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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庞先生消了气,正在午门外的住处用膳。”兴安偷偷瞟了吴氏一眼,转对景泰帝道:“陛下,大同、宣府那边又有警讯传来,您用罢午膳还得去雍肃殿批阅急奏呢。”
景泰帝神色一缓,出了口长气,“看看,浙江、广东那边的内乱余烬未熄,北境亦有警讯,这个时候,越王不宜就藩。”
吴氏缓行数步,目光徐动,“上有天子,下有百官,天下大事都决于朝廷。哀家平生还是头一次听说朝政竟然离不开一个亲王。”
“望母后以祖训为念!”景泰帝脸色微沉,“儿子想得甚是明白,这江山是朱家的江山,并非儿子一人的江山。”
吴氏目光一滞,咬咬牙,转身朝门外走去。
“初登大位,胸中难免装一大堆的豪情、抱负,可是,时日一久,皇帝终会发觉,这天下只是皇帝一人的天下!”
“儿子恭送母后!”
天子的礼数还是来晚了一步,出声时,吴氏已然走远。
景泰帝凝望门外良久,正身转视兴安,“晚膳时分把越王传来,择个好地方。”言毕朝外走去。
“是。诶,陛下,您还没用午膳呢!”
景泰帝摆摆手,在出门的那一刻忽然驻足,背对着兴安道:“自正统元年以来,越王屡遭不测,你派人仔细查查,朕如今身为天子,极想替越王做主!”
······
吕夕瑶留在了秋浦轩,先去暖棚观赏水仙。她去了许久,回到书房时,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见朱祁铭看书入神,便移步至窗边,轻轻打开窗叶,阳光随着冷风钻了进来,一半是温暖,一半是寒冷。回望朱祁铭一眼,她缓缓合上窗叶。
“妹妹,重读史籍还是极有趣的。你说,当年智伯势大,韩、赵、魏三家无人敢与之争锋,韩、魏竞相赂地自保,而赵襄子偏偏不愿屈服于智伯,这才有了著名的晋阳之战,智伯最终被灭。彼时若非赵襄子不做所谓自以为高明的隐忍者,而是奋力抗争,带动韩、魏两家与之密谋,则韩、赵、魏三家的地盘极有可能尽归智伯。”
许久不闻吕夕瑶回应,朱祁铭的目光离了史籍,缓缓移向窗边的吕夕瑶。
“妹妹怎么啦?”
吕夕瑶抿嘴一笑,笑得有些勉强。她离窗近案,在炉火边落座。
“方才无意间想起了午膳时上圣皇太后的一番话,上圣皇太后说,福安宫的那位皇太后打算让自己的内侄女成为亲王妃。”
朱祁铭平静地放下书籍,凝望吕夕瑶,“夕瑶妹妹,数年前我便想娶你了,只是社稷多事,婚娶之事迁延至今。”
吕夕瑶侧过头去,喃喃道:“你就爱胡说!”
朱祁铭接着吕夕瑶的话音,断然道:“再等等,不会等太久。我若娶你,世上无人可以阻挡,大不了,我不做亲王,你不做王妃,咱们做一对平民夫妻!”
第四百一十三章 话中玄机
春禧殿偌大的正殿里只设一案,景泰帝与朱祁铭隔案对坐,二人敞开酒量畅饮,并在追忆中笑评往事。
“越王,还记得那年在奉天殿的那场比武吗?你与那个日本小子对战三轮,许多人以为此事不免荒唐,但朕以为,你勇于承担,非议你的人既解不了难题,又不知变通,不过是一群名不副实的庸人而已!”
“嘿嘿嘿······臣还记得,陛下那日吃坏了肚子。”
“哈哈哈······彼时狼狈,往事不堪回首呀!”手一扬,一爵酒下肚,景泰帝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些许。
“还有你搭救烟萝的那一次,你我在大明门外密会,两辆马车并在一起,彼此隔窗低语,像做贼一样。”
“嘿嘿嘿······当时臣从陛下那里发了一笔小财。”
“你何曾发过财呀?取之于朕,用之于社稷,那只能算是捐给了朝廷好吗!”景泰帝含笑摇头,“再后来,你我身着一样的装束,在涿鹿山中相逢,你从马上飞扑过来,劲力奇大,还像个婆婆一样唠叨。”
“罪过,罪过。”
“哈哈哈······饮酒,饮酒。”
到了入夜时分,座中人酒意微醺。乘宫女斟酒的间隙,朱祁铭扭头看向窗外。
切,春禧殿四周并无殿宇,外面冷冷清清、黑咕隆咚的,皇上可真会找地方!
“越王,不瞒你说,朕每每想起那些往事,总会感慨不已。”
朱祁铭回过头来,端视景泰帝一眼,立马沉浸于对往事的回忆中,一时无语。
兴安入内,附在景泰帝耳边低语一番。待兴安退去后,景泰帝笑颜无该,只是目光略显深沉,似有心事一般。
“越王,瓦剌大军遭受重创,已无力深寇我大明,可是,他们还在边境一线闹腾什么?”
凝思时瞥见景泰帝举爵相邀,朱祁铭立马取盏,饮尽满满一爵酒。
“瓦剌人挟持上皇在手,不愿坐视一手好牌被废,闹腾闹腾,不过是想拉开嗓门叫价而已。看得出来,若有利可图有肉吃,瓦剌人便不会轻易发生内讧,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们!”
景泰帝含笑撇嘴,“于谦也是这么说的。哼,这回恐怕要让瓦剌人失望了!”
朱祁铭知道,此时的大明非彼时的大明,鞑贼在边境一线虚张声势,对此,大明根本就不愿作出妥协,摆明是给瓦剌人指定了唯一的出路,那就是无条件放还上皇。
若想继续敲诈,没门!
话虽这么说,但大明对瓦剌人的闹腾也不可等闲视之。开春后,大同、宣府便进入了春耕时节,边民被瓦剌人欺凌怕了,若任由鞑贼骚扰,一旦误了农事,一年下来,那么多的边军、老百姓吃什么?
想到这里,朱祁铭本想提请景泰帝留意此事,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把即将出嘴的言语咽了回去。
他并不知道,于谦已就边患向景泰帝提出了建议,景泰帝准奏,打算翻过年后派石亨等人统率大军巡边,不给鞑贼以任何可乘之机。
后来,明军的态度表现得相当强硬。脱脱不花、阿剌的营地离边境太近,明军无法容忍,便派小股兵力越境夜袭鞑营,扰之疲之,迫使脱脱不花、阿剌率军撤到远处。
在大同一带,也行帐下有一批人马贸然闯入大明境内,总兵官郭登没有闭城自保,而是率军出战,一举击败鞑贼,郭登也因此而一战成名,获封定襄伯······
那边景泰帝又在举爵相邀。
“越王,朕想册封吕氏为越王妃,你再等些时日,待内忧外患彻底平息之后,朕便命人拟定册书,届时你可在越府迎娶吕氏。”
景泰帝浅饮一口,突然切换了话题。他把玩着酒爵,脸上的笑容全然散去,茫然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中有分忧郁。
朱祁铭心底微微一沉,勉力端着一张笑脸,“此事不急。”
景泰帝归爵入案,展颜一笑,“你与她情投意合,又何必拘囿与礼制?嘿嘿嘿······他日奉子成婚,也不失为一桩趣事!”
朱祁铭举爵轻啜,“有的人值得一世珍惜,百事不可苟且。合于六礼,明媒正娶,如此方能算作一生一世之念。”
景泰帝许是想起了他与烟萝、李惜儿的那些破事,微微一怔,尴尬地笑了笑,旋即移开话题。
“你屡遭奸人算计,像庞先生那样的智者已有所察,只是朕心中仍有疑惑。你放心,朕将命人详查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疑惑?公道?朱祁铭思虑片刻,轻轻叹口气,幽然道:“都是喜宁那个奸佞在暗中作怪!”
“喜宁?”景泰帝取爵在手,望着酒爵出神,嘴上喃喃道:“不,不单是喜宁!不过,朕一定会让喜宁这个奸佞伏诛!
明日朕敕谕边军:杀也先者,赏银五万两、金一万两,封国公、太师;杀喜宁者,赏银二万两、金一千两,封侯。
朕相信,重赏之下,再施以计谋,喜宁必定在劫难逃!”
言毕,景泰帝端着酒爵离座,走到朱祁铭身边挨着他入座,一只手不知不觉又搭在了朱祁铭肩上。
“越王,大明中兴之日可期,朕期望你我君臣同心。”
朱祁铭深望一眼景泰帝,笑道:“陛下有一个大明梦,臣也有一个大明梦。”
“如此足矣!”景泰帝哈哈直笑。
朱祁铭放下酒爵,徐徐道:“人君能有远大的抱负,实为社稷幸事!可人君易受世事的纷扰,人臣亦如此。
单说紫禁城内,有咸熙宫、福安宫,还有东宫、中宫等等,这里面有太多的变数,一旦生变,谁能担保届时君臣之间必定同心?”
景泰帝张大双目,迎着灯火静坐片刻,缓缓抽离那只搭在朱祁铭肩上的手,而后起身。
“宫中变与不变,这只是琐事,你大可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这一刻,朱祁铭意识到,他与景泰帝之间暗藏有诸多歧见,在未来某个时点,歧见终将铺成歧途!
“臣身为亲王,要想置身事外,谈何容易!”
景泰帝背对朱祁铭而立,许久不出声。在一阵劲风入室后,随着满室跳动的火苗,景泰帝转过身来,冲朱祁铭笑笑。
“朕一生都会善待你!哈哈哈······说那么多干嘛?咱们接着饮酒!”
第四百一十四章 安身立命
早上在咸熙宫谢恩,晚间在春禧殿赴宴,直到回归秋浦轩时,脑中还闪动着上圣皇太后与景泰帝满含期待的目光。这让朱祁铭非常的纠结,好在血液中的酒精起了作用,他不必为宫中的两番境遇彻夜烧脑。
“殿下总算回来了!”
“参见越王殿下。”
“嘿嘿嘿······殿下金安。”
朱祁铭睁着惺忪的醉眼,看清正堂上站着三名内官,兴安、金英、王瑾。
这三人为何走到了一起?
朱祁铭心中有分疑惑,只是醉意太盛,再多的疑惑也会瞬间溜走。冲三人颌首致意,随即移步走向内室,步态倒不失平稳。
两名丫鬟随他入内,伺候他服下吕夕瑶备好的醒酒汤,又以湿热巾帕敷脸,歇息片刻,感觉酒劲在缓缓消退。
“殿下,吕小姐晚膳前回了婉汀居。哦。此时已至亥初时分。”满月适时入内,禀道。
“知道了。”朱祁铭觉得每吐出一口浊气都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嘿嘿嘿······皇上怕是喝大了!”他在心里乐道。
依稀记得还有三名内官呆在正堂上,便勉力睁大睡眼朦胧的眼睛,大口呼吸,直到感觉神智可控时,才离座前往正堂。
正面已闭,堂上烛火的光线相当柔和。三名内官一见朱祁铭现身,立马起身相迎。
朱祁铭挥挥手,示意三人入座,而后沉稳地走到主座前就座。
四名丫鬟过来分头奉茶,事毕离去。
慢慢饮茶,任温暖的炭火烤得周身发热,额头上骤然渗出汗珠,整个人精神一振,醉意已消去五分。
朱祁铭这才抬眼打量身前的三人。
兴安,金英,王瑾,这样的组合颇为奇特!
他知道,近来兴安很红,金英很烦恼,王瑾很落寞。
兴安自不必说,他是御前红人,权重一时。金英则遇到了大麻烦,朝中已有舆情,据说六科与十三道正准备联名参劾他。
值得一提的是王瑾。宣德年间他可是御前大红人,本名陈芜,交趾人,因早年近侍过还是皇太孙身份的宣德皇帝,所以宣德皇帝一上位,就给他赐官——御马监太监、赐名——改名为王瑾、赐婚——赏两名宫女。
不料新婚之夜,王瑾左拥右抱两名佳丽,忽然意识到自己却是一个废人,为当宦官身已残,不甘独身志尚坚,一番感慨之下,便说了一句惊世之语:为夫此身已许国家,只能将心许你二人!
身许国家心许卿!嘿嘿,还是蛮有情怀的嘛。
后来的正统皇帝和景泰帝都对王瑾不冷不热的,王瑾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环,眼见内官中又有一批新人崛起,岂不落寞?
王瑾多次出任监军太监一职,还是知晓一些行伍之事的。他与于谦的关系相当糟糕。
三名内官有三副截然不同的心肠,能结伴而来,不消说,是朝中热点事件与天下大势让他们产生了共鸣,都急待从朱祁铭这里寻找答案,以便在政治震荡期间踩准安身立命的节奏。
谁叫朱祁铭既看得清天下大势,又不像别人那般孤高自许呢?
“殿下,吏部尚书王直劝谏皇上与瓦剌讲和。”兴安率先开了口:“王尚书说,往古中国对胡虏都是小忍在前,大获在后。譬如汉代,汉高祖陷‘白登之围’,汉军不敌匈奴,这才有数十年的隐忍积蓄国力,终于在汉武帝时大败匈奴。”
王直此言貌似有理,实则大谬,典型的以事后成败论是非的马后炮!这是朱祁铭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朱祁铭很想顾左右而言它,装醉赶紧打发走三人,碰见兴安满是期待的目光,他便改变了主意。
“本王记得汉武帝即位时,朝中并无多少人以为大汉能够击败匈奴,当时主和者占优,且汉军首战失利,若汉武帝在首战失利之后,认定匈奴真的不可战胜,进而选择罢战讲和,继续休养生息,想必后人对此也不会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