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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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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八人分头远去的背影,朱祁铭眼中浮起一丝深意,随即挨着王魁缓缓坐下。

见朱祁铭、王魁二人挨在一起,这次瓦剌人不太在意,一个被打残了的废人,一个被驯服了的小厮,简直就是他们脚下的蚂蚁!

五人不屑地扭过头去,叽里呱啦地说起话来,朱祁铭反正听不懂,索性把注意力转移到王魁身上。

“王叔,《战国策》真是一本好书!”朱祁铭将声音压得很低,表情如聊家常一般轻松自然。

轻松的情绪似乎传染给了王魁,王魁咧嘴一笑,低声道:“看来殿下悟性极高,故而读书过后颇有感触。”

“是有些感触,此时感触最深的,是范睢对秦王讲的那番‘狗论’。”朱祁铭躺下身来,头与王魁靠得很近。

“王见大王之狗,卧者卧,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毋相与斗者;投之一骨,轻起相牙者,何则?有争意也’。嗯,故事虽俗,表意却深,有趣。”王魁笑道。

朱祁铭极目望向天际,淡淡的笑意始终浮现在脸上。“骨头的分量有多重,狗的争意便有多盛。狗起了争意,人就安全了!”

王魁诧异地看向朱祁铭,似在寻思他话里的意思。

突然,瓦剌人似乎嫌这边二人的细语声扫了他们的谈兴,刀疤脸纵身而来,拎起朱祁铭扔在地上,又补上一脚。“滚开!”

翻滚中,朱祁铭悄悄伸手入怀,当他用力撑住身子时,一块玉佩掉了下来,在雪地上滑出数尺远。

翠绿的玉佩在洁白的雪色映衬下,散发着神秘的光泽,十分的璀璨夺目。

这块玉佩是当年青松道长赠予朱祁铭的,它本是瓦剌太师脱欢独有的信物,凭此信物可随时入见脱欢本人。

但是在瓦剌,这块玉佩除脱欢本人外,无人知它是信物,而且,它有一道诡异的狼形图案!

望着这块玉佩,瓦剌人眼里放出异彩。

朱祁铭爬行数步,一只冻得像包子一样的小手缓缓伸向玉佩,眼角余光观察着瓦剌人的反应。

“住手!”刀疤脸显然对玉佩很感兴趣,只是望了同伴一眼后,显得有些迟疑。

“玉佩只有一枚,你们却有五人,不知谁有幸得此宝物?”

瓦剌人一番对视,旋即轻笑着摇摇头,人人都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老子纵马跑一圈,不知能夺来多少宝物,怎会为一块玉佩闹得兄弟失和?自作聪明,你活得不耐烦了!”言毕,刀疤脸又踢了朱祁铭一脚。

瓦剌人重新聚在一处,愉快地交谈起来,懒得再看玉佩一眼。

朱祁铭忍痛爬起身来,拾起玉佩,用力扔出去,玉佩落在了数丈远处的山坡上。

瓦剌人只淡淡扫了一眼,权当朱祁铭被踢傻了,根本就不把他的怪异举止当一回事。

“可惜!”朱祁铭叹了一声,回到王魁身边,颓然坐在地上,“我大明的青松道长驰名天下,十年前巧遇瓦剌最后一任金刀勇士,两人一见如故,故而青松道长有幸得此宝物。唉,可惜!既然最后一任金刀勇士十年前作了古,天狼神功就此失传,留此宝物又有何益?可惜我力道太小,否则,将它扔在山涧里岂不干净!”

瓦剌人齐齐一震,五道身形如突遭冰冻一般,直直杵在雪地上,任寒风轻撩须发。

相传天狼秘籍就藏在一枚玉佩中,有狼形图案为证!

当初青松道长向朱祁铭讲述这段奇闻时,朱祁铭还以为那块玉佩中果真藏有天狼秘籍呢,可是青松道长告诉他:它只是一件信物,源自一次巧遇。

瓦剌人终于扭动脖子,举目望向山坡上的玉佩。

在阳光的映照下,玉佩上的狼形图案十分清晰地呈现了出来,迷蒙中,似有一只天狼临空飞扑!

眼前的情景不由得瓦剌人不信,狼形图案如此真切,而青松道长的大名瓦剌人早有耳闻,他们甚至还知道青松道长真的见过金刀勇士。一切都是那么的丝丝入扣。

一名瓦剌武士偷偷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身后立马响起了四声怒吼,血腥味就在这一刻弥漫开来。

由兽进化成人需历时千百万年;由人做回兽只在转瞬之间!

这世上时时刻刻都有争意,多少人为争权争利争女人,不惜同类相残,一如动物世界那般。在争意面前,兄弟的情分脆弱不堪!

更何况,天狼神功是至高的武功,拥有它,就会拥有“金刀勇士”这一万人景仰的荣誉,或封王,或为酋,只看金刀勇士是否有兴趣,至于金钱美女嘛,更是不在话下。玉佩带来的诱惑如此震撼人心,或许只有圣人才能抗拒!

要命的是,金刀勇士只有一人,故而天狼秘籍只能一人独占,不容分享!

突然,一道身影飞纵而起,另四道身影条件反射似地紧随其后,五名瓦剌人在空中纠缠在一起,然后落到地上,谁都想率先抵达玉佩掉落的山坡处,可是谁一冒头,就会招致其他四人的围攻。

渐渐地,阻止似的佯攻演化成了疯狂的殊死搏斗。雪尘飞扬而起,刀光遮蔽了身形,瓦剌人施展的上乘武功令观者眼花缭乱。混乱中,那个有箭伤的家伙率先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脑袋与身体向不同的方位分开滚动,当真是恐怖至极。

“投骨分狗!”王魁用激赏的眼光看向朱祁铭,低声道:“无数人读了一辈子书,却一生临事茫然,而殿下能学以致用,奇人啊!”瞟一眼混战的瓦剌人,将一柄短刀悄悄递到朱祁铭手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朱祁铭将短刀藏于袖中,默然不动。他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轻动,自己一动,瓦剌人必有所醒悟,终致功亏一篑!

一声长啸冲天而起,它代表着胜利者最后的宣言。血拼中胜出的刀疤脸一人活了下来,他受了至少三处刀伤,浑身染红,瞪着发绿的眼睛朝玉佩那边走了两步,脚下被同伴的尸体绊了一下,忽然一顿,似蓦然醒悟一般,转身睁着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朱祁铭,已无心去分辩玉佩中是否真有传说中的天狼秘籍。

“狡猾的小子,拿命来!”

朱祁铭这才起身开跑,心中有个信念:王魁的身体并非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虚弱,王魁一定能创造奇迹!

跑不多远,朱祁铭猛然驻足回首,只见王魁果然不负所望,长剑已刺穿了刀疤脸的胸膛。

望着刀疤脸愕然的面目,朱祁铭脸上泛起嘲讽的意味:忽视你脚边的“废人”,愚蠢的恶徒,你不死谁死!

但刀疤脸还没死,伸出手想要掐住王魁的脖子。

王魁暴喝一声,奋臂一挥,刀疤脸的身体顿时化成两瓣散开,最后的死相十分难看。

“快逃!不用管我!”王魁瘫倒在地上,急道。

远方现出了八名汉装瓦剌人的身影,朱祁铭知道自己此刻救不了王魁,但他同时也知道一定会有人施救。

只要自己不被瓦剌人挟持在手,救援并非难事。

于是,撒腿飞奔,放眼望去,前方不远处,梁岗和三个陌生人的身影飘然而来,那是意料之中的援手!

还有一个着飞鱼服、似曾相识的人正朝这边策马狂奔!

迎着阳光,朱祁铭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仿佛迎来了浴火重生的辉煌一刻。




第三十九章 闲暇时光


 红日高照,喧闹声充盈了谷林集的大街小巷。

此地距松树堡两百余里,夹在龙门卫与长安所之间,处于东西向、南北向两条官道的交汇处,行商贩夫云集,过往旅客也多在此歇脚,故而集镇规模虽小,却热闹非凡。

昨夜在客栈畅快地沐浴之后,享受了一顿大餐和一夜好觉,今早醒来,朱祁铭顿觉神清气爽。

走在喧闹的集市上,各色杂货与地方小吃次第呈现出来,街景随之如万花筒一般反复变幻。

跨过一座小石桥,进入了居民区,本该十分安静的深巷里此刻很是热闹,数个杂耍班、武班在此占场为戏,引来了一拨又一拨的观众。

朱祁铭回首望去,见徐恭换了一身行头,若即若离地跟在自己身后,那套肥大的常服套在他身上,飘飘荡荡的,很是滑稽。

朱祁铭差点笑出声来,只是被那边的喝彩声所吸引,这才打消了出言嘲讽徐恭的念头。

钻入人堆里,只见一对少男少女正在玩爬竹竿的杂耍,男的十五岁左右,女的十三岁上下,从长相上看,应是兄妹二人。

哥哥壮得如石墩一般,肩上扛着根丈余高的竹竿;妹妹身形苗条,顺着竹竿往上攀爬,时不时亮出一套柔若无骨的飘逸动作。

少女越爬越高,竹竿开始弯曲,观众的心也随之吊了起来,现场的喧哗声渐渐平息下来。

终于爬到杆顶了,竹竿已弯成了弓形。众人屏声敛气,一双双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生怕一不小心弄出点响声来,会将少女惊落。

少女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握住杆顶翻转身子,将一套曼妙的空中舞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声喝彩,却也不敢十分高声。

突然,少女身形一荡,在竹竿变得笔直的一瞬间,双脚夹住竹竿,身体极速下滑,如失手坠落一般。

现场观众齐声惊呼,无不面露惊恐之色。

惊叫声未止,少女在离少男头顶不足一尺远的地方,猛然顿住身形,随即星目含笑,粉脸如花,朝观众做了一个俏皮的亮相动作。

喝彩声如潮而起,而赏钱也如雨点般落向场边的木盆。

很快,洪武通宝、永乐通宝、宣德通宝覆住了盆底,不知是谁竟将一张面额一百文的大明宝钞丢在了盆中。

朱祁铭身无分文,只得向身后的徐恭望去,徐恭扭头看向一边,浑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朱祁铭一边怨徐恭小气,一边思忖自己白看人家的精彩表演实在是不仗义,郁闷片刻,转身离去。

路过一个饼摊时,朱祁铭见金黄色的小饼像极了王府中的黄金饼,便好奇地走到摊前。

一个长相俊俏,穿着体面的公子哥站在摊前,这简直就是免费的活广告啊!

饼摊大婶双眼笑成了缝,十分殷勤地迎了过来。“哥儿,要几个?”

朱祁铭犹豫片刻,伸出了一只手。

“五个?好勒!”大婶很是讲究地用油纸包起五个小饼,不敢用手触碰,扎好后递到朱祁铭手上。

徐恭这次毫不犹豫地跑过来付了账。饼摊大婶见徐恭身上的肥大衣衫难看得要死,便不屑地撇撇嘴,转头笑对朱祁铭道:“懒婆娘饼趁热吃,又香又脆的,包管哥儿明日还会再来!”

朱祁铭顿感诧异:如此好看的小饼,为何取个俗名?

一旁的徐恭却是万分郁闷:只敬罗衫不敬人,哼,俗人!

活广告见效极快,陆陆续续有人聚来,不久便将小小饼摊围得水泄不通,饼摊大婶笑得合不拢嘴,百忙中抽空递给朱祁铭一件小礼物——一只栩栩如生的蒙绸藤编螽斯。

收好礼物,道声谢,朱祁铭心情大畅。

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琵琶声,奏的是《白雪》古曲。铮铮然的琵琶声扣人心弦,似在咏叹雪花的洁白无瑕和冰雪世界的晶莹剔透,抑扬顿挫之间,将人心中的俗念悄然剔尽。

琵琶声歇,笛声骤起,此番吹奏的却是《阳春》古曲。悠扬的笛声似把春意播向了无际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循着笛声,朱祁铭来到一处土坡前。土坡上站着两个胖子,长相不敢恭维,但二人如此高的音律造诣还是令朱祁铭多了份一睹真人后的欣然。

二人显然是亲兄弟,年龄都在二十岁以上,其中大胖正在吹笛,二胖抱着琵琶低头凝思。

陆陆续续围拢过来的观众略一驻足,便纷纷摇头而去。

想想古时《阳春白雪》在国都中尚且只能引来数十人相和,如今在这偏僻的小镇又能招来几个知音?

大家不过是瞧瞧新鲜而已,若是遇见帅哥美女占场作戏,或将捧个闹场;至于胖子嘛,还是算了,自娱自乐吧!

大胖奏罢,举目四顾,见坡下只有一个小孩,而身前的破盆里空空如也,不禁与小胖相视苦笑。

不过还好,总算有个小粉丝,尚可告慰方才的倾情表演!兄弟二人冲朱祁铭点头一笑,以示善意。

朱祁铭回以一笑,顿时感概高雅的乐者难觅知音,旋即扭头朝躲在墙角的徐恭望去,徐恭仍是转眼它顾。

铁公鸡!朱祁铭恨得牙痒痒,不禁将心中的新账老账一股脑全翻了个遍。

昨日自己好不容易逃出魔爪,不说受到千军万马簇拥,总该有个千儿八百的人摆摆场面吧?可是接应他的只有徐恭一人,外带一马,这不是逃难的架势吗?

当时,朱祁铭忍不住问道:“大军呢?”

“大军?”徐恭尴尬地一笑,“在下有太皇太后亲赐的令牌,原想待瓦剌人越境时,号令戍边将士困住瓦剌人,不曾料到鞑贼竟然挟持殿下滞留于此地,而殿下竟能寻机脱逃出来,在下措手不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徐大人该不会是孤身出京的吧?”朱祁铭愕然道。

徐恭显得愈发尴尬,“在下起初的确是孤身一人离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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