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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
柳儿看桃儿说的真切,知道推脱她也不信反而惹她不快,只得应下,不过丑话还要说到前头,免得将来她失望。
不过她说也是白说,桃儿明显不以为然。
显然柳儿低估了自己的能耐,桃儿来了两次倒是对她越发推崇,何来失望一说,这是后话。
再说董师傅的病,以前贾府,无论上下,只略有些伤风咳嗽,总以净饿为主,次则才是服药调养。弄得身上不舒服,肚里也不舒服,那滋味儿柳儿是尝过的,效验与否倒在其次,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而一些积年的贫苦老人家则总说,多吃些才有力气把病扛过去,柳儿深以为然,所以少不得好生奉承王妈,变着法儿的弄些好克化的软烂吃食,给董师傅调养着。
董师傅病有起色是件好事,尤其是,估计看在自己这么尽心竭力伺候的份儿上,应该有一阵子不会骂人了吧?
好歹也该歇过气来,是吧?
☆、第18章 翻脸骂人今胜昔
柳儿想的挺美好,趁着董师傅不动针线养病,柳儿在管库房的婆子那里要了块素绢,裁了块帕子,锁了边,描了花样子,挑了绣线,没敢动董师傅的东西,找胖丫要了碗口大竹绷子,闲暇没事就动针了。
从那块从秋红那里讹来帕子上,柳儿刚琢磨出一点门道来,满怀热情地打算好好绣块帕子。
董师傅用过午饭后,柳儿伺候她躺下眯一会儿,虽然在恢复,身子还是虚,连骂人的气力都省着,这一阵子十分消停。
拿出笸箩,就在屋里窗下做起针线来,屋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柳儿有些热,脱了外面大袄,只着里面半旧的红绫子夹袄和青缎背心,坐在炕桌前,做的十分入神。
“弯腰驼背的,不用我这把年纪,定然是个驼子!”
哎呦,一针扎了手指,疼倒没什么,柳儿差点儿没给吓死,没等抬头看,手里的绷子被一把夺走,略一打量,“这等针线,亏你是我屋里伺候的,没的让人笑话。样底子都没盖住,露地,怕人不知你自己描的样子吧!针脚松散、出边外缘不齐整、花蕊打子不匀、绣面粗糙不平整,这等东西……啧啧,做鞋垫尚且硌脚底,最好别拿出去见人!”
得,让这位一说,柳儿就该撞死在绣花绷子上算了。
张了张嘴,想说咱这不是刚上手么,可想想上辈子,她还真没那么大的脸,索性闭嘴听训,就当她尊敬老人家了。
“怎么,不服气是吧?蠢东西……”
柳儿不用抬头看都能想象出来,此时董师傅那副骂人时的样子,眉梢上挑,嘴角讥诮地翘着,声音更是冷的让人起鸡皮,哪敢言语半个字,何况她服气的很。
“柳儿不敢,实在是,平常看师傅您绣的太好,便眼热么,要不……您提点提点柳儿?”话是这么说,柳儿半点儿不指望,手艺人大多是敝帚自珍的,更何况董师傅,一向不耐絮烦。
“做你的春秋大梦!倒茶来,口干。”拒绝的干脆利落,仿佛就等着这一着,说完模样颇为舒爽,掷下花绷子,坐了下来。
想也没那么容易,柳儿笑了笑,麻溜儿地下去倒茶,洗了手,从炭盆上拿起茶铫子,用里面的热水烫了烫茶杯,这才拿出茶壶,斟了半碗温热的茶水来,“这个时辰,灶房里该有热点心,可要柳儿取一些,听胖丫说,今儿个她娘要做枣儿糕。”
董师傅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含着半晌方才咽下,抚了抚胸口,舒坦了些,睨了一眼柳儿,“想吃就去,这点子小事还要问一问,白放着你当应声虫呢,刚做活怎不见你这般机灵?”
柳儿按捺下翻白眼的冲动,福身,“是,柳儿想吃,柳儿这就去取。”
对所谓枣儿糕,她真没什么想法,可这里除了偶尔做个点心,素日也没什么吃食垫补的,人家胖丫,有家人在府里,荷包里还能揣点小零嘴儿。而她除了个个性阴晴不定的主子,全副身家也没几个大钱。
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董师傅嘴巴一如既往的毒辣,可柳儿总觉着,董师傅的目光看她软和了些,骂人的语气没那么刺耳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也为了不白挨一顿顿数落,柳儿趁机厚着脸皮向董师傅讨教绣活。
别说,董师傅不愧是董师傅,那嘴,一如既往的跟刀子似的,一如既往的先把你贬的一文不值。
柳儿豁出去了,一如既往地厚脸皮,赖着不走打着不退,不知是老天垂怜还是顽石点头了,两人你来我往,攻防了几次后,某日董师傅一气之下……拿起柳儿的绣活,几下一朵梅花跃然帕上。
完了不忘贬斥几句,“瞧清楚没,这才叫绣花,你那些个……顶多叫做狗啃,若是碰巧遇上条好狗,狗啃都不如!”
正好胖丫来找柳儿劈线,不敢进来,在外面轻声叫柳儿,碰董师傅枪口上了,“滚,大天白日的,你叫魂儿呢!喊什么喊!我屋里的人随便谁都能使唤么,这还有没有点子规矩了……”
胖丫作鸟兽散。
不过,尚且没完,‘嗖’地一声,身后还跟着只茶碗,‘啪’地一声落地而碎,王妈又要赔了,旧窑的,不便宜啊……好久没这举动,大家都快忘了。
柳儿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奉承,“您说的很是,柳儿受教了,您喝茶喝茶,润润喉,这点子小事,不值当生气。”回头她还得自己去找胖丫说道说道,她可没董师傅的底气去得罪人,之前先得把院里碎瓷片收拾了。
柳儿原本就是个绝顶聪明的,按照董师傅的手法针法,细细看了一回,回手就开始练习,吃过晚饭回屋又在灯下练着,务求得心应手,暂时可能达不到董师傅的水平,可怎么也得尽力试试,直到困的不行,方睡下。
到腊月,除了刚开始的那方帕子,柳儿林林总总很是做了几条,都是边角料,什么料子都有,花样子就一个,喜上眉梢,整天对着一支梅花两只鸟,现在她满脑子花花鸟鸟。
一路磕磕绊绊地,被董师傅的狗血淋了多少回都数不清了。
今天第十条帕子完工,做完最后一针,剪掉线头藏好,修齐整绣面,又拿出完工的所有帕子,一一摊开几条帕子细看。
以她的眼光,从开始到最后,从第一朵梅花到最后一只喜鹊,前后差距不可谓不大!
除了她原本就会的几种针法,又从那方讹来的帕子上学会两种,从董师傅那里连学带偷的,学会三种,现在柳儿掌握了十二种针法,心内颇有些沾沾自喜。
“别高兴的太早,针法有穷尽,各人有各人的独到之处,顶尖的绣娘,出了活计,却也不差什么,至少寻常人等是看不出差别的。至于高下呢,在基本的东西上,构图、选色、选材、技艺……对你这蠢东西来说,艺么……还谈不上,技么……沾那么点子边,还得练。所以,要紧的是基础,也不用什么奇巧的针法,一味的看重那个是舍本逐末,便是最简单的平针练好了,绣面匀整、针脚缜密,搭配好看些的图样,也就是本事。以后针法学多了,能够灵活配合运用,才算是技艺,勉强称得上手艺了。”
柳儿原本那点子夸耀的心思,噗地一下给兜头浇灭了。
除了模样儿,从来,她被认为也自认出挑的便是针线,如今又有了不小的进步,心里的得意是不言而喻的,尽管脸上没表现的很明显,但是一把年纪的董师傅如何看不出来。
如今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再瞧瞧董师傅绣架上的绣件,那点不舒服也消失了。
瞬间想通后,沉下心来,仔细琢磨董师傅的话,似乎明白,又不是很透彻,索性晚上捡要紧的记下来,有功夫的时候,也不想那么多花活了,踏踏实实地练习平针吧,什么时候董师傅少贬斥她几句,高兴的时候提点两句,证明她这一关算是过了。
听话听音儿,现在她多少摸着些董师傅的脉门,想她老人家说句好话,点个头,难比登天,那是奢望。少几句冷嘲热讽,就事论事,提点提点,少叫她几声蠢东西,可以当夸奖听。
因此,尽管董师傅身体渐次痊愈,精神头越来越足声音越来越洪亮,老人家骂人的顿数越来越多,柳儿却也是见怪不怪了。
能吃饱穿暖,能学本事,不会朝打暮……骂,骂就骂两句吧。
腊月初八,不用说,徐家那边要过来送粥的。柳儿挑了几块料子好、绣工也
算过得去的帕子,打算给张婶子、桃儿和翠儿,快过年了,算点儿心意,想了想,又捡了一条,打算给杏儿,那丫头也过来看过她两次,算是个有心的。
现在府里送东西给董师傅,因着柳儿的关系,一般都是桃儿或翠儿过来,偶尔杏儿跟着一起,倒也不像过去鬼见愁似的谁也不愿来了。
尽管董师傅脾气不好,府里逢年过节的,吃穿用度却极好,没别人的也不会少了董师傅,赖二奶奶是不露面的,顶多比较重要的事情,杨大娘来一趟,素日一般都是小丫头送过来。
柳儿可不是混吃混玩的小丫头,跟着享受的同时,冷眼瞧着,恐怕不单单是董师傅手艺好的缘故,怕是别有隐情。具体如何,柳儿不过小小的使唤丫头,想知道也不能够。
☆、第19章 厨子表哥名贵儿
转眼过了小年,府上也热闹起来。
冯府主子虽说不比徐家多,下人却多了许多,而真正主子冯老爷,年节之时,正日子不用说,一般或者提前或者靠后,总会来上一趟,与娘儿三个过节。
即便不是过节,冯老爷来时,府上也跟过节差不多,家下仆妇人等都是要狠折腾一番的。
这刚过了小年,便有小厮来告诉,明日冯老爷大驾要来。赖二奶奶少不得好生打赏了来人,又转着弯子盘问一番那边府里的情形,脸上笑容可亲,心里怎么想又有谁知道。
杨婆子送走送信的小子,两位姑娘方从里间出来,二姑娘菡玉性子急,抱住娘的胳膊道:“娘,爹又不能同我们过年了?每年都这样,真儿姐姐说,那边过年很是热闹,娘——”
赖二奶奶本来就有些不快,听得女儿所言,更加烦闷,抬眼看着坐身边不知想什么的大姑娘,“莲儿你也觉着那边好?”
大姑娘见问,看了娘一眼,略一思忖,才道:“各有各的好,若娘真让我说,女儿还是觉着这边自在些,关起门来,凡是可以自己做主,那边人多眼杂,规矩也多,恐没面子上看起来那么繁花似锦的。再说,我们这边吃穿用度,也不差什么,女儿挺满足的。娘也不用多想,这么些年,女儿早想开了,娘也是为我们好,娘都不觉着委屈,女儿便好,女儿听娘的。”
赖二奶奶点头,轻拍了拍二女儿的手,“你啊,多跟你姐姐学学,娘还能害了你们不成,娘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们两个就是娘的心尖子,娘拼着这条命,也要给你们安排个好归宿。你们真当那府上的庶子庶女享福呢?一入侯门深似海,到时候身家性命攥在人家手上,想怎么摆布你们随人家,面上你还挑不出理儿来,到时候就是娘也护不得你们!就你这样听风就是雨的,没点心眼子,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时那边有些体面的丫头婆子都比你们强些,如何比在外面做正经小姐自在?”
二姑娘冯菡玉心下不以为然,因着冯真儿的话,多少她还是听进去一些,姐姐是订了亲的,自然不在意这些,在府上和外面,定的亲事能一样么?虽说要受些磋磨,可高门大户有高门大户的风光,将来从那边出门子,也更体面不是。
不过她知道娘的心思,不敢再多说,只得借着撒娇遮掩过去,娘儿三个开始准备过年,不管怎么说,老爷过来,还是要一团喜气,像个正经人家提前过个热闹年。
府上热闹起来,绣庄这边,刘嫂子王妈带着人等在小年之前,前后院已经先仔细收拾过了。
今日刘嫂子带着两婆子整治桃符、春联,王妈和灶上的婆子,则清点、接收那边陆续送来的年货,粮米柴炭、鱼肉菜蔬、山货风腊、干鲜果品,林林总总放满了灶房边上的小仓房。
绣娘们也放了假,有家人亲友的都回去过年了,因正月不动针线,都要过了年出了正月才来,假期不可谓不长。
因此绣庄这边留下的人极少,除了几个签了身契,无处投靠的普通绣娘,五个大师傅,就剩了董师傅一个人,后院立时冷清了下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董师傅主仆两个倒是没什么变化,柳儿进进出出的,董师傅反倒觉着比往年闹腾些,心里莫名的便有几分烦躁,“你瞎折腾什么呢,还不取了早饭来,想饿死我不成,安得什么心!别以为饿死了一个我,你便可以回那边院子里攀高枝去!我死也带着你!让你当小鬼儿也伺候人!”
每日例行喝斥,从董师傅起床拉开了序幕。
柳儿习惯成自然,眼皮都懒怠动,神色如常地伺候董师傅洗漱,然后收拾好,方去灶上取早饭。
一边走一边心里感叹,这人啊,真是,由俭入奢易。
听胖丫说,原本柳儿没来时,都是董师傅自己收拾洗漱,也挺利索的。
柳儿来后,也不过是端茶倒水伺候针线,自打她老人家生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