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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淡淡的语气令皇太后感到难受,她微微蹙眉。“澄清传言一月足矣,何须一年!对越府的禁令该解除了吧?”
“辅佐大臣皆以为事涉国之神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朕虽有亲亲之意,无奈皇考留有遗诏,朕对辅佐大臣须言听计从。”
朕?都不愿自称“儿子”了,哼,还真成了天下人的人君!皇太后突然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庶子,她记得皇帝与朱祁钰相处时,倒像常人一般,其乐融融,全然不似眼前这般生硬。
对,唯有在朱祁钰面前,皇帝才不摆天子的仪态!
“如今卫王离世,越王不便,京中就只剩下郕王得便了,郕王不能总闲在紫禁城里吧?”
朱祁镇依然是面无表情,但总算抬头看了皇太后一眼,虽然眼色淡然,但皇太后还是下意识地读出了那里面对后宫干政的不满。
“郕王尚小,生性怯懦,等他成年后再说。”
“怯懦?许多表象未必是真实的,许是迷惑人的把戏也未可知。”
“父皇殡天后的那一年里,朕与他朝夕相处,这些年也常在一起,故而深知其秉性。世上有许多人不会让人看透,但郕王可被看透。”
皇太后咬咬牙,一脸的落寞,忿然扭动脖子,似要口出厉言,最后生生忍住了。“既如此,郕王便离不了吴氏。太皇太后那里一直是哀家在照料,皇帝为何颁旨让吴氏近侍?吴氏撇得开郕王?”
一番叙谈,令皇太后万分的不顺心,不过绕来绕去,总算绕到了正事上。
却见朱祁镇抬起头来,久久望着皇太后,一言不发,目光里依旧无喜无忧,不显山不露水,饶是如此,皇太后仍被看得有些心虚。她微微垂下头。
“无妨!皇太后辛劳数年,殊为不易,如今也该让皇太妃分担一些,帮忙照料太皇太后。”
皇太后?这种盛典上才有的正称,私底下就叫上啦?皇帝连母后都不愿叫一声,这令皇太后心碎。
再说下去只能是自讨没趣!皇太后起身就想离去,片刻后不甘地回过头来,“听说,越王子祁铭已从鞑贼手中逃脱,流落在涿鹿山一带,皇帝派人寻他回京,此事不难。”
朱祁镇起身相送,目光却落在门外。“大事未定,何必回京!”
是啊,眼下越府处于风口浪尖上,一个王子何必回来凑热闹!
皇太后万分郁闷地离了乾清宫,尽管心中惴惴,却无心再去清宁宫晃动,便匆匆回到咸熙宫思虑对策。
尚未落座,梅子急忙迎上来,又张开了她的乌鸦嘴:“紫禁城盛传越王薨,越王妃自殉。”
啊!那边红蓼脸上一震,呆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而皇太后也是吃惊不小,扶着椅背直直地望着门外发呆。
“还有······”梅子嗫嚅道:“太皇太后的神智已经好转,听说能认人了。”
什么!皇太后跌坐在椅子上,冲梅子喝道:“滚!”
笼中鹦鹉吓得扑棱了一下翅膀。梅子万分狼狈地退了出去。
一个卫王二十三岁,一个越王三十五岁,好好的,说没就没了,死因恐怕已然成谜!
越王方薨,太皇太后便醒,二者之间若说是巧合,天底下大概只有说书人愿意相信!
红蓼念着多年前的恩情,心中有分戚然,忽听太皇太后已醒,神思顿时回到了正事上。
她知道皇太后的心病,而皇太后的心病于越王子有益!
“皇太后,太皇太后一醒,肯定会问越王子的小落,如今找回越王子才是当务之急呀!”
在皇太后眼中,红蓼似乎起了变化,两年不出惊人之语,无谋无计,虚于应付,女诸葛的头衔白戴了!
本来皇太后对红蓼有所怀疑,此刻见她说到了点子上,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皇太后心中的那丝怀疑便淡去了数分。
太皇太后一醒,郕王便安全了!
找回越王子,日后可制衡郕王自不必说,立下这份功劳,自己一切的罪过,在太皇太后眼中都可被看轻!
可是······
“哀家的五个兄弟为天下人所瞩目!朝中大臣盯着,以往太皇太后也盯着,如今连皇帝也紧紧盯着他的几个舅舅!孙家要招些人手,总逃不开世人的眼睛!明知祁铭有难,孙家想去搭救,苦于并无合适的人可派!”
“皇太后,恕奴婢直言,都这个时候了,何必还藏着掖着?大可明着去找人!”
明着找人?不错!
对红蓼,皇太后还是瞒了许多事的。孙府派人去涿鹿山那边寻找过,无果;赴镇边城时不敢暴露身份又被驻军挡回。派去的人皆因偷偷摸摸,不便光明正大行事,所以无果而终。
眼下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在红蓼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皇太后霍然起身,那分迅捷赛过男子,哪还像是深宫妇人该有的仪态?
天边传来隆隆的雷声,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九十一章 血路
连日来,朱祁铭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照说,歇芳园外围已成无人区,院中人进出无禁,起居如常,此地宛如世外别院,诸事皆如意,自己本该气定神闲才是,何以心中不安?对此,徐恭却将它归之于闷热的天气。
或许,徐恭言之有理。七月流火,但天气并未转凉,连续多日骄阳似火之后,云生风止,欲雨还休,整个镇边城变成了巨大的蒸笼,无尽的闷热令人狂躁不已。
朱祁铭坐在书案前,闭目平复心情。
一年多了,足足四百二十天,一方书案,数架史籍,他终日念兹在兹,无数次梦入子产、管仲等千古名相的灵魂世界,时时触摸伍子胥、范睢、晁错等风云策士的脉搏,日日领略汉唐雄风和华夏北境的万古狼烟,他为即将到来的风云际会做足了功课。在徐恭的口中,他就是一个天才少年,一番见识已非临事茫然的腐儒可比!
可是,他此刻心神不宁,脑海里一片混沌!
他已有一身武艺,假以时日,武学必有大成。而且,从徐恭那里,他习得兵法阵仗,胸中的韬略,远胜于当初王府练兵时的粗识拙见,它日再经疆场历练,自能扬鞭策马,笑傲疆场。
只差四书五经了。如今花大把的时间去发微阐幽毫无意义,那毕竟是某种虚饰,回到京城再镀金不迟!回到京城,经过名师的包装,自会水到渠成!
可是,他终究是心神不宁,非凡的抱负无不失落在平凡的心境之中!
白日失神,子夜惊梦,无端的异象纠缠他一月有余。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却不愿去面对。
突然,惊雷在窗外炸响,狂风卷着骤雨,瞬间迷蒙了门外的院落。
阵阵凉意袭来,他打了个哆嗦,恍惚中,只觉得那丝凉意并非来自风雨,而是出自心底!
这时,云娘缓缓走了进来,此刻她面罩已除,一脸戚然,头上的雨滴顺着面颊淌下,流经眼角,浑似泪珠。
朱祁铭茫然起身,不祥的预感愈来愈烈,一不小心碰落了书案上的《汉书》。
“云娘刚刚得知京城的消息,不敢隐瞒。请殿下挺住!”
门外白茫茫一片水花,积水四溢,风雨疯狂撕扯着草木,一眼望去,满院凄凉。
“去年十月,卫王薨,卫王妃殉。”
朱祁铭脑袋嗡的一声,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他失神地走出书房,跪在雨中,泪水混着雨水,在脸上肆虐。
“上个月,越王薨,越王妃殉!”
朱祁铭浑身一震,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
“师傅!我要回京!”倒地前,这声凄厉的尖叫声刺破了雨幕,在廊中久久飘荡。
······
梁岗回了一趟京城,带来了更为详细的消息:卫王在王府诗宴上猝死,死于一场风花雪月,身上无病无伤无毒;越王卧病二月有余,不治身亡。两名亲王的相继离世似乎怪不到别人头上,而传说中的京城大事就是军中有异情。
越府一帮人知道的军中异情并不比云娘她们多。
朱祁铭半躺在榻上,他泪已哭干,过度的悲恸没有摧垮他的意志,如今,即便前方摆着刀山火海,他也将毅然决然地闯过去,回到京中,尽人子最后的孝道。
“襄王在京中吗?”他生生敛起泣意,问起了一个令众人愕然的问题。此问似乎在心中潜藏了许久,此刻脱口而出,像是随口一问。
梁岗摇头,云娘答道:“听说年初襄王府被盗,襄王迁怒于门禁,殴人致死,遭皇上下书训斥,所以······京中虽有变故,但襄王肯定不便请旨入京。”
朱祁铭抬眼望向红着眼的徐恭、牛三、蒋乙三人,劝道:“本座此去将会不计一切后果,你们身为锦衣卫千户、百户,不必跟着趟浑水。”
徐恭断然道:“在下回京复命前,绝不会离殿下而去!”
牛三咬咬牙,“殿下不必多说,牛三早已脱队,自行回京肯定是凶多吉少。牛三的命就在殿下手上,但凭殿下吩咐!”
“但凭殿下吩咐!”蒋乙附和道。
朱祁铭转而望向云娘,不待他开口,云娘道:“已经历过生死大劫,死里逃生之后,云娘笃定了主意,此生的生死荣辱全压在殿下身上,不妨让血战再多几场!”
“回京!”朱祁铭翻身下榻,悲愤地发出了号令。
霓娘带来了马匹,还有云娘的二十余名死士。显然,对涿鹿山那边的数百人,她们已无权号令。
众人上了马,嘀嗒的蹄声一路飘向南门。
远远望去,南门在徐徐关闭,数十名剽悍的士兵堵在城门前,蓄势以待。为首一名百户挥手道:“站在!你一干人披坚执锐,形迹可疑,还不快快扔了兵器,下马接受盘查!”
朱祁铭瞪视那人良久,转对徐恭点点头。
“越府王子殿下在此,你们不可造次,速速开门放行!”
“大胆!”那百户喝道:“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冒充皇室宗亲,给我拿下!”
朱祁铭目眦欲裂,“本座急于出城,无暇与你废话,再不识趣,信不信本座砍下你的狗头!”言毕拔剑在手。
“你想造反么!”那百户挺着一杆长枪率众扑上前来。
“嗷!”
蒋乙身形暴起,粗壮的身躯临空连连翻滚,电光火石之间,但闻那百户一声嚎叫,胸前早挨了一脚,飞出丈远,倒地吃痛难起。众士卒当即愣在了那里。
朱祁铭抬眼望向城墙之上,只见城楼门窗紧闭。“盛千户,本座知道你就在上面,你到底是想保护本座,还是想困住本座,待价而沽?若不放行,那便鱼死网破!要么本座杀开一条血路,要么本座死于镇边城,看你如何善后!”
良久之后,城楼上飘来一道声音:“放行!”
城门徐徐开启,朱祁铭一行人策马匆匆出了城门,身后一个声音追了过来,“出了镇边城,在下便无能为力了,殿下好自为之!”
朱祁铭咬咬牙,对盛千户其人,心中顿时少了分感激,多了道怨忿。
雨后的阳光并无半分的明媚,白惨惨照在荒野上,一眼望去,入目的尽是凄凉。
朱祁铭一路无语,只顾催马疾驰。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出镇边城已有三十余里。
前方又是一段峡谷,朱祁铭下令舍了官道,操野径绕道南行。
一片泥泞的开阔地带呈现在眼前,树林里闪出百余人来,夹道排开,看情形对方似乎并无敌意。
朱祁铭等人勒住马,“你们是何人?”
一个四十岁上下,姿态儒雅的汉子从人丛中走了出来,躬身施礼,“殿下,小的是孙府门下,奉皇太后之命,特来寻找殿下。”
朱祁铭投去怀疑的目光,却不搭话。
“殿下,殿下!”
又一人闪出人丛,踩着一路的淤泥,东倒西歪地奔了过来。
朱祁铭举目望去,见到了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直到此时,他才确认终于有重量级人物出面了,自己此去京城将会是一片坦途!
第九十二章 最后一里路
毛贵!咸熙宫内侍在此,这些人所谓奉皇太后之命的说辞就是万分可信的了,朱祁铭心中一宽,片刻后一道疑问闪过脑海。
就算是奉皇太后之命,他们为何能在此地侯自己侯个正着?
“道路泥泞,你别过来,站在那边说话。”
毛贵闻言,当即驻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殿下还记得小的!”旋即意识到越王新丧,脸上立马浮起戚色,“望殿下节哀,保重身子呀!”
朱祁铭被人提起伤心事,鼻子又一阵泛酸。
徐恭策马来到朱祁铭身边,低声道:“殿下,皇太后派来的人侯在此处,肯定是镇边城驻军操近路报的信。盛千户多半是在等候天子派军去接殿下,他好邀功,眼见留不住殿下,只好退而求其次,给孙府的人报信。看来,盛千户对各路人马的动向了如指掌。”
朱祁铭觉得徐恭言之有理,但他心中含悲,无心细察这里面的奥妙之处,就想冲皇太后派来的人道声谢。
突然,近两百条人影自林中闪出,看都不看朱祁铭一眼,就冷冷逼近孙府的人。
云娘策马来到朱祁铭身边,附耳道:“是福安宫派来的人。”
朱祁铭定睛望去,只见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