百姓隔离,而后杀尽鞑贼!”

蹄声骤起,数处奔涌的人流构成了一副战场立体图。隐伏于北端的三支人马扑向刚刚进入伏击圈的两千鞑贼,而南端的两路人马已经驰入道中,将殿后的鞑贼与前面的被掳百姓生生隔开。

“杀!”

当高坡下的三百鞑贼终于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时,那柄闪着瑰丽光泽的宝剑已然近前。而在宝剑主人的身旁,一名厚甲少年抖动长枪,游龙般的长枪紧随宝剑卷向鞑贼。




第三百九十七章 步步蚕食

“哧!”

飞溅的血珠坠落前总会滞空片刻,映在蓝天白雪之间,如一朵朵盛放的妖花。

十名勋戚子弟紧紧护住朱祁铭的侧翼,而朱祁铭手上的宝剑仿佛凝结着数世深仇,每一次出手,速度都快到了目力不可触及的地步,悦耳的剑吟声催人入梦,只是那一道道优美至极的剑花并未把人带入仙境,而是让一个个挡道者魂归西天。

恐惧是窒息战力的绞索!

身经百战的鞑贼习惯于无所畏惧,那是因为他们从未遇到过比他们更加强悍的对手,此刻,面对令人胆寒的大明越王,即便是彪悍的虏寇,也禁不住心生惧意。但见两名鞑贼愣在那里直打哆嗦,其他幸存者的战力也在惶恐慌乱中大打折扣,看样子只剩引颈就戮的命。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血气正盛的张裕扬刀扑向一名身如石墩的鞑贼,不料此贼力量惊人,手腕一翻,弯刀斜挡过去,架住那柄呼啸而至的长刀。双方的兵器粘在一起,张裕一时间似乎很难收刀,纵无性命之虞,却也渐渐落了下风。

那边赵国泰记起了朱祁铭的吩咐,便策马奔向被掳百姓,“大明越王在此,尔等即将获救,各自蹲在地上,不可妄动!”

那些可怜的女子愣了半天的神,等终于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时,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凄恻的哭声惊动了朱祁铭身边的井云飞,井云飞嘴一咧,挺着长枪,咬牙奔向张裕身侧。

“哧!”

那名与张裕纠缠在一起的鞑贼躲避不及,脖颈被长枪瞬间贯穿,但见长枪一收,鞑贼狂喷一口鲜血,歪着脑袋坠于马下。

“杀!”

两百护卫对残敌发起最后的冲杀,其势之猛,如风卷残云一般。三百鞑贼转眼间就被杀得干干净净。

哭声骤歇,许多无辜的百姓方才看得真真切切,发觉如狼似虎的鞑贼原来只是一群绵羊,而越王手下的护卫军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师!

被掳百姓方想跪地谢恩,忽闻身后响起了急骤的蹄声,回首瞥见来人着明军的装束,便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十余骑人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王烈。

王烈勒住马,一脸兴奋之色,“嘿嘿嘿······与殿下预料的一样,殿后的鞑贼人数不多,嘿,没想到只有千余人!咱们两路人马合力突袭,鞑贼猝不及防,已被全歼。”

朱祁铭却是神色肃然,“你派百名护卫送这些百姓赶往大同府,让当地官府给这些人发放廪饩,各自遣散回家。待被掳百姓走远后,你速与牛三领着人马隐入峡谷待命。”凝思片刻,续道:“罢了,送佛送到西天,而今北境一片乱象,乱世兵患甚于匪呀!让大同府官员问明被掳百姓的籍贯,令百名护卫分班送他们回到各自所在的州县,以本王的名义直接交到州县主官手上。嗯,让州县主官出具字条!”

“是!”

眼下军情紧急,战事瞬息万变,故而王烈不敢耽搁,当即招呼被掳民众即刻启程上路。

王烈率先策马南去,十余名护卫留在后面,招呼被掳百姓踏上了归程。朱祁铭仍定在马背上,静待北端的战讯传来。

“报!”

伴着急骤的蹄声,一骑快马飞驰而来,“殿下,我三路人马已合力全歼两千鞑贼。只是,据哨探来报,也先许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派五千精锐为先锋,回马驰援,此刻距徐将军所在地约有五里。”

朱祁铭略显焦急地回望一眼,见那些百姓已行进到了弯道处。

“你不必回去传令,再等等,本王将以旗号为令!”

······

三千将士驻马立于道中。望着满地的鞑贼尸首,徐恭心中感慨万千。

他的五千部属换了战马,换了兵器,依照越府护卫的标配进行了大换装,可是,这只是表象,五千人马的变化远远不止如此,他们似乎还换了灵魂。

与越府护卫合训月余,这五千人便如脱胎换骨了一般,方才突袭鞑贼时,其勇猛之状与越府护卫相比,不遑多让。

“若都像越王殿下这般带兵,我明军必将天下无敌!”徐恭冲一旁的唐戟笑道。

唐戟脸上有分焦急,不时抬眼望向高坡上的旗兵,竟忘了回应徐恭一声。

方才哨探禀报,也先已率军返回,先派五千人马奔向这里。军情紧急,可快马迟迟不来传达朱祁铭的命令,而旗兵也一直收不到南侧高地上发出的旗语,这让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唐戟并不担心以寡击众,即便与五千鞑贼血战一场,又有何惧!他此刻的焦急,只因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接战而已。朱祁铭对此战做了精细的算计与部署,故而各路人马都须依计行事。

唐戟料急也无用,于是转过头来,冲徐恭回以一笑,“徐将军,您有所不知,像越王殿下这样带兵,那是要大把大把花银子的,谈何容易!不过,殿下不仅会带兵,而且善谋。我明军若总是被动应付,则肯定是吃大亏的一方,即便防御时侥幸得胜,也是惨胜,付出的代价不会轻于虏寇。殿下不同,殿下总是先发制人,攻其不备,故而吃大亏的一定是鞑贼!”

徐恭点点头,“此言甚是!精妙的谋略总能让己方得利,对方吃亏,否则,所谓的谋略就成了一块遮羞布。像往日里朝中廷议那样,认定了吃亏是福的死理······唉!”余下的话以一声叹息代替。

忽闻北侧蹄声大作,徐恭与唐戟神色严峻地对视一眼,随即号令部属摆下阵势,准备迎战五千鞑贼。

空气中飘荡起硝烟的气味,周遭的大地都被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突然,石峰策马而来,“徐将军、唐指挥使,殿下发出旗语,命咱们返回宿营地,将五千鞑贼引入峡谷中!”

徐恭微微蹙眉,“看来南侧被掳的百姓尚在撤离中,咱们不宜放五千鞑贼过去,预定的伏击地点有变。事不宜迟,咱们须从速行动!”

一番商议后,由唐戟率众先撤,徐恭居中策应,石峰率军断后。当唐戟、徐恭各率一千人马相继奔入谷中时,留下的一千护卫已能清晰地看见突前鞑贼的面孔了。

“放箭!”

一波箭雨洒去,鞑贼被迟滞了一小会。

“快撤!”石峰高声道。




第三百九十八章 如法炮制

明军远去的蹄声尚未撩起鞑贼的杀气,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倒先让他们皱起了眉头。

一名厚甲虏酋策马奔出人丛。此人年不足四十,身材高大,名叫亦哈纳,是也先帐下大将,官居“平章”,曾在鹞儿岭伏击战中大显身手。

亦哈纳放眼望去,见大道上到处都是尸体,凭伏尸的装束,可知战死者全是瓦剌人,其间并无一名明军。

死者的鲜血仍在汩汩而出,满地积雪已是鲜红一片。

亦哈纳目中凶光一闪,忿然扬起十字刀,昂首冲天一吼,刺耳的嗥叫瞬间点燃了“草原狼”的野性,但见五千鞑贼相继策马驰入谷中。

这里沟壑纵横,大队骑兵无法展开,且无别的路径可供鞑贼迂回包抄,鞑贼只能沿着峡谷追击远去的明军。

亦哈纳对这里的地形了然于胸,他知道,谷底相当平坦,可供数十骑人马并驾齐驱。而在峡谷的尽头,往南有一片水源充足的开阔地带。

哼,那里必是明军的宿营地!

想到这里,亦哈纳一阵阴笑,面目狰狞至极。

追出数里,已可瞥见后队明军的身影了。亦哈纳一个劲地吼叫,催促部属快马疾进。

明军中有一人故意稍稍放缓马速,落在最后。此人正是石峰!

石峰与前队鞑贼的距离尚在一箭开外,不过,对普通弓箭手而言,这是一个注定会劳而无功的安全距离,可石峰恰恰不普通。

经过数年的历练,当初就能开强弓的石峰,骑射本领愈发精进,简直就与记载的神箭手“养由基”有得一比,也能百步穿杨,唯一的遗憾是,古今铠甲大为不同,石峰无法像养由基那样,一箭射穿今世的七层铠甲。

此刻,石峰弯弓搭箭,转身对准紧追不舍的鞑贼,目光与其说是在瞄准,还不如说是在传递鄙夷的意味。

亦哈纳被对方不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正待取弓,不料对方的羽箭早已呼啸而至,他急忙侧头,堪堪避过那支力道甚劲的飞矢。身后一人可没有他这样的运气,但闻入肉透骨的声响传来,那名倒霉的瓦剌重骑兵被飞矢贯穿面门,坠于马下,躯体被无数飞驰而过的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嗖!嗖!嗖······”

前队鞑贼齐齐放箭,但射出最远的飞矢也在离石峰数丈远的地方坠地。

“哈哈哈······无能鼠辈,不配做我石某的敌手!”

竟在己方擅长的骑射功夫上输给了对手,再加上对方的恣意羞辱,这番情景令许多鞑贼茫然,众贼心中暗暗浮起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有种······便放马过来!”

亦哈纳仍在抖露他的勇猛,但憋脚的汉语实在是让人难以入耳,很快,这声虚张声势的叫唤就被急骤的蹄声所湮没。

峡谷锁住了滚滚蹄声,蹄声在谷底汇集成直贯云霄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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