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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也不知道她到红楼里来能不能改变原主早亡的命运。若是不能,那么黛玉还有可能要被送到贾家。身为黛玉的奶娘,王嬷嬷是一定要跟随的。来到红楼让贾敏什么都不做,等待命运又转向历史的拐角,踏入命定的轨迹,那不是贾敏的性格。
王嬷嬷没有犯错,她将黛玉从小带到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黛玉掐了奶也不好无故打发了她,因此,贾敏想着找个厉害的教养嬷嬷放在黛玉身边,免得将来她有了不测,黛玉进京的时候身边没有妥当的人。
钱嬷嬷觉得贾敏的想法有些奇怪,忙道:“太太说笑了,大姑娘是府中正正经经的主子,又是太太生的,老爷和太太都疼她还疼不过来呢,怎么肯让大姑娘受委屈?别人更是不敢给大姑娘委屈受。”
贾敏轻轻摇摇头,道:“若是在自己家里倒是无虑,可是若是在外面呢?在外面受了欺负,我们做父母的不在眼前,不知道,就只好让身边伺候的人出头,帮着说句公道话,王嬷嬷担不起这个责任。”
“太太这话不同,大姑娘到了外面就是客,看在老爷和太太的面子上,也不没有难为大姑娘的道理。”钱嬷嬷继续和贾敏唱反调。
哼!贾敏轻哼出声,道:“妈妈也太高看我和老爷了,不是谁都卖老爷和我的面子的。”特别是贾家,那还是正经的实在亲戚,还不是照样欺负黛玉。
钱嬷嬷看见贾敏已经拿定了主意,劝说不动。虽然觉得贾敏完全是杞人担忧,不过本着为贾敏分忧的原则道:“若是太太拿定了主意,那么就不要从府里挑选教养嬷嬷。这府里出来的,无论哪个身份都比不上王嬷嬷。若是个老实的也就罢了,若是个厉害的,必然生出事端。”
贾敏也觉得钱嬷嬷说的有道理。王嬷嬷老实,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就允许自己的地位被取代,而新来的被贾敏交付重任,自然也不甘屈于王嬷嬷之下,届时少不了明争暗斗。这样一来没准达不到贾敏要的效果,反而黛玉的房里被弄得乌烟瘴气。“那么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钱嬷嬷想了想说:“当年老太太可是重金礼聘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导太太规矩和礼仪,如今太太大可以请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来家作供奉,给大姑娘作教养嬷嬷。既是宫里出来的,又是供奉,身份地位自然非一般奴才可比,届时在身份上越过王嬷嬷。她也无话可说。况且这样肯到家里来作供奉的嬷嬷,大都是出宫后外面已经没有了亲人,无处可去,才作教养嬷嬷以谋生,若是太太肯奉养她到终老,这人必然对太太忠心,一定会好好照看大姑娘。如此一来,两全齐美,不知道太太意下如何?”
“你的主意很是妥帖,只是这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哪里是那么好请的,从来都是进去的多,放出来的少,有数的那么几个早已经被老早收到消息的豪门大阀给请去了,回头你让下面派人去找,看看能不能找得到。若是一时没有也不要着急,说不得只好慢慢碰了。”贾敏也觉得钱嬷嬷的主意不错,虽然不太符合林家行事低调的准则也顾不得了。
贾敏和钱嬷嬷商量了半晌拿定了主意,她有些疲累的打了个呵欠,钱嬷嬷见了,道:“太太可是累了,若是累的话,就躺下歇歇,终究身子要紧。”
贾敏点点头,因为身子虚,怀了孕之后特别容易累,总想睡觉,好像怎么也睡不醒似的,而且不管睡多少也不解乏。在钱嬷嬷的服侍下贾敏躺在紫檀雕花拔步床上阖目安睡。
钱嬷嬷帮着贾敏盖好锦被,放下帐子,走了出去。来到外间,看见守在那里做针线的醉墨,钱嬷嬷扫了一眼屋外,问道:“怎么没看见涵容在这边伺候?”
“那时涵容跟我说,她有事要到后面找她老子娘,这会子还没回来。”涵容给钱嬷嬷倒了一杯茶,一面递了过去,一面回答。
钱嬷嬷接过茶,喝着,听见醉墨的话忍不住低头冷笑。醉音从外面跑进来,嘴里嚷嚷着:“醉墨姐姐,你看看你要的是不是这副花样子?”待到后来发现钱嬷嬷也在,忍不住吐了一下舌头,将举着花样子的手藏在身后,乖乖站好,向钱嬷嬷问好。
钱嬷嬷白了她一眼,道:“小声点,太太在里面睡觉呢,吵醒了太太我决不饶你。你看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和醉墨一样稳重,你呀,还有的学呢!”教训了醉音几句,心急着办贾敏交代下来的事的钱嬷嬷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离开。
醉音探着头,看见钱嬷嬷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面将花样子拿出来递给醉墨,一面说:“好好的,谁这么厉害,竟然敢惹钱嬷嬷生气。只是正主没抓到,倒让、让她给我一顿排头吃,真是无妄之灾。”
醉墨一面做针线一面道答道:“还能有谁,除了外面的几位姨娘就是我们屋里的涵容,跑不了这几个。钱嬷嬷是从屋里出来的,你说还能有谁?”
醉音拉出了凳子在醉墨对面坐下,从果盘里拿起个苹果,一上一下的抛着玩,听醉墨这么一说,摸摸鼻子,不解的说:“涵容那个老实头?这阵子她怎么老是惹钱嬷嬷呀,我都看见钱嬷嬷冲她发过好几次脾气了,她到底犯了什么大的过错,让钱嬷嬷这么不依不饶的,至今还没消气?”
哼!醉墨冷笑道:“老实头?她若是老实就不会爬上老爷的床了,如今只怕等着抬姨娘呢!就冲这,她这辈子都不要指望钱嬷嬷看她顺眼了。”
“抬姨娘?”醉音惊道:“除了前头的两位,后面又抬进来的三位,前前后后都五个了,怎么还不够?可是我看着老爷不像是个好色的,对着他那些个石头的时间要比几位姨娘多多了,那还纳这么些个姨娘做什么?”
“做什么?”醉墨将手中的最后一针缝好,咬断丝线,抬头,直直的盯着醉音,说:“你傻了,你们家你母亲生了你们姐八个还不够,非要生出个儿子来不可,为了生儿子把你们几个都卖了。老爷这么大的家业,哪能没个儿子来继承。”
听到醉墨提起她的伤心事,醉音垮下了一张脸,将下巴放在桌子上,耷拉个肩膀,有气无力的说:“儿子,儿子,儿子就那么重要吗?我就没觉得女儿比儿子有什么不好。”
“这好不好不是你说的算的。”醉墨一面将绣好的荷包小心翼翼的收起,一面说:“你没看见太太挣命般的生下大姑娘。大夫说太太生了姑娘伤了身子,恐怕再难有孕,就为这,太太这一年多来喝的苦药汁子不知有多少,如今终于怀上了,可是让人松了一口气。太太这般着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儿子。”
“对了,涵容怎么不在?”醉音无意继续关于“儿子”的话题,举头四顾,随口问道。自从涵容被开脸之后,她可是时刻都在正房这边伺候的。这会醉音没见到她,觉得有些奇怪。
醉墨从簸箩里又翻出一缕线导着,道:“到后罩房那边找老子娘拿主意去了。”
“找她家里人商量什么事?”醉音抠根问底,穷追不舍的问道。
醉墨斜了醉音一眼,知道她虽然性子有些跳脱,但是确是个嘴严的,就把贾敏想着把涵容放出去的事告诉了她。当时醉墨就站在饭厅外面守门,里面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听醉墨讲完事情始末,醉墨叫道:“完了,完了……涵容的老子娘我认识,那是个最没餍足的老东西,只怕不肯拿着钱就这么走人。毕竟若是涵容被抬为姨娘,他们一家子都有了脸面,少不得以舅爷身份自居,还不想着这银子还不得哗哗的,届时比三百两只多不少。他们想得到美,只是也不想想,如今府里这么多姨娘,等着涵容被抬为姨娘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就算成为姨娘,就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这三百两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攒出来!他们可是却把涵容给害了!”
哼!醉墨冷笑道:“是他们害了涵容,还是涵容自己愿意还不一定呢。毕竟这府里好吃好喝,寻常人家的小姐还比不了呢。若是出去,拿着太太给的银子,纵使衣食无忧,也无法和这府里相比。若是留下,一家老小什么都不用操心,吃穿不愁。若是真的生下一男半女,成了姨娘,不仅成了主子,这辈子的荣华可就全有了。牛不喝水强按头,涵容若是真的不愿意,她家里人怎么逼迫都没用!”
☆、第十二章
五月初八,贾敏挺着个肚子从两淮布政使连夫人的宴会上回来,靠着蟒锻大抱枕斜靠在胡床上,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满眼疲累。醉墨坐在旁边捶腿。钱嬷嬷端着一个荷叶莲花雕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牛乳银杏炖燕窝。
将燕窝吃光,放下碗,贾敏抽出帕子擦擦嘴角,问:“老爷这会儿在哪?还在前面衙门里忙呢吗?玉儿现在在哪?”到这边这么些日子,她已经进入了角色,适应了自己已婚的身份。身为妻子少不得关心关心丈夫和孩子。
钱嬷嬷赶紧回道:“今儿前头衙门的事不忙,老爷老早就落衙回来。不过一回来,老爷就钻进了书房,到现在也没见出来。至于大姑娘,早上起的有些早,吃过饭后又跑到园子里玩了大半个时辰,这会子困了,王嬷嬷带着大姑娘在睡觉呢。”
“哦。”贾敏了然的点点头。对于林海,根据原主记忆和她这些日子的观察而来,他虽然思想上深受儒家正统教育“入世”的影响,但是却带着文人特有的清高和天真。
儒家讲的要学优而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因此林海科举入仕做官,因为出色的家庭背景和出众的能力而得蒙皇帝青眼,仕途通达,官运亨通,被皇帝委以重任,施予要职。他或许是纯臣,但是绝对不是孤臣。否则,皇帝就算再信任他,也不会把他放在盐政这个错综复杂,油水多多而被众人虎视眈眈的职位。否则,就算皇帝勉强把他放置在这个位置上,他也不可能像书中所写长期占据在这个职位上。因此他深谙官场上的准则,意气伴之以聪明,言行随之以睿智,是个通透练达的人。
一出生林海就是天之骄子,祖上四代为侯,到了他这里由科甲出身。“虽系世禄之家,却是书香之族。”祖荫和功名系于一身,可谓是强强联合。如此清贵的家庭的背景加上他少年得志,一举中举,随之而后官宦生涯顺遂,因此性格中又有着文人的一面,为官尽心尽力乃是“士为知己者死”,为了报被皇帝慧眼识才,提拔重用之恩,因此林海有谋略,但是不尚权。而这一举动反而更让皇帝对他青睐不已。
林海的性格中没有文人的孤傲与愤世嫉俗,却有着文人的清高、淡雅与天真。家资丰厚让他不必为生活而奔波,再加上所受的教育,让他对金钱不屑一顾。他生平以收集各式印章为趣,幼而好之,为得到一块好的印石一掷千金而毫不吝惜。除了在衙的时间,他大部分精力都投放在刻印上,废寝忘食,不眠不休。他的收藏中不乏田黄石、鸡血石、芙蓉石、封门青等印石中的精品上品。
人生中的一帆风顺养成了林海一种不知人世艰险的乐观天真,他的天真并非对世情一无所知,他相信人性本善,只是被世间的污浊而玷染,从而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坏人。因此对他说,这个世界没有坏人,只有是否值得交往之人。因为这种天真林海对身边亲近的人非常信任。
因为是独子的缘故,家族人丁不盛,因此对于兄弟房族之间的争斗不甚了了。而且林母在他面前对待林父的妾室从来都是一片春风,他也不曾见识到后宅争斗的激烈。等他娶了贾敏为妻,贾敏的手段比林母更加高超,连林母明知她做手脚都抓不住其把柄,何况本就不涉足内宅事物的林海。因此在贾敏多年未育,而几房妾室也未曾生育的情况下,加上他这支人丁一直都不旺,因此他只是慨叹自己子女缘薄,一点也未曾疑心到贾敏身上。
在贾敏看来,林海的这种性格正是日后形成黛玉悲剧的原因之一。但是她无法改变林海。林海的性格是自幼形成的,四十多年来,早已经根深蒂固,连社会这个大染缸都没有让他改变,贾敏也不妄想她有这个能力。
若是让贾敏向林海直言贾家的不好,不但违背了她在林海面前一贯维护娘家的态度,而且贾家对待她这个女儿可真是没话说,她若是指摘贾家,在接受了这个时代正统思想教育的林海来说,不仅有违孝悌,甚至可谓背祖忘典。这甚至比无子还不能让他接受。
何况,这个时候黛玉还没有长大,她和林海都还在世,贾家还没有对黛玉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因此,就算她对贾家再不喜,也不能让贾家为他们还没有做出的行为“买单”。以一时好恶而行事不符合她为人处世的准则。
钱嬷嬷看到贾敏的兴致不高,关心道:“太太心情不好,可是今日赴宴又遇见什么让你不快的事情了?或者有那不开眼的言语冲撞了你?”
贾敏知道钱嬷嬷的意思,以往因为她无子,所以每每出去和其他官员的夫人聚会,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