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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是胆小怕事,可是老家人到处呼叫,使他们把积郁了半夜的怒气,像火山爆发一样发泄出来。转眼,街上集聚了上百人。他们敲着铜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呼:“快交出小姐,给死者偿命。”
史万岁肆无忌惮地在小姐身上发泄兽欲。侍卫急得跳脚:“大将军,众怒难犯哪!”
史万岁提上裤子:“怕什么,不就一百多人捣乱吗,传我将令,集合队伍,将这些反叛者乱刀砍杀。”
杨谅出现在门前:“大胆!你还嫌乱子闯得不够大吗?”
史万岁方始感到有些不安:“惊扰王爷好梦,末将罪该万死。只是对这些穷百姓,莫如杀了痛快。”
“混话!国法森严。父皇得知,你全家还想活命吗?”杨谅授意,“快把姑娘送出去,以免事态扩大。”
“末将遵令。”史万岁吩咐侍卫照办。
侍卫把小姐扶起,帮她胡乱穿好衣服,把她送出门外。面对黑压压愤怒的人群,侍卫有些胆怯。他把小姐一推:“人交给你们了,快都散去吧。”
小姐一头扎进母亲怀抱,哽咽着泣不成声:“母亲,女儿无颜再活于人世了。”
“怎么,他们把你?”母亲还残存一线希望。
“母亲,您莫要问了,多多保重吧。”小姐说着推开母亲,一头向石墙撞去,顷刻间香消玉殒魂归地府。
老板娘扑过去抱住女儿尸身:“我的孩子,你们父女都去了,还叫我怎么活呀!”地上有一把刀,她拾起来横向颈部,自刎而死。
米号一家三口,转眼间死于非命。人群震怒了,纷纷拾起地上的刀枪:“杀呀!为死者报仇。”
史部官军在门前设下防线,与百姓刀枪相对。侍卫高声警告:“百姓们退后,别再过来,当心性命。”
可是,群情激愤,后面的如潮水向前涌,前面的被推着压过来,眼看就要冲垮官军的防线。
侍卫跑回房内,向杨谅、史万岁告急:“王爷、大将军,百姓就要冲入院中,快拿个主意吧。”
杨谅此刻也无招法,只有埋怨史万岁:“如何是好?你闯下大祸了。”
史万岁也有些六神无主,但他依然嘟囔着说:“干脆大开杀戒吧,就说他们是胡贼同党。”
不知何故,外面突然静下来。三人甚觉奇怪,侍卫出去打探,方知是杨广、杨素到了。
百姓中的长者正与杨广交涉:“太子殿下,官军如此胡作非为,焉能抗击突厥?国法森森,律例如铁,殿下若能为民做主,我等当然不再闹事。”
杨广毫不含乎:“列位父老乡亲放心,本宫身为大元帅,一定把杀人凶手擒获,明正典刑,为死者申冤。”
长者不放心,又问:“殿下,你不会徇私枉法?”
“哪怕是皇亲国戚,也要按律处治。”
侍卫听到此处,急忙回去报信。
史万岁一听杨广要严惩凶手,不免发慌,求援地对杨谅说:“王爷,这便如何是好?您可要为末将做主呀。”
杨谅发怵:“杨广是太子,况且民怨沸腾,你这事被抓住把柄,本王亦无能为力。”
“王爷,您就眼看末将人头落地吗?我死倒不足惜,只怕无人再肯为王爷舍死效命。”
杨谅无语,默默打量侍卫。
史万岁明白时间紧迫,杨广一进来他就没命了,便抄起双刀:“事到如今,我只有拼命杀开一条血路。”
“你能杀得出吗?”杨谅反问,“你是杨素的对手吗?”
“我。”史万岁有些气馁,“杀死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反正我不能坐以待毙。”
“算了,你此举实乃下策。”
“王爷,那么何为上策?”史万岁急得七窍生烟,“杨广一进来,末将就没命了。”
“如今只有李代桃僵了。”
“王爷的意思是。”史万岁有几分明白,用手一指侍卫。
这一下侍卫可慌了:“王爷,大将军,你们想怎样?”
杨谅向史万岁使个眼色。
史万岁会意,上前按住侍卫,倒剪双臂绑起来。
侍卫挣扎:“你们不能如此对待我。”
史万岁劝说:“兄弟,今天这事除你替代我,是无路可走了,只有委屈你了。”
“不!我不能死,我家中妻娇儿幼。”
杨谅近前:“放心,我会给他们重金,让她母子一生享用不尽。”
“不,我不,我还不到三十岁呀。”侍卫不肯就范。
门外传来杨广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史万岁情急:“王爷,怎么办?”
杨谅点拨史万岁:“不能让他说话。”
史万岁心领神会,抠出侍卫舌头,钢刀一闪,齐根斩断。侍卫满口流血,呜呜哇哇一个字也说不出。
杨广、杨素步入,见此情景,杨广问:“这是为何?”
杨谅代答:“王兄,这厮奸淫民女,又逼杀其父母,史将军大义灭亲,将贴身侍卫绑了,交王兄处置,以平民愤。”
杨素生疑:“这满口流血,是何道理?”
“啊,”杨谅随机应变,“这厮听到王兄要严惩凶手,大骂不止,实难入耳,史将军惟恐有损王兄威仪,割去其舌头。”
侍卫又跳又挣扎,一双眼睛盯住杨广,似在诉说,似在求救,其情甚哀,杨广悟到其中定有隐情。
杨素见多识广,也已看出问题:“他该不是替死鬼吧?”
侍卫又复呜呜哇哇不停,挣扎不止。
杨广明白是杨谅做假了,但他考虑再三,眼下就要分兵合击突厥,若认真起来,将杨谅亲信史万岁处死,杨谅必生怨恨,战斗中不予配合,岂不有误大事。从长远计,此事只能故做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杨广看了一眼那受屈的侍卫,在心中长叹一声。
侍卫到底还是成了屈死鬼,一场风波平息了。
清晨,惨白的太阳在瑟瑟寒风中无力地升起。雪粒、枯草、败叶,在双口驿打着旋儿。街路上的斑斑血迹清晰可见,侍卫的人头悬在高杆。他那一双眼瞪得好大,似乎在眺望家中的妻儿。然而他被欺骗了,杨谅、史万岁早把杀他前的诺言抛在脑后,留给他的只是无边的风雪。
隋朝大军分两路离开了双口驿,一路由杨广统帅,二十万人,向西北方向挺进;一路由杨谅率领,亦为二十万人,向东北方向进发。杨谅的战马闲着,他耐不住严寒,钻入了锦毡篷车。皮毛披风裹在身上,暖和多了,他闭目养神,甚是得意。今日分兵,总算与杨广争得个平等。按原定计划,杨广应分兵三十万人,因为西北方向乃突厥主力,有达头指挥的二十万大军。而东北一线,仅有突厥元帅巴闷统率的十万人马。离京时,文帝的方略也是杨广分兵三十万,抗击达头主力。但杨谅坚持秋色平分,而杨广竟然迁就了他的要求。杨谅感到自己与杨广平起平坐了,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
西北路行军队伍,在寒风中快速推进。杨素乘马追上几步,几乎与杨广平行了:“殿下,老臣实实不懂,你为何惧怕汉王?”
“我会怕他?笑话!”杨广并不在意。
“殿下声称不怕,为何多给他十万人马?而且把李渊的精锐交他指挥?”
“杨大人问得有理。”杨广对心腹大将道出心思,“本宫是为全局着想。”
“老臣愚钝,请殿下明教。”
“汉王只会纸上谈兵,并无实战经验,十万人马绝非巴闷对手。而本宫的方略是,由我顶住达头攻势,形成相持局面。而杨谅那里,以二十万对十万,又有李渊助阵,定能大获全胜。击溃巴闷之军后,他们按我布署到达头侧后包抄,届时即可形成我以四十万对敌二十万之优势,岂不一举全胜。”
杨素本是能征惯战之大将,听罢至为叹服:“殿下用兵稳妥,胜券在握,我军凯旋有期。”
杨广还有一丝担心:“但愿杨谅指挥有方,将士奋勇杀敌,提防胡贼劫营,莫中敌之埋伏。”
杨素劝道:“殿下多虑了,李渊谋勇兼备,断不致如此,他会提醒汉王的。”
杨广所以同意把李渊留给杨谅,也是基于这一点:“但愿如此。”
大军如黑色的铁流,滚滚向前。
无定河流经舍力集的一段,是为上游,河水不甚丰满,而今虽已冰封,但未冻实。达头大军到此后,因辎重车陷入冰河中,好不容易才退回北岸,遂下令在舍力集暂做休整。也难怪他们不能实现当初制订的作战方案,一路上掠获的金宝财帛难以计数,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也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他们的行军速度明显放慢,战斗力自然也就下降了。
达头的宝帐内,几十盆炭火驱散了风寒,十数员大将及重臣陆续来到,参加御前会议。达头的暴突眼扫视一遍,发觉还少一个人:“左元帅因何未至?”
护军统领回奏:“小人已去传过将令,怎奈他沉醉不醒。”
“本王早有明令,军中不许酗酒,他竟敢触犯军法。”
“大王,左帅得汉女,贪恋姿色,多饮几杯,故而大醉。”
“激战在即,隋军将至,他身为一军统帅,竟如此恋色贪杯,儿戏军情,这还了得。”达头传喻,“速将他们绑来见我。”
王令如山,统领奉命,不多时将左元帅与汉女一起捆绑押到。二人衣着仅及遮羞,几近赤裸。
达头怒拍书案:“左元帅,你可知罪?”
左元帅酒尚未醒,犹在醉中:“大王,你太不够意思,把我这样绑来,岂不有失大雅?”
达头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想多费唇舌,当即传旨:“左元帅公然违犯军令,其罪当诛,着即推出帐外,连同汉女一起斩首。”
旨下山摇地动,哪管左元帅求饶,三通鼓响,两颗人头落地。统领进帐呈验后,悬于高杆示众。立刻,帐内大臣俱不寒而栗。
达头环视一遭:“列位,想必也都皮帐藏娇吧?都放明白些,本王此番倾举国之兵南下,为的是攻占长安,夺取隋室江山。不是为美女金宝,尔等要以左元帅为鉴,抛却羁绊,全身心地作战。”
文臣武将同声应诺:“臣等遵旨。”
达头把话引上正题:“火速召来众卿,实为军情紧急。据探马报,隋军四十万由太子统领已到双口驿,想来三日内即可与我军遭遇。我军入隋以来,一路势如破竹,然而即将面对的战斗,方是真正的硬仗,而且必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我军当如何应敌,请众卿各陈高见。”
商议结果:一,立即分兵五百,押送掠夺的人丁金宝返回突厥,明令所有将领均不得私藏女人与财物。二,就地扎营,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在舍力集与隋军决战。三,快马传令巴闷,留下两万人马与杨谅周旋,要巴闷率八万大军绕到杨广背后,发起夹击。待全歼杨广部队后,再回头收拾杨谅所部。
应该说,达头的布署是一着好棋,双方都是用的侧击合围战术,就看谁先识破对方的意图,打乱对方的布署,从而取得战争的主动权。杨广与达头,确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谁胜谁负,实难预料。
斜阳缓缓滑向西方的天际,万顷黄沙,点缀着皑皑白雪,一眼望不到边。落辉为沙海涂抹了一道道紫红色的血痕,仿佛大地在流血。突厥大营内,准备遣返的财物正在装车,马嘶人喊,一片嘈杂。
杨广与杨素伫马河边,向对岸观望。身后,二十万大军已陆续到达。两军都是忙乱的情景,南岸隋军忙于安营扎寨,北岸突厥军忙于整备遣返的车辆。
北岸,达头在门旗下,也在窥视南岸。大将莫罕建议:“大王,趁隋军立足未稳,我带五千铁骑过河冲它一下,至少狠狠咬上一口。”
“不妥,”达头指点着说,“隋军尽管初到,忙于扎营,但队列有序,忙而不乱,这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杨广不可轻视。”
南岸,杨素也在打这个算盘:“殿下,胡贼忙于装车,各营纷乱如麻,何不派几千精锐骑兵,过河猛冲一下,折折敌人锐气,显显我军威风。”
“不可,”杨广也曾有此打算,“你看,敌中军营帐坚如盘石,纹丝不动,说明达头早有准备。且胡贼木栅围营,有障可守,不需出兵应战,只要乱箭齐发,我军必定吃亏,赔本的生意不能做。”
“那么,殿下就静等汉王抄胡贼后路才开战吗?”
“也不尽然,本宫自有打算。”杨广暂不说破。
夜,肆虐了一天的北风停息了,但是天气奇冷。两岸敌对二军,都挂起了灯笼,巡夜军士梆声不断,战岗的哨兵怀抱刀枪冻得缩颈藏头。隋军大营后部,一支三千人的骑兵正悄悄出发,为首两员大将,乃韩擒虎、贺若弼,他二人在马上向杨广拱手施礼:“请殿下放心,末将一定不负厚望。”
“本宫静候佳音。”杨广目送突袭队离开。
这支奇兵直插西南,行出约五里路,从上游过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