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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落日-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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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去吧!”
  他再三催促,繁韵只好抱起衣服不情不愿的走入书房。门栓全扣牢了,却还是不放心时刻提防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她手忙脚乱的快速将衣服换好,略捋一捋发髻,便缓步走出书房,有些尴尬的站立在宇田雅治面前。
  绯色织锦缎旗袍,滚了银边,高领低叉,最上面那粒扣子盘成了蔷薇式样,是淡淡天青色,正好配那件天青色的软呢外套。本来繁韵身材就较修长,容貌清秀肤色白皙,再配上这套贴身又映衬皮肤的衣服,也不知是衣衬人,还是人衬衣,效果出奇的好。
  宇田雅治站直身子,望着繁韵的眼神格外温柔,连嘴角都竟带着笑。
  “很漂亮。”他说不出是何种感受,只觉得眼前的她焕然一新,清雅得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繁韵脸皮总归是薄,闻到这番赞美的话自是羞涩得垂首不语,楞在一旁。
  宇田雅治挪步来到她面前,蓦然伸出手探向她的领口。这一亲昵的动作,惊得繁韵霎时弹开,连忙倒退几步。
  宇田雅治见她如此紧张,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她的领口不耐烦地说:“喂!你难道没有看见自己领子没扣吗?”
  繁韵低头一看,真的发现有两颗没扣上。许是她穿衣太过仓促,以至于忘记了。慌忙动手重新扣上,却被宇田雅治拦了下来。
  “别动!让我来!”他皱着眉,固执而强硬。
  繁韵侧过脸,这种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不明气氛尴尬得让她快要透不过气。
  “好了!”最后一粒纽扣系好,宇田雅治也大功告成。他扬着脸,笑容灿烂。“今天是你们的春节,晚上再一起守岁吧。”
  他拍拍繁韵一脸错愕的脸蛋,无需过问她肯与不肯。对他而言,这些都是多余。
  宇田雅治挺直腰,举步朝书房迈去,不作道别。
  繁韵失神的摸着发烫的面颊,突然产生一股道不清的古怪情绪。懊恼的猛咬下唇,仓惶奔逃这个令她烦乱的房间,不巧与正进来的山本撞个满怀。山本见她红霞满面,又穿上了新衣裳,这才省悟少爷买衣服原来是送她。这下子,他最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
  不行!他可不能让一个女人搅乱了少爷的未来!无论如何,他必须给少爷敲敲边鼓。
  山本快步走进书房,见到少爷春风满面,正悠闲的享用着清茶。如此情形下,他唯有做一次扫兴的事情了。
  “少爷!”
  “哦!你来了!都通知到了吗?”宇田雅治得知今天是除夕,特意交代山本去请驻守武汉的几名官员来府上一叙。同时还找来同日军关系颇好的商界人士一起参加。这是宴会,也是协商。
  “嗯!田中中佐等几位官员,还有武汉商界的,都会准时赴约。不过少爷,您似乎也该请智子小姐一同参加啊。”山本知道这样很无礼,可他硬着头皮也要说下去。宇田雅治没有开口怒斥他,却已然露出不悦的神色。
  “就算会被少爷责备我也得说。毕竟智子小姐是您的未婚妻,也是宇田家族从上几代开始就结缘的挚交。虽说井上家的后人已经不再做官,可总算是商家大户,身世倒也配得上。如此大好的良缘,少爷可得好生珍惜。两家结成亲家后,对少爷未来的仕途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半点坏处。少爷您就不要再对其他的女子过于殷勤,免得贻误了自己的前途啊!”
  “你是在教训我吗?”宇田雅治眉头一拧,茶杯重重掷在桌上。“做自己本职的事情!不要逾越身份,做一些不该你关心的闲事!”
  “少爷!我全是为了您着想啊!就算山本没有身份说您的不是,您也要照顾一下老爷的心情才对啊!”山本不甘心的辩解,希望少爷能够早日回头。可他纵使搬宇田大佐出来,也无济于事。现在的宇田雅治,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
  “够了!我自己会有分寸,以后不要再我面前提起同样的话。”
  宇田雅治的偏执,是不会为任何人让步。只要他认定的事情,永远就不会有妥协的一刻!
  ——永远不会!
  晚八点,客人皆落座。把酒言欢,不亦乐乎。
  席间宇田雅治提出成立武汉特别市政府的决议,在场人人赞成,都巴望早日定下来。而那几名得了日军特别厚待的武汉商人,自然是积极响应,应承在三月前筹齐所需款项,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
  俗话说官商互利,他们虽是无偿出了钱,可后面得到的远不止舍去的那点银子。
  他们出钱出得乐意,日军有人代付大洋更是开心,大家伙无分国界,融洽的齐聚一席,开怀得忘了分寸。
  田中是唯一带女眷到场的官员,席间被其他同僚取笑,也只能羞赧的一再给他人敬酒,并不计较。
  驻守汉阳的野史中佐,见滕吉杏子一直都小心劝慰田中中佐不可贪杯,不免又拿她调笑一番。
  “早就听闻田中中佐有个厉害的夫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有你在场,田中中佐怕是连开枪都忘了吧!”
  “哈哈哈!是啊!说不定会呢!”坐在田中隔壁的村正也附和的笑言,田中只好再给他敬一杯酒,封住这些起哄人的嘴。
  “你们这些家伙!可是不知老婆在身边的好吧!”
  “听听!田中中佐倒变成管家男了!哈哈哈哈!还是宇田少佐最自在,没人管!”野史又将话茬子转到坐在主人席的宇田雅治身上。
  宇田雅治也来了兴致,见大伙这般高兴,也接着打趣田中。
  “我是孤家寡人,怎能跟田中中佐相比?”搁在唇边的酒,他并不急于灌下肚,余光若有似无的瞟向掩嘴偷笑的滕吉杏子。
  “如果我有田中夫人这么贤良的妻室,别说拿枪,怕是连床都起不来了吧!”
  “哈哈哈哈哈!果真是年轻人,口无遮拦。”
  “不过,说不定田中中佐正是这般呢!”又一个官员附和。这下众人都隐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无端被取笑的田中尴尬的频频推眼镜,不过他倒也没有忘记揭宇田雅治的老底。
  “都说年少风流,我看宇田君正乐在其中呢!前几个月还藏着一个中国女人,当做舞伎来培养,就是为了自己独享!这样轻狂的事情,也只有宇田君才敢做啊!”
  “哦?宇田少佐原来还有这个嗜好啊!说得我都想见见那个女人呢!”野史好奇的望向宇田雅治,以为他会让大家见识一下。谁知宇田雅治只是淡然微笑,随口推得一干二净:
  “早知道大家意不在此,所以我特意请花梨挑选才貌双全的艺伎,为各位表演助兴。”
  宇田雅治双手一拍,守在门外的花梨便踏着碎步,小心翼翼跪坐在榻榻米上。
  “去叫她们进来吧。顺便让下人再准备点酒菜。”
  “是!”花梨柔声应承,轻轻倒退出去。在合上门的那一霎,她的唇边却忽然浮出一抹冷笑,怨毒而危险。
  “奇怪,今天是除夕夜,可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连放鞭炮都没人。”在繁韵印象中,春节是一年最热闹的节日。往常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饺子,聊着家常,说说笑笑便到了午夜。
  可如今父母早已不在,哥哥也不知下落,剩下她一人面对着冷清的除夕。满心以为能从别人喜庆的鞭炮声中找寻一丝安抚自己的幸福,可是连这么微乎其微的奢求上天都吝于赐予。
  全城简直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
  “你觉得大家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吗?只怕这样的春节还得持续下去呢。”雅文语调冷淡,不忿之色表露无疑。
  是呵。有什么值得庆贺?山河沦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种种世间最大的悲痛搁置眼前,试问谁又能强颜欢笑,欢天喜地的过大年?
  繁韵想起自己不复存在的家园,眼眸也变得黯淡无光,伤感得几欲落下泪来。
  “别多想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咱们如果哭丧着脸迎春,来年国家的运气怕更不好呢。”雅文好言相劝,不想连个除夕都要过得戚戚惨惨。“来!过来!我给你梳下头。这衣服穿着挺好,就是发髻不配。好歹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咱们笑着过,算是替国家向老天求个福签吧!”
  “嗯。”繁韵揉揉眼睛,生生将泪水逼回去。她背靠着雅文跪坐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雅文姐。”
  “嗯?”
  “你说,这场战争还要打多久呢?离胜利还远吗?”
  “不远。只要全国上下一心,胜利终会到的。”雅文轻柔的梳理着她的长发,不知不觉想起母亲给自己梳辫子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是繁韵这般年纪。而今物非人也非,又有谁替她挽发描眉?她此番梳的是别人的发梢,却也梳走了自己的时光。
  “嗯。一定会胜利的!到时候我就能找到哥哥,找到……到时我要接雅文姐去我家住!以后啊,你就做我姐姐,跟我们一起生活!”差点就将彦骁宇的名字说出来,还好繁韵反应快。不过想到未来幸福的画面,总是会让人忘记悲伤,变得快乐。
  而繁韵这天真而美好的愿望,却无形中触动了雅文心里某个角。
  她不自觉停住手上的活动,竟发起愣。
  “我一个废人,不死还有用吗?”
  “才不呢!”繁韵绝对不认同她消极的念头,“在我眼里,雅文姐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让我懂得如何静下心去思考问题。如果不是老天太不公平,雅文姐你一定会生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不过没关系,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就一起生活,让你天天给我梳辫子!”
  繁韵抹去一滴不小心涌出的泪水,强打起精神蹦到镜子面前,摸着梳好的麻花辫左照右瞧,一派美好的天真却使得雅文更加心酸。
  如果不是死命掐着掌心,恐怕她早已潸然泪下,丑态毕现。
  这个丫头,真是太傻了……
  “繁韵你要记住,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否则,你会被自己第一个出卖。”她是在告诫她,也是在劝她对自己有所保留。毕竟,她并非那么好。在遭遇太多不幸之后,她早已沦落为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出卖任何人的卑鄙小人!
  繁韵不解雅文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她只能瞧出她在难过,不知何故。
  “喂!偏厅酒水不够了,端点过去!”
  这个时候花梨居然出现,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指示着属于下等人的繁韵。话一说完,人也离开,高傲的神情让繁韵浑身不舒服。雅文看出她是来者不善,毕竟没人比她更了解女人一旦妒忌起来,会有多么可怕。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理这些闲事,可今天不知那里出错,居然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繁韵,小心一点。这个女人可不是好人,自己放机灵些。”
  “嗯。我自己会小心的。你先休息吧,呆会我就回来了。”繁韵故意笑得灿烂,以此打消雅文多余的忧虑。
  她对着镜子整理下仪容,便去厨房端酒水,当杂工。
  厨房没其他人,桌上的托盘已经摆好数瓶酒壶,繁韵也没多想,端起盘子就朝偏厅那边走。正经过大厅背面的小隔间时,忽然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走近一看原来是个类似古代女子插发髻的步摇。只是这个钗头顶端是用粉纱布制的桃花,中间用一颗大水珠提亮,下摆全是用珍珠将花瓣串起做成流苏。但款式过于花俏,平常很少有妇人会这么打扮。
  她将托盘放在地上,走上前将发钗拾起,竟听见隔间传来一串女人的笑声。娇媚的笑声,短暂而仓促,倏忽间便没了声音。
  繁韵好奇的贴近门板,从门缝中窥视着屋内的情景。怎知她看见的却是那名笑声甜美的女子趁势倒入另个男子的怀里,而那个男人,竟然会是宇田雅治!
  霎时间,她好像触电般猝然弹开贴在门上的身子,悄悄一步一步退回到来时的路,端起托盘,匆忙逃离现场!
  她不知道为何脸上会燥热,也不知道为何反应会如此之大,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逃——越远越好!
  另一厢正在喝酒聊天的官商客人,几瓶黄汤下肚,什么仪态也没有了。彼此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几位正在表演的艺伎容貌等次,见到中意的,私底下都盘算着如何找来共度春宵。
  与这些酒色之徒相比,田中倒成了正人君子。
  不时向门口张望,与同僚碰杯也是心不在焉,想到杏子出去十来分钟还未见回来,不免有些惦记。
  正担心着,忽见扇门被人打开,田中满心欢笑的望过去,却发觉来者并非杏子,而是那个被宇田雅治私留的中国女人。一些色心萌生的日本军官见佣人都长得如此标致,笑声也变得淫邪起来。
  田中虽未向他们那般贪色,可今日再见到她完全有别于初次见面时的鬼怪模样,漂亮多了。只见清秀可人的五官,在旗袍的烘托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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