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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来,倒叫杨广委决不下,便欲求助于萧娘娘帮作判断:“梓童,依你看来,他二人所说何伪何真?”
萧娘娘心中自然明了,云妃、柳笛落江定是梦秋所为。虽然眼下恨梦秋专宠,但毕竟是梦秋帮自己拔掉了云妃这颗眼中钉。因此,她决定保持中立:“万岁,梦秋是否曾谋害云妃与柳笛,目前难作定论。妾妃以为要弄清此事却也不难,柳笛声称曾为杨玄感霸占久羁扬州,若活捉了杨玄感,岂不一切真相大白。”
“是个好主意。”杨广倒很赞成,“宇文述,连夜进兵,尽快生擒杨玄感。”
“为臣遵旨。”宇文述感到压力增大。
“梓童,你带柳笛下去,叫她沐浴更衣,且留在营中好生看护,待有了杨玄感证词后再作区处。”
“妾妃遵旨。”萧娘娘转身对柳笛冷冰冰地说,“请吧。”
柳笛看看杨广,眼中闪射出渴求的欲火,恨不能立刻扑到杨广怀抱,但杨广无动于衷。
梦秋过来娇媚地挽住杨广右臂:“万岁,请随妾妃到后帐安歇。”
杨广抽出胳膊:“朕今夜心情不好,要独坐天明。”
梦秋的心立时冷了,显然是杨广对她有了戒心。她噙着眼泪,强忍着才未流下香腮。柳笛的嘴角现出冷笑,萧娘娘心中却别有一番苦涩的滋味。
大地又迎来了新一天的曙光,杨玄感的九万叛军,仍在向关中方向疾进。队伍业已疲惫不堪,由于杨玄感乘马走在最前列,全体将士都咬紧牙关在后跟随。杨玄感身后,便是心怀鬼胎、忐忑不安但故作镇静的来渊。杨万硕则是寸步不离紧跟在来渊身后,不错眼珠地监视着来渊的一举一动。
昨夜,杨玄感对来渊挥剑当头劈下,临时却又转了念头。他剑锋一转,留住了来渊的性命,只是来渊的坐下马身首异处。当时,来渊从地上爬起,故意大为不满:“杨兄,你太不义气了!我虽说丢了尚书省,也是无可奈何。拼力杀出重围,想不到你又欲加害,如此对待结义弟兄,实在令人寒心。”
“来渊,我军偷营遭遇埋伏,使我二弟中箭身亡,不是你暗中通敌报信,又怎能走露风声。同一道理,若非你与敌人勾结,樊子盖怎知尚书省空虚?你分明是伪称起事,充当内奸,莫说杀你,便碎尸万段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杨兄,你这番话好无道理,焉知你这九万大军之中,就无一二官军奸细?既然信不过我,只有一死以明清白。”来渊拔出刀来就要自刎。
杨玄感一把抓住来渊右腕:“来将军,使不得。适才我不过是作下试探,将军所言有理,千万不可轻生。”
“杨兄,我来渊若是内奸,把尚书省献与樊子盖后,还会回头前来送死吗?”
“不错。”杨玄感拱手一礼,“还望来将军不记前嫌,同心同德,共图大业。”
这样,来渊保住性命,且又重新留在叛军中。
红日喷薄而出,百鸟枝头欢唱,叛军实在拖不动了,方在松林内扎营。将士们困极,一个个倒头便睡。杨玄感却怎么也难以成眠,眉头拧成疙瘩,在帐中踱步沉思。
杨万硕一头闯入:“怎么,睡不着吧。我真不明白,那来渊明明是内奸,你却继续收留他,你是犯傻吧?”
“莫问,一切为兄自有道理。”杨玄感已经有了主意,“万硕,你来得正好,快去召来渊到我帐中议事。”
“大哥……”
“此乃军令,不得违抗。”
杨万硕好生不喜,嘟嘟囔囔离去。少顷,来渊应召进帐。
“杨兄呼唤,有何吩咐?”来渊左顾右盼,保持着高度警惕。
“来将军,军情严峻,我实在难以入睡。官军几十万大兵即将合围过来,我军需尽快跳出罗网,挥师入关,以据有三秦。但不知官军在前方有否重兵设防,想请来将军率你部一千人马先行出发,我领大军两个时辰后跟进。前方如有埋伏,你即刻报信,我军也好另作打算,不知来将军意下如何?”
“杨兄将令,怎敢有违。来某即刻领兵出发,愿作大军问路石,纵有生命危险,亦心甘情愿。”来渊心中暗喜,他为明确了杨玄感的进军路线而兴奋。
“来将军,真勇士也!”杨玄感回身取过两杯酒,递与来渊一杯,自己手擎另一杯,“请,祝将军一路顺风,引我军平安进入潼关。”
二人碰杯,俱一饮而尽。亮亮杯底,嘴角都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杨万硕一直在冷眼旁观,气鼓鼓地一句话也不说。待来渊刚一离开,他即忍不住质问:“大哥,你这不是放虎归山吗?我二哥的仇不报了?”
杨玄感透出无限得意:“你不懂,为兄自有道理。如此行事乃利用他也,料他业已中计。”
“兄长计将安出?”
“为兄问你,各军早饭可曾齐备?”杨玄感突然把话头岔到这上面。
“将士们都呼呼大睡,火头军们却不敢稍有休憩,一刻未停,而今早炊业已准备停当。”
“好,传令全军,立即用饭,一刻钟后整装出发。”
“兄长,将士们才只睡了一个时辰,还是让大家再睡一阵吧。”
“再睡,还要不要命了。为兄这是真正爱惜将士,我们不能让宇文述兜在网中。”杨玄感又吩咐,“你带本部人马为先锋,南下宜阳。”
“什么,大军不是杀往关中吗?”
“这就叫声东击西。”杨玄感嘿嘿笑出声,“内奸来渊把我军入关的军情告密,敌人定要调兵遣将在西线全力堵截,而我军却掉头南下,打他个措手不及,叫他这大网落空。”
“原来兄长是用来渊引敌上当。”
“正是,所以我才暂不杀他。”
“计是好计,只是太便宜了来渊,让他得以活命。”
“哼!”杨玄感报以冷笑,“不过让他多活一时,他的命还不是攥在我的手心里。”
杨万硕将信将疑,出帐传令去了。
来渊离开叛军大营后,立即折返东归。一路上他忍不住不时笑出声来,弄清了杨玄感行动路线不说,自己还毫发无损,真是上天保佑,不但可以向父亲交差,而且一定会得到封赏。他当晚赶到洛阳,越王杨侗与樊子盖、来护儿一起,刚刚把大元帅宇文述迎接入城。
来护儿引来渊与众人见面,禀报了杨玄感的最新动向。
杨侗对来渊甚为满意:“干得好,来将军几次报信立下大功,本王自当奏明万岁加封奖赏。”
来护儿要抢头功,对杨侗、宇文述说:“王爷,大帅,末将愿首当其冲,带兵往潼关设伏。”
杨侗答道:“岂止你去,依本王看来,现在洛阳附近的四十万大军,全都拉到潼关埋伏,待杨玄感钻入口袋,便将叛军一网打尽。”
宇文述有些不放心:“杨玄感会不会耍花枪呢?”
“想来不大可能。”樊子盖分析道,“秦川有关河之险,又是布防薄弱之处,任何人带兵都会谋取三秦,以为立足之地。”
“很对,本王亦是这样认为。”杨侗直面宇文述,“大帅莫再犹豫,只管发兵就是。”
“这……”宇文述仍在思索。
“哎哟哎哟!”来渊突然捂住肚腹叫唤起来。
来护儿急问:“你这是为何?”
“父亲,孩儿腹痛难忍。”
“怎么……”来护儿上前扶住来渊,“莫不是着凉岔气?”
来渊疼得在地上翻滚:“痛杀我也!”
宇文述已有几分明白:“来将军怕是遭了杨玄感暗算,是中毒了。”
来渊的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大叫一声,口吐鲜血而死。
来护儿发疯般地扑到尸体上:“儿呀!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哪!”
杨侗、樊子盖都觉伤感,宇文述叹息着说:“看来,杨玄感决非无能之辈,是个很难对付的敌手。”他久久默然,若有所思。
滚滚升腾的黄尘,遮迷了刚刚钻出山嘴的旭日。天空灰蒙蒙一片,白云、蓝天俱被黄沙吞没。叛军迎着狂风全速向前,马不停蹄地南进。杨玄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甩开官军。
“大哥,你看……”杨万硕马鞭向前方一指。
对面一伙人,约有二十余个,直向队伍迎面跑来。
杨玄感止马厉声问道:“什么人?”
来人为首者绰号“竹竿”,人长得又高又瘦。他在马前跪倒:“拜见杨大人,我等乃世居此地的百姓,因不堪徭役,被迫造反,已聚集五百余人。闻大人义军到此,特来投奔,至死不悔,万望收留。”
“壮士们请起。”起事以来,时有小股义军入伙,杨玄感对此已习以为常,“各位不怕背上反叛罪名,就跟我一同去打天下。快把其余弟兄全引来见我。”
“谢杨大人。”竹竿站起身,“他们都在弘农宫正门外,有十几个亲人被捉入宫中,他们围在宫门前要人。”
“怎么,弘农宫在这里。”杨玄感知道,这是杨广所建的一处离宫,是游猎途中的下榻之处。
“正是。”竹竿建议,“大人,如今宫城空虚,积粟甚多。何不顺手牵羊攻占之,以补军粮不足。”
杨万硕立刻动心:“大哥,攻取弘农宫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杨玄感尚在犹豫:“为今之计,我军当尽快南下,远离官军。”
“嘴边的肥肉不吃岂不可惜。”杨万硕跃跃欲试,“大哥,让我带兵把弘农宫一举拿下。”
竹竿又请求:“大人,正值青黄不接,百姓嗷嗷待哺,打下弘农宫赈济一下灾民,将是功德无量。”
杨玄感终于下了决心:“打,为了百姓能有饭吃,也要打一仗。万硕与韩将军各领兵两万,四面围攻。”
一个时辰后,叛军对弘农宫形成了包围,呼喊着发起了攻击。原以为官军不堪一击,一举可下,谁料弘农宫五千守军训练有素,箭矢充足。几排箭雨过去,叛军死伤千余,第一次攻势遂告失败。叛军稍作休整,又发起了第二次进攻,同样被官军击退。叛军本是乌合之众,这一来锐气尽失,多已形成怯战心理。
杨玄感一觉醒来,已是红日当头。他实在是太疲累了,一觉睡了两个时辰。他以为部下早已占领弘农宫,便问:“弘农宫存粮可曾散发完毕,传谕各军,带足余粮,准备出发。”
身边的人嗫嚅地回答:“大人有所不知,那弘农宫尚未攻取。”
“什么!”杨玄感实在难以相信,“半天光景,四万兵力,竟然拿不下弘农宫,难道杨万硕、韩世号都是废物吗?”
热乎乎的午饭送到面前,杨玄感看也不看,跨上战马猛加一鞭,一口气来到了战场。
正值叛军又一次攻势受挫,潮水般败退下来。杨玄感气得脸色紫涨,跃马横矛怒喝一声:“与我站住!”但是,他的声音完全被战场上的嘈杂声所淹没,只有附近少量兵士迟疑地停住脚步。
韩世号面带愧色驱马来到:“杨兄,守敌乱箭如雨,实在攻不上去。”
杨玄感勉强压住火气:“你尽快整顿兵马,我亲自带队进攻,不信就拿不下这弘农宫。”
韩世号甚觉难堪:“杨兄,别说了,怎能让你这全军统帅亲自冲锋。我发誓,若再攻不下弘农宫,决不回来见你!”
“韩将军,既要勇猛,又要小心。”杨玄感加以抚慰。
很快,韩世号把败兵收拢,将自己的亲信队伍一千人,集合在身边,作为核心力量。他也不再乘马,而是把刀一挥,呐喊着当先冲上。一千多亲信,全都舍命相随。在箭雨中虽有一二百人倒下,由于韩世号冲锋在前,战士们紧跟在后。转眼,韩世号率队冲到了城墙下,十几架云梯依墙立起。韩世号抢先爬上,用手中刀不时拨开飞蝗似的羽箭。眼看就要攀上城头,突然间乱石滚落下来,一块石头砸向韩世号头部,他头一偏闪过,没料到第二块石头接踵而至,恰好砸中他的脑袋。韩世号的头墩入脖腔里,惨叫一声落下云梯。转瞬之间,即被乱石埋葬。观战的杨玄感难过地闭上了双眼,待他把眼睛睁开,那十几架云梯已全被掀翻,攻城的队伍再次溃退下来。
此刻的杨玄感,被气愤、仇恨冲昏了头脑,想不到八九万大军,竟攻不下一座五千人防守的弘农宫,而且还折损了大将韩世号。他发怒了,发誓不踏平弘农宫誓不罢休。他重新组织兵力,除留下两万人马负责警戒掩护外,其余七万人马全部投入战斗。又经过四个回合的较量,杨玄感以死伤六千人的代价,攻占了弘农宫外城。
然而,内城更加易守难攻了。官军经过多半日激战,仅仅死伤千把人。四千人守内城,更加得心应手。杨玄感两次进攻内城失败后,斜阳业已滑入西山,天边燃起了眩目的晚霞。
杨万硕嚼着干粮,气咻咻地对杨玄感说:“大哥,干脆用火攻,一把火烧他个片瓦无存算了。”
“守敌箭雨纷飞,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