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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将厚厚一叠资料重重压上桌子。
“行了!你最拿手的刑事诉讼案。”他道,开始条理分明地陈述案子。“你的当事人莫本华,被控杀人未遂,于今年七月十六号晚上,将不会游泳的妻子推进自家后院的游泳池,蓄意将其溺毙”
服务生一手托着餐点,一手托着啤酒,面带笑容地走在装潢豪华的美式餐厅中。
靠窗的桌位上,有几个女孩子正有说有笑着。
“我告诉你,事情就是这样”
“不会吧,那男的好恶心哦”
正当大家哈哈大笑时,杜雨熙来得毫无预警,忽然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
大家转头看向她。“你不是说你会晚点来吗?考完了吗?”
今天是大学时代的好朋友们约出来见面的日子。
“考得怎么样?过了几关?”衣着前卫的辣妹问。
个性爽直的琪琪,看了一眼雨熙的表情,就说:“看她这副死德行也知道失败了!”
另一个长相甜美的朋友,边用舌头舔着腌樱桃,边出声问:“雨熙,你不是有其他专长吗?为什么一定要当空姐?”
她和雨熙是学生时代的室友,她觉得雨熙未必适合空姐这份工作。
相对的,雨熙会画画、文笔又好,大可朝文艺界发展,看是要当画家,还是当作家,都很好呀!
杜雨熙恍惚失神,一脸呆滞的说:“我已经毕业两年了”
说罢,叩的一声,脑袋倒在桌上。
大伙儿看了看彼此,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也是啊!”
“但你们都是空姐,有固定收入、有成就,我却每天混吃等死,浪费宝贵的青春”
朋友们此时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
“当空姐又不是我们的志愿,我们会做到现在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辞了工作之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就是啊!像我,到航空公司后,脾气就越来越暴躁,学生时代的文静气质全被乘客摧毁殆尽了。”回想起来,果真还是学生时代的她最美!
雨熙固执地说:“不行,以前我们是校园四朵花,现在你们都考上空姐,我也要当空姐!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她不要被留下来。
辣妹道:“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找一个男人依靠才是明智之举。琪琪就说她现在立志当人家的情妇,自己在外头打拚太辛苦了!!”
“一个?一个可以满足她吗?”雨熙迅速说,精神固然不佳,但该质疑的她还是会质疑。
大家一听,当下爆出一片笑声。“当然不够喽!”
“琪琪,你自己老实说,多少男人才可以满足你?”
“见鬼啦!”琪琪抗议。“好男人一个就够用了,如果是烂人,再多也是烂!”
话题到此,自然而然转了个方向。
“对了,琪琪,你这次飞到美国,在那里停留了好几天,难道都没异国恋曲发生吗?”
“对啊,有的话快说来听听!”
马上有人附和。
琪琪放下手中的牛排刀叉,郑重其事的喝了一口水。“外国恋曲当然有,你别看我胸部这么平,我在那边可是很抢手的!不过交往归交往,我还是守身如玉的回来。”
她们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种话居然会从一个立志当人家情妇的人口里讲出来?!
琪琪根本没注意到大家的异样,兴致一来,索性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在美国的趣事。
“你们不知道,我刚到那边时,就被他们那边的学生吓到了!”
大伙儿睁圆了眼,以为她遇见了什么恐怖经验。“怎么了?”
琪琪深深吸进一口气。“我没有看过那么笨的人!”她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道。“就算跟我们一样,都是大学毕业的程度,可是可是从他们讲话的内容就知道,他们真的笨得可以!”
“不可能吧!”
她们好歹也去了美国几趟,但从没这种感觉。
“他们根本不懂得你在谈什么,讲出来的话,不是文不对题、就是牛头不对马嘴,比如我问他们某都市的交通该如何改善,他们会说商店街该如何规划,还常自以为幽默!”她听得都快昏倒了。
辣妹接着说:“我听一位朋友说,那边的老师很喜欢台湾的学生,学期结束时,甚至会请台湾的学生吃饭,请他们将报告留在那里当教材的范本,所以引起当地学生抗议,说老师为什么对台湾的学生特别好?结果,你们知道老师怎么回答吗?”
众人好奇不已。“怎么回答?”
“老师说:“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辣妹说得笑哈哈。“够绝了吧?”
何止够绝,简直令人佩服!大家也跟着笑开了。
“待在美国其实不错,可是后来,我却生病了!”琪琪语锋一转。“你们看,在台湾健保卡永远都拿A卡的人,到美国竟然生了一场重病,那时候,我整个人呈半休克状态,同事把我送到医院,连续打了四支点滴,才比较好一点。可是四支点滴,竟然要台币十万块!十万块耶!”
并没有专心地融入话题,雨熙此时只问:“你都可以和那些外国人流利的沟通吗?”
“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有机会碰到外国人,久了自然而然能讲。否则,我连KK音标都不会,怎么可能在飞机上存活下来?”
“KK音标我会,”雨熙没精打采的迸出话来。“但是连今年几岁都答不出来!”
她话一完,跟来时一样,失魂落魄地呆了起来。
大家顿时鸦雀无声。这么烂的英文,难怪会被刷掉!
第二章
为什么?
为什么又被刷掉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雨熙完全迷失在自己的悲哀里,不断反问自己为什么再度被刷掉?
她的妆明明画得那么好,身上穿了象征稳重的深色套装,脚上是标准的两吋高跟鞋,半公分也不多。她一直让自己笑脸迎人,尽量表现亲切,并且充满智慧,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忘了Iamtwenty…fiveyearsold怎么说?
她是那么的努力,为什么?
双脚突然转向,她行走的路线,立刻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划了一个不自然的L形,直接穿过车道,一排车子倏地在她后面紧急煞车。
“妈的!你有没有长眼睛!”
“不要命了是不是?!”
车子里的驾驶一个个探出车窗脱口大骂,喇叭一声按得比一声大。
偏偏,他们气得快断气,雨熙一样充耳不闻,脸上始终保持同一个表情呆!完完全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眼前是重庆路,车流量总是特别大,她看见十字路口上有许许多多的车子停在白线前等着驶出,也看见自己这方的灯号已由绿色变成红色,但她就是忘了停下脚步,直闯红灯!
“吱砰!”
车祸因此发生,一辆小轿车为了闪避她,紧急转向外侧,却撞上隔壁车道的小货车,玻璃立即应声碎裂。
小轿车的司机脸都绿了。
“喂!你到底是怎么走路的?红灯还闯!”他气得跳出车,对着雨熙的背影大吼大叫。
但雨熙什么也没听进去,始终神游太虚,没事发生般的继续走她的路。
“欸,先生,不要作秀了,撞到我的车你要怎么办?”货车司机竖着两道黑眉,粗声粗气地问轿车司机。
“我作什么秀?!你没看见是那女人闯红灯吗?”
货车司机指着自己的车,说:“我只看见你的车头镶在我的车门里!”他可没看见其他人。
“话不是这么说啊,错的是那个人,你要钱赔,应该找她!”
“废话少说,快点赔钱!”
“都跟你说不是我的错了,我赔什么赔?”
“少废话,叫你赔就赔!”
虎口引擎声喧嚣,人声更喧嚣。
※※※
“子矞,谢谢你的下午茶,也谢谢你百忙之中拨空出来陪我。”
“大家都是朋友,用不着这么客气。”
天色方暗时,汤子矞与妙龄女伴坐进了停放在一座小公园外围的轿车内。两人刚结束一顿餐聚。
“偶尔还是得培养一下从前的那种感觉,不然,时间越久,彼此的感觉就会越生疏。”她以略带几分妩媚神情的眸光,含笑盯着他看。
妙龄女子是个气质出众的大美人,浑身散发着具有时代感又不失古典优雅的高尚气质,仿佛是从萤光幕上走下来的大明星。
她很美丽,汤子矞不否认这一点。
“最近是不是另结新欢了?”她问。
汤子矞笑。“你说呢?”
女子眼睛一眨,突然滚出了眼泪。
“她有我好吗?有我媚、有我娇吗?有我懂得男人的心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弃我而去?”她夸张地呻吟着,不论是时代感或是古典美,瞬间消失殆尽。
她其实是汤子矞的大学同学,两人也曾经是男女朋友,可因为她一心一意要当有钱人的老婆,所以大学一毕业就嫁进豪门。
只是几年后,和不少妻子一样,面临到了丈夫外遇的问题。
“老公已经不爱我了,成天跟上海姑娘泡在一起,难道就连你也移情别恋了?”
“我看你累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汤子矞把车钥匙插进锁孔。
“谁说我累了?我精力好得很!”
像要证明她的话般,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她整个人竟在狭窄的车厢内移坐到他腿上,二话不说攫住他的唇,将蜜糖一股脑的往他嘴里送。
她接着板下椅座调整杆,汤子矞随着椅背一口气往后倒下,她紧接着快手抽掉他的领带、解开他衬衫的扣子,身子弯下来就冷不防咬住他的乳头。
“啊”汤子矞立刻满足地发出一记叹息。
她回到他眼前,凝着他好看的眼眸,不知不觉间,两人微启的唇瓣已向对方迎去,几乎贴在一块儿了
“啊!”
汤子矞霍地痛叫出来,在那一刹那间,始料未及的一阵力道猛地撞上车身,致使两人的牙齿硬生生撞在一块。
“好痛”
“怎么回事?”
女子一边捂着嘴,一边看向后方,根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锵!”后方再传来东西重击地面的声音。
汤子矞一震,不能不下车了。
“你在这里等着。”
他打开车门,倏地下车。
绕过车身,走到车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擦得闪闪发亮的保险杆夸张移动了,整支杆子一边还连在车尾,另一边却像溜滑梯般,一路倾斜碰到地面。
它被撞烂了!
他瞪大眼,一脸惊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看清楚,不仅保险杆遭殃,他宝贝爱车的车灯、后车厢,甚至车牌都被撞得扭曲变形。
“我的车子”又惊又气之余,他气得暴吼。“谁!是谁干的好事?!”
偏偏,他只看见一长排原本停放在他车后的机车,这会儿全骨牌效应地压在车厢上,却不见肇事者的踪影。
“出来!人在哪里,给我出来!”
他站在原地,不断巡视四周。
突然间,前方围了小栅栏的草皮上,冷不防地坐起一个人。
那人的头上黏了一坨垃圾,连眼睛也被垃圾遮住了,只见她先伸长右手在眼前试挥了一阵,似乎觉得伸手不见五指,害怕之余,更加用力摇了起来。
接着她静下来,下一秒却猝然晴天霹雳的大叫
“啊啊、啊我死了吗?”
“为什么我眼前一片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汤子矞气不过,笔直走过去,一把扯下垃圾说:“你的眼睛被蒙住了!”
“啊?!”
雨熙大吃一惊,这才回神看着前方。这是台北的街景、台北像火柴盒般方方正正的房子,原来
“我真的没死!”雨熙忘形的大叫,好开心。
她只记得她走着走着,突然间撞到东西狠狠被绊了一下,接着就眼前一片黑。太好了,她安然无恙!
“你是没死,不过我的车死了!”
一阵冷沈的嗓音从上方传来,雨熙转向声音来源。
她转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擦得油亮的黑皮鞋,顺着黑皮鞋上去则是深色西装裤,然后是西装外套、衬衫,接着便是汤子矞阴鸷、不友善的面孔。
两道浓眉近乎倒插在一起,他带着一丝轻蔑由上而下睨着她。
“你的车?”她喃喃自语地念着,跟着移开视线去找目标。“啊!”
突然之间,她用双手掩住自己的双颊,凄惨地大叫。
“别以为叫就可以推卸责任,你撞坏我的车,该怎么赔?”汤子矞不理会她的尖叫,开门见山地问道。
雨熙跳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倒机车去撞你的车子的,我只是心情不好,所以心不在焉”
“你不需要跟我扯那么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准备付多少修理费。”他一派的冷淡。
“多少”雨熙神色黯然地掏出皮包,从里头挖出了几张千元大钞。“五千块够不够?”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五千块光付我的精神赔偿都不够。”他别过头去,看都不看一眼。
“不然你要多少?”她怯懦的问。
“我那辆车的来头有多昂贵,你不会不知道,把我的后车尾撞成这样,你说要多少?”
“我是真的没概念,你就说吧!”
“一句话,五万块。”
“五万块?!”雨熙眼睛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