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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主人举起手中的定时器,“这个东西您还需要吗?”
“不用。”威克多说。
酒馆主人关上了木头大门。
桑拿房最外间十分狭小,一盏不够明亮的昏黄吊灯挂在头顶上方,木头墙壁上钉着一排钩挂衣物用的金属钩子,墙边靠着两条宽宽的长板凳。上半身的衣服全部脱掉以后,海姆达尔感到冷了,外门的密封性不好,冷飕飕的寒风不时钻过缝隙往里吹。克鲁姆大少爷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如常,手脚麻利。
当威克多把所有的衣服钩挂好并回过身看着他时,海姆达尔这才想起来要加快速度。
蒸桑拿很无聊,只要往热木头上一坐,然后就是等着体温升高。桑拿房比外间明亮许多,墙壁上钉的木板也很干净,酒馆主人很注重保养他的宝贝浴室。
没事情干,那只有聊天了。
海姆达尔说出了之前的疑惑:“这村子里的人是俄国移民吗?”
“有俄国移民,还有其他国家的。”威克多说。“魔法世界爆发战争那会儿,麻瓜世界也在打仗,为了躲避战乱,城市里的居民往山区里迁徙,这当中不止有保加利亚的巫师和麻瓜。第一批东欧以外的避难者就来自俄国,之后是西欧、南欧,直到整个欧罗巴大陆。”
海姆达尔惊呼:“当时有那么多人住在这里?”
“这里的麻瓜和巫师为什么能够融洽相处,原因就出在这儿,相互扶持、患难与共培养出的情感。”威克多的声音有些发沉。“那时候无论巫师还是麻瓜,大家都过的十分艰难,战争对人类的残害是毁灭性的。”
海姆达尔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之前在那个跟威斯敏斯特教堂一般大的大厅里见过一幅手绘地图,虽然他看不懂上面的字,但是地图的形状还是记得的,问过贝尔尼克以后才知道,那副地图勾画出了克鲁姆家的领地范围,也就是他们家在罗多彼拥有多大面积的土地。
很大。这是海姆达尔唯一的也是最直接的感受。如果地图反应出的信息是准确的,那么当时欧洲的逃难者们所选择的避难所实际上并非无人管理,这片土地是有主人的,它属于克鲁姆。
“威克多,我们现在待的这个村子是建在你们家的土地上的,是吗?”
“这个村子在战争结束那一年就归政府所有了,村子所占用的土地同样也归政府。”威克多回答。“不过那之前是克鲁姆的没错。”
威克多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海姆达尔的想法。
或许……海姆达尔猜测,或许这就是老克鲁姆先生不幸亡故的原因。当一场几乎把全人类都牵扯进去的战争爆发之后,地球上还有能够安心睡觉的地方吗?某天有人发现,罗多彼山脉人烟稀少,在被战争摧残的流离失所的人们看来无异于伊甸园一般。为了逃离地狱,巫师和麻瓜拖家带口朝乐园奔来。
这里的主人选择了沉默,没有把逃难者们拒之门外。当第一批避难者进驻到他的领地时,他视而不见;第二批、第三批避难者接踵而至,他沉默以对;当民众们在他的土地上大兴土木建造家园,他依然保持缄默。
老克鲁姆先生的秘而不报势必会激怒如日中天的“当权者”,引火烧身只是早晚的事。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隐秘的事总有东窗事发的那天。
这都是海姆达尔的胡思乱想,他不敢拿着他的猜测去找一个克鲁姆对答案。
体温随着纷乱的思潮节节攀升,海姆达尔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呼吸困难。
“我们出去待一会儿吧。”威克多把他从木头上拉起来。“我觉得你快要昏倒了。”
好主意,海姆达尔张大嘴巴喘气。
晕晕乎乎走出大门之前,威克多对他说:“把腰上的浴巾绑绑好。”
海姆达尔随手拎了一下。
威克多摇摇头,弯腰替他掖好浴巾。
“准备好了吗?”他直起身后说。
海姆达尔直接推开木门作为回答,一股冰凉的风迎面吹来,他舒服的长出一口气。
“温度怎么样?”
“很好。”
体温降下来的同时,海姆达尔的脑子又好使了,他受惊似的瞪着那大咧咧站在他们跟前的女人。近乎棕色的红发,四方形的脸,五官很平凡,但是眼睛很亮,看上去就是一位性格直爽的女性。海姆达尔低头看看腰上裹得好好的浴巾,暗暗感谢威克多的多管闲事。
跟某男孩的别扭不同,威克多表现的很大方,和那女人说着闲话。她是酒馆的老板娘,一名地地道道的保加利亚人。
“瞧这孩子细皮嫩肉的。”棕发女人转眼开始研究海姆达尔。“估计在里面也待不了几分钟。”
还真给她猜着了。威克多心想。
海姆达尔抿嘴,“这也能看出来?”
“当然。”棕发女人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了,您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种从没吃过苦的大少爷。”
海姆达尔沉默了,斯诺提供给他比较优渥的生活,他确实没有吃过苦。
'这女人的眼光挺毒辣。'
面对突然窜进视线中的黑猫,海姆达尔差点尖叫。【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在心里高声喝问。【作为一只宠物,你不觉得你太随心所欲了吗?!】
黑猫蹲坐在雪地中,摇晃长长的尾巴。'我只是到处逛逛,这是动物的习性,为了更好的融入环境。'
【得啦!你以为你是什么?狮子?还是老虎?】海姆达尔不客气的哼哼。【你不需要扩大领地来获得更多的交配权,你是一只猫,只要记得在春天发情就行了。】
黑猫“喵”的一声拱起了背脊,全身毛发上指,张牙舞爪的叫嚣着。
海姆达尔不慌不忙的环顾四周,拾起一根松树枝,当他晃动那根松枝时,黑猫猝然安静下来,紫罗兰色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末梢那一小撮墨绿色的松针,尾巴随着松针的荡漾一左一右的摇摆。
当它再也克制不住直直扑向那根松枝时,海姆达尔低声轻笑。
“开春以后别忘了给自己找个伴儿。”他丢下松枝轻轻说。
黑猫趴伏在枝条上一动不动,直到海姆达尔走回桑拿房,它都没有抬起脑袋吭声。
“你什么时候开始养宠物的?”威克多问。
“上学期。”
蒸完桑拿以后,他们又到更里一间进行下一步——泡澡或者淋浴。酒馆老板的桑拿房已经被简化了,真正的俄式蒸汽房比这复杂,步骤也多,俄国人已经把洗澡当成了消遣娱乐。
水池是用石头砌成的,水温不高,泡着比较舒服。白色的水蒸汽飘满整间小屋,就连墙壁上方的气窗玻璃上都蒙着一层白雾,雾气遮去了一部分自然光线,灯光变得氤氲朦胧。
靠在水池的石壁上,海姆达尔充满敬畏的说:“你是吃什么长大的?”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威克多胳膊上的肌肉,好奇的捏了捏。
“我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威克多抓住那只作怪的手,海姆达尔捣腾他肩胛的样子让他想起贝尔尼克家的厨子给肘子剔骨时的模样。“我小时候很瘦小。”当他发现男孩仍然一副想要继续研究的架势,干脆把那只蠢蠢欲动的手扣在了水下。
“所以我才想打探你的秘诀,你是怎么长成这么大一个的?”
“锻炼,还有魔药。”
“什么魔药?”
“只要是能够强身健体的。”
海姆达尔皱起了眉头,“听起来好像吃了很多。”
“是很多,那时候我几乎把魔药当饭吃。”
“为什么?”
“为了让我有足够的体力对抗病痛。”
“对不起……”海姆达尔迟疑的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你曾经患过什么疾病吗?”
威克多沉默下来,海姆达尔以为他不愿谈,打算说点别的转移话题,他却突然道:“我曾经有患病的可能。”
威克多的母亲——安娜?鲁米利亚?克鲁姆是个病秧子,她的疾病有案可查,是她的祖先留给她的“遗物”。
跟麻瓜世界的家族遗传病不同,巫师界的家族病史多数都是由魔法伤害或者神奇动物伤害演变而成的。某一代祖先因某种原因留下了病根,这个病根就会藏在他的血脉中一代又一代的往下发展,最终形成永久性伤害。魔法伤害和神奇动物伤害并非绝症,只要治疗得当,完全可以根除。然而巫师世界的医师不是每一个都医术超群、仁心仁德。
巫师世界对于家族遗传病的避讳就像麻瓜畏惧艾滋病一样,谁都不愿承认自己身上有毛病。
遗传病在鲁米利亚先生那一代没有丝毫发病迹象,当他轻率的以为家族病史在他身上终告完结之时,他的女儿安娜却出现了明显的病症,而且厉害程度更胜上代。不会有巫师家庭愿意接纳有遗传病的姑娘做媳妇,这是拿自己的后代开玩笑。眼瞅着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夫妻俩为了这事焦头烂额。
巧合的是,克鲁姆家的长子也到了娶媳妇的年龄,鲁米利亚夫妇自是不敢奢望,但是他们却接到了克鲁姆夫人的请柬,请柬内容简洁明了,她要见鲁米利亚家的小姐。
克鲁姆夫人这一生完全奉献给了克鲁姆家族,丈夫早逝,生活的重负没有给她躲在床上伤心流泪的时间,再加上两个儿子年龄还小,为了生存为了孩子,她没有理会娘家人充满“善意”的建言——改嫁,而是咬牙挑起了家业重担。
最初的那段困难时光挺过去之后,一切开始顺遂起来,春去冬来年复一年,大儿子普洛夫到了适婚年龄。作为一个母亲,克鲁姆夫人当然了解普洛夫,温吞得过头的老实人。烟酒不沾,平时的最大消遣就是散步、看书和钓鱼,20年来,她都没见过这个儿子说过一句重话。这恰是克鲁姆夫人最最担心的地方。
绝不能让一个太厉害的姑娘进门。克鲁姆夫人在给自己的大儿子找对象时,定下这么个行动纲领。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放权给儿媳,如果媳妇太厉害,普洛夫肯定压不住,等自己百年以后,家里还不闹翻天了。
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克鲁姆夫人听说了鲁米利亚家的小姐安娜的一些事情,见过她的人都夸赞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修养教养都称得上优秀的适婚对象。
克鲁姆夫人不在乎安娜只是商人之女,鲁米利亚在业界名声颇佳,虽然只是一般的巫师家庭,但是克鲁姆夫人相信,安娜肯定比那些鼻子翘到天上去的贵族小姐更适合普洛夫,她没有机会仗着雄厚的家世兴风作浪。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克鲁姆夫人给鲁米利亚先生发了请柬,言辞简洁而恳切。自信件发出去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期待会面那天的到来。
平心而论,鲁米利亚小姐并没有让克鲁姆夫人感到十分满意,如果非要打个印象分,也就是及格偏上一些。她确实温文尔雅,但果断干练不足;她容貌端丽清秀,无法掩盖住薄弱家世带给她的小家子气;她懂得如何听别人说话,却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有点过于安静了……总之,这位小姐柔柔弱弱的,看着不像是能够管事的果敢女性。
克鲁姆夫人有点担心,像她这样轻言细语、只听不说的,能替她温吞的大儿子撑起半边天吗?!这对夫妻以后要拿什么当家作主?娇生惯养、傲慢成性的大家小姐绝非良配;一味温和、内敛成性的商人之女又缺乏当家主母的气势,克鲁姆夫人很头疼,看来看去就是没有称心如意的。
习惯拍板的克鲁姆当家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娶媳妇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大儿子普洛夫。
与母亲的寻弊索瑕、摇摆不定不同,普洛夫对这次的相亲对象很满意。鲁米利亚小姐跟他先前见过的每一位姑娘都不同,不会故意奉承他;不会为引起他的注意而喋喋不休;也不会背地里嘲笑他一事无成;更不会对他的爱好发表意见。
她喜欢散步,因为这有助于健康。她也喜欢看书,不过多数都是医疗方面的书籍,鲁米利亚小姐说,这同样出于对健康的需求。
起初普洛夫觉得奇怪,虽然她偶尔会去医院做护理义工,但并非医生,除非职业需求,很少有女性愿意阅读大量生涩枯燥的医疗书籍;在他们偷偷通信到第二轮时,安娜忍不住良心的谴责,在信里告诉了普洛夫实情——她的家族有遗传病史,而且很严重。
保加利亚巫师社交界几乎没有人知晓关于鲁米利亚家的遗传病的事情,这件事被他们家捂得严严实实,这家人几乎代代单传。凡是娶进门的媳妇事前都不知道这事,直到嫁进去以后才被告知。媳妇们起初都是不满的、愤怒的,与此同时心里又存着一丝侥幸,因为鲁米利亚除了早几代遗传病症比较明显,后几代几乎没有发病,这个好现象一直保持了下去。媳妇们为了自家的孩子,也就义无反顾地加入到隐瞒大军之中,反正不发病就和普通人一样不是吗?就当他们家的人以为自己他们的血统战胜了病魔,老天爷又把这件事捡起来了,仿佛为了弥补过去的疏漏,独生女安娜被“遗物”彻底关怀了一把。
想象得出普洛夫在接到安娜的告密信后是多么的震惊,但是善良的品格让他对她的行为有了一丝敬意。她完全可以继续隐瞒,这件事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双方并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