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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蓼别了徐恭,匆匆返回宫中,将徐恭求见之事禀明太后。
太后听罢久久默然不语,显得十分为难。
她必须反复权衡利弊得失。
自己虽有听政之权,但前朝有皇帝,后宫有太皇太后,自己若贸然出头,必遭前朝、后宫侧目。
连日来她深居简出,一心礼佛,心境已今非昔比。她发觉清静的日子原来也十分惬意,而站在风口上的感觉反倒令她不安。
可是,过问祁铭被掳一案,足以昭示她皇太后的贤德,这一诱惑令人难以抗拒。
何况,她真的很喜欢祁铭这孩子。
见太后犹豫不定,红蓼劝道:“皇太后,事关越王子的安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时万万不可迟疑。”
红蓼一催,太后心中的天平便发生了倾斜。
“你随哀家速去清宁宫。”
······
到了清宁宫,太后唯一可做的便是耐心等待太皇太后醒来。
十多天前,为应对前朝后宫的那股暗流,太皇太后心力交瘁,又赶上朱祁铭被掳,她急火攻心,从此一病不起。
太医看过后,闭口不谈病情,只说需卧榻调养。
这些日子里,她一直昏睡在榻上,偶尔醒来,也是神志不清。
太后静候了小半个时辰,太皇太后方悠悠醒来。
太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榻前,轻声道:“臣妾恭请太皇太后圣安!”
太皇太后只用迷糊的目光瞥一眼周围的人,便侧过头去,昏昏欲睡。
“徐恭找到了祁铭被掳的线索,欲向太皇太后您禀报,,此刻,他正侯在午门外。”太后急道。
太皇太后眼睛一亮,身子动了动。近侍宫女连忙小心地将她扶坐起来。
“皇······帝。”太皇太后嗫嚅着说出两个字来。
“哦,徐恭方受贬谪,皇帝不愿见他。”
迟疑片刻,太皇太后嗫嚅道:“你去······”
“您是命臣妾召见徐恭?”
太皇太后颌首,然后费力地吐出两个字来:“规······制。”
······
依制,外臣不可擅入后宫,且太后正值盛年,不宜在外臣面前露脸,所以,太后命人在雍肃殿设下帘幕,做起了历史上许多太后都做过的事——垂帘听政。
她还命人传来太皇太后信任的内臣金英,让他与红蓼一道,于雍肃殿近侍。
徐恭迈着沉稳的步子进了雍肃殿。
“臣锦衣卫千户徐恭拜见皇太后。”徐恭跪地抱拳道。
“平身。”
“谢皇太后!”徐恭起身道:“十多天来,臣查遍了京城所有该查的地方,臣以为,掳掠越王子的并非鞑靼人,而是瓦剌人。”
金英、红蓼大吃一惊,帘中的太后更是惊得站起身来,幸亏有帘幕挡着,否则,非在内、外臣面前失态不可。
过了许久,帘后传来一个显然带着疑惑意味的声音:“你把话说清楚。”
“是。臣查阅了宣府报来的通关文书和会同馆的入住记录,鞑靼使臣入关六人,入住会同馆六人,正月十六那日,鞑靼使臣离京,当晚戍正时分,有人在通州见过六名鞑靼使臣,而那时,正是越王子于京城被掳之时。”
“如此说来,祁铭被掳时,鞑靼使臣已远离京城?”太后似有所悟。
“正是如此。臣无意中查阅了大同府报来的通关文书,瓦剌使臣入关十二人,而入住会同馆的只有七人,另五人不知所踪。巧的是,在掳掠现场现身的贼人正好是五人。”
“啊!”帘后传来轻轻的讶异声。
“昨日,大同府差人送来了出关文书,瓦剌使臣出关时,仍然只有七人,臣询问了大同府派来的人,他刚好见过瓦剌使臣,当下向臣描述了失踪五人的身形,与锦衣卫校尉描述的贼人模样十分吻合。”
大殿上的空气似乎要凝固了。
这是迄今为止,关于朱祁铭被掳一案所发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
可是,离真相愈近,气氛愈是诡异,这让太后感受到了不堪承受之重。
“瓦剌人图什么呀?”太后幽然问道。
“想来与瓦剌、鞑靼之间的战事有关,臣查明上元节那晚,越王与瓦剌使臣会于灯市······”
“此话到此为止,休得再提!瓦剌与鞑靼交战之际,大明作壁上观,这是朝中众臣的意思,与太皇太后无关。”太后打断了徐恭的话,对越王密会瓦剌使臣一事,她略有耳闻,详情恐怕只有太皇太后、皇帝、越王和内阁元辅杨士奇知道,她不想探听太皇太后的秘事,尤其忌讳别人在她面前揭晓太皇太后的秘密。
“奴婢······”红蓼欲言又止。
“宫女议政本为大忌,但今日在雍肃殿上哀家不作此禁。”太后道。
“是。奴婢斗胆揣度太皇太后的深谋远虑,太皇太后必有意收留鞑靼残部,以作日后牵制瓦剌的筹码,瓦剌对此必十分忌惮,故处心积虑地嫁祸于鞑靼,让大明彻底打消收留鞑靼人的意图,即便嫁祸不成,只要他们手上有人质,大明也不得不作壁上观。”
金英目视红蓼,面色凝重。“姑娘好一颗玲珑心!太皇太后确有此意,可瓦剌人的图谋还是得逞了。鞑靼四个部落致书乞降,当时皇上对鞑靼人掳走越王子的传言深信不疑,故于三日前复书止之。”
太后头都大了,原来听政如此劳心费神啊!她可没有太皇太后那样的深谋远虑,她只关心案情。
“瓦剌人是如何知道祁铭行踪的?”
尽管太后的声音极为轻细,但在徐恭等人听来,不啻一声响雷。
十几天来,无数人都有过同样的疑问,但无人愿去深想,因为一想到紫禁城里有贼人的内应,那简直比噩梦还要可怕!
“那日护送越王子出宫,传令的是清宁宫内侍冯铎,受命的是臣,但臣与冯铎都是灯下之人,做不了贼,臣以为,宫中必有人暗中窥视清宁宫动静,窥视之人即为瓦剌人的内应。”
太后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她暗暗提醒自己回宫后即刻为太皇太后、皇帝换上武功高强的近侍护卫。
“要搜宫吗?”
徐恭迟疑片刻,道:“漫无头绪,搜宫必一无所获,反倒会打草惊蛇。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救出越王子。”
太后猛然清醒起来,是啊,唯有救回祁铭方不违她垂帘听政的初衷。
“应不惜一切救回祁铭!徐恭,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臣领命!既然是为了嫁祸,五贼必舍大同而奔宣府,以便伺机从宣府出境。臣即刻启程,直奔宣府。”
“好!哀家命人从锦衣卫挑出数百精壮,由你统领。”
“启禀皇太后,堵截夺人太过冒险,恐伤及越王子,此为下策;且人多嘴杂,极易走漏风声,故而臣愿一人独往。”
太后思虑良久,幽然道:“好在众人都以为祁铭是被鞑靼使臣掳走的,越王府护卫已追往宣府,锦衣卫也有一千人马到了镇边城,真是歪打正着呀!徐恭,你可酌情与这两路人马联络,哀家授你便宜行事之权。”
“是!”
太后叹道:“茫茫北境,大海捞针,何日方能找到祁铭呀!红蓼,你从咸熙宫支些银子,交给徐千户。金英,你去禀报皇帝,便说徐恭在哀家这里领了差,完差时日不定。记住!今日之事不可说与旁人听,至于太皇太后那里嘛,哀家自会禀报。”
第三十四章 分化
正统二年初夏,涿鹿山风和日丽。
“这小子,每日都练这套蹩脚的入门拳法,脑子坏掉了!”刀疤脸坐在一丛浅草上,瞟一眼顶着烈日习武的朱祁铭,鄙夷地道,阳光刺得他双眼微眯。
“他能活下来,还跟着咱们风餐露宿一年有余,这多亏了日复一日习拳健体。”王魁一屁股坐在另一块草皮上,用一块碎布擦拭着剑鞘,“一个人终其一生,只练一套拳法,哪怕再粗陋,其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刀疤脸再次望向那个神情专注的小身影,见他下盘极稳,拳法力道相当的足,显而易见,基本功已趋于扎实。
“你,过来!”刀疤脸目光不善,声音震耳。言毕朝石灶上的陶罐努努嘴。
朱祁铭匆匆收手,小跑过来,抱起那个大陶罐,于山涧处打满水,憋足劲端到石灶上搁稳,然后拾柴点火。浓烟呛得他不停咳嗽,直到石灶里枯草燃尽,木柴烧旺。
望着灶内的火苗,他神色显得十分安详,柔和的目光中不再有抗争,不再有惶恐,有的只是顺天由命的安适。
一个往日里万事由人服侍的王子,如今却要诸事自理,在荒野求生中面临的考验,自然要比寻常人家的小孩严峻许多。好在千难万难,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乍一看,他像极了瓦剌武士身边的小厮,不过,与肮脏不堪的瓦剌武士不同,他渐黑的脸上很是洁净,身上的粗布衣衫洗得干干净净的,依然保留着文明人的习惯,代价是两只小手新伤覆旧伤。
水的沸腾声响起,恍惚中,一名伸着木碗舀水的瓦剌武士将他踢到一旁。
爬起身,掸掸灰尘,走到王魁身边,挨着他坐下,自怀中掏出一本书,很快就魂入书乡。
此书是王魁随身携带的《左传》,半年前送给了他。
看得入神,头不知不觉靠在了王魁肩上,后者不知为何,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浏览完最后一页,合上书本,举目望向远山。初夏的涿鹿山,山青水秀,鸟语花香。
这里是黄帝战蚩尤的地方,藏着先祖的智慧。
曾无意间听王魁说要拿自己交换一个仇人,如今抬眼看王魁时,只觉得他也是一个可怜人。“王叔,当初瓦剌武士肯定是随使团入境的,如今他们却留在了这里,好生奇怪!”
“嗯,是有些怪。”王魁初闻小王子叫他“叔”,心中浮起一丝暖意,脸上那道隐隐的笑色终于展露无遗。
突然,王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倏地起身,嚯的一声拔剑出鞘,迈着沉沉的步子逼近刀疤脸。
刀疤脸茫然起身,另四人拔刀围拢过来。
“你们骗我!”王魁低沉的吼声震得朱祁铭耳朵发麻。
“王兄,此话从何说起?”刀疤脸冷冷扫一眼朱祁铭,迎着王魁逼人的目光望去,并无丝毫退宿之意。
“你们随使团入境,有通关文书,大同府肯定记录在册。可是使团走了,你们却留了下来,朝廷怎能不知?哼,你们自知身份必将暴露,才答应不从大同府离境,原本就是担心遭到明军拦截!”王魁的须发都几乎要倒竖起来。
刀疤脸冷哼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又如何?”
“那便是说,假冒鞑靼武士,暗中替我交换仇人的说辞完全是谎言!明知身份将要暴露,怎能假冒!”王魁手指朱祁铭,续道:“分明是想将他掳至瓦剌,日后假称从鞑靼人手中救了他,对大明予取予求,还不是由着你们!大明虽然有数,却无真凭实据,也不好明着怪罪瓦剌,好一副如意算盘!”
刀疤脸微楞片刻,哈哈一笑,缓声道:“王兄,回到瓦剌再如你所愿也不迟嘛。”
“休想再诳我!”王魁眼中都快冒出火来了,“盟誓之约尚且作不得数,等到了瓦剌,信口一诺又能值几文钱!”
刀疤脸双眼一翻,鼻子一哼,咬牙道:“别不识抬举!你要知道,当初是我们救了你,否则,你还能站在这里大呼小叫吗!”
接下来,双方紧张对峙着,不发一言。正午的骄阳烤得众人头上直冒油。
王魁终于收了剑,返身坐回到朱祁铭身边。瓦剌人也各自散去。
猜疑与隔阂在双方的心田播下了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势必疯长!
朱祁铭瞟了王魁一眼,见他生着闷气,便将一只手搭在他臂上。
眼下可视作依靠的人只有王魁了,把他从瓦剌人那里分化出来,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王魁扭过头来,勉强挤出一副笑容,眼中隐隐有愧疚之意。朱祁铭回以一笑,旋即举目远眺。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活着!
人得自救,方有他救!
朱祁铭知道,有不止一位高手如影随形地跟踪着瓦剌人,他们肯定是准备随时出手搭救自己的人。只要自己用心,再获外援相助,必定能虎口脱险,回到京城!
不再有皇祖母的庇佑,不再有父王、母妃的呵护,也远离了王府护卫的严密保护,像他这么一朵温室里长成的娇花,孤零零面对凶恶的瓦剌人,生存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但一旦生存下来,便会一步升天,成为智慧与勇敢的化身,这一颇具挑战性的愿景远远超出了生存本身的意义。
迟早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如今便是艰难的开始,咬牙挺住!
什么苦难都忍受住了,什么屈辱都咽进了肚子里,这一切的付出,都只为迎来期待中的惊人一跃!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刀疤脸忽然面色一震,旋即竖起耳朵,静听片刻,恨道:“至少两名高手,今日此人,明日彼人,交替跟踪,指不定身后还跟着无数人马,可恶!要不是他们,咱们大可扬长而去,何必困在这个鬼地方受活罪!”随即冷眼扫向朱祁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