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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狄仁杰根据形势来判断的。
但李威却知道,母亲已吹响号角!狄仁杰这个判断也出现失误,只好自己沉思。想母亲用意,为什么要让自己参考补充?不是借自己名声,让宰辅通过的,那么种种收买人心的举措,不仅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也许母亲认为自己有些旁门左道,能使她这个十二言更加完美。如果是这样,母亲对自己还是信任的,信任自己,也就证明母亲没有后来的野心,仅是想扳回她不利的局面……
所以说朝堂与后宫是一个大染缸,每天这样猜心思,即使再单纯的人,也会“成长”起来。
这样一想,于是开始相帮,没有其他,对十二言中做了一些补充,比如第一条,写了因地制宜种种,无为而治,不得强行骚扰百姓。毕竟各户人家拥有的耕地不同,有的男丁有近百亩地,也来精耕细作,大约不可能的。或者以德感化天下,也修改了一番,改成了边夷之地得之朝廷无益,出兵图伤民财,减少用兵。这个以德感化天下,骗骗儒生还可,拿给刘仁轨他们看,只是一个笑话的。至于收买人心的几条,才是母亲主要目的,其他的也许母亲都没有看重,因此一字未动。
这也是一把双刃剑,使十二言比原来的更完美,要么使母亲对自己感情会更好,要么使母亲更快走向舞台,对自己不利。写好了,又细看了一遍,不是看自己写的内容,是看字的。
母亲写的诗不是那么好,即使自己不抄袭,也能与之相比,但字却是实打实的,武则天这一手字写得十分漂亮,比父亲的字还要高妙一些。自己的书法虽得了颜体真味,又练了几年,两相放在一起,自己的字贵在新意有力,可秀美度却不及母亲字体的。
吹干了墨迹,赌了一下,将修改后的十二言送给了母亲。
武则天立即交给李治,李治看后立即嘉奖,并且诏书行之。但皇权也受掣肘的,到了三省这一边,各个宰辅看到这个十二言后,就当没有看到一样。三省宰辅不同意,所谓的十二言,只是一纸空文了。
武则天费了苦心,上了十二言,没有得功,却更显尴尬!
第276章 小重山
李威没有监国,可因为主持两渠,时常到三省六部交涉。不仅是两渠,牵涉到工部的工部、水部,兵部的库部,户部的户部、金部、度支部、仓部,司农寺,军器监,将作监,都水监,这是直接牵涉的,间接牵涉的部门更多。
李威不在长安,各部以及宰相主动替李威分配好了。这也看出现在李威人气之旺!
回到了东都,李威主持两渠,这些责任必须主动承担下来。但在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走动,母亲上书十二言,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听到议论声!这颇有讽刺意味的。
也很不公平,十二言主旨意思,是讨好各方群体,包括给官员加薪,也在讨好京官。经自己改动后,有些策略还是好的,比如兴农桑,经自己改过,更加全面,或者停建宫室,或者轻开边等等,经自己修改后,对国对民,皆是有利。
然而十二言放在各个宰相案头,居然象没有看到一样。
李威也是无奈,也不能对这些宰相说,母亲上书,你们重视一下。这是一个权利分配的问题,母亲重了,自己权利必会减轻。想要自己权利重,必须控制母亲权利。自己真这样不识趣说了,反而伤了各个支持自己大臣的心。
难道非要逼自己与母亲走到对立面?
李威本职工作,也缺少帮手。有的是要争的,比如对生铁资源的分配,打造的铁柱越多,丹水下游疏通才能越快,有钱了有民力了还不行的,得有物资。想要足够的物资,必须同其他各部争夺,比如铁柱,不仅是生铁,还有工匠。李威是太子,虽掌管两渠,农业生产也是朝廷需要,平定边疆更是朝廷需要,没有办法争。
好在姚璹风尘仆仆赶回京城,此举有争议,可没有这个钱,两渠就不能开工。再说,即使借也不大好借的,有这个钱,能放一放高利贷。即使将放高利贷风险计算进去,六年后,财产也会翻上一翻。因此,姚璹一进京后,立即让李治左迁为中书舍人,继续担任主持丹水渠之职。一是立了功,二是丹水渠也是唐朝立国以后,前所未有的大水利工程,姚璹职务太低了。
很不容易,与太子沾上了关系,陛下居然没有打压,反而提拨……
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朝中各个官员居然一致同意这道左迁,一个反对的声音也没有。这一对比,皇后的尴尬意味更浓厚了。
李威想了一想,这样下去不行的。别以为大臣支持,可不是支持自己立即逼父亲禅让,如果自己走到母亲对立面……那么不如尽早准备到南洋岛屿上渡过余生吧。
嘱咐姚璹立即赶赴丹水,将韦思谦换回来,自己不好争,韦思谦能争。从丹水而来,心中还是担心的,那么多滩涂没有拨去,一旦春水猛涨,工程只好中断了。因此,与韦弘机一样的心思,即便是腊月到来,尽量保持不将工程中断,继续施工。这是抢时间的。让韦思谦回来,多争一些物资,也能加快施工进度。
然后谨见母亲。
武则天神情很平静,当然,受了这个挫折,立即沮丧,也不是武则天了,这些年,她受的挫折,南山之竹都写不完,这个挫折仅是其中的一朵小浪花。然后看着儿子,说道:“弘儿,你见本宫,有什么事?”
李威一时语塞。
也不大好说,宫外的事能传到宫中,宫中的事也能传到宫外。说白了,让诸位大臣听到,也会心寒,我们是支持你的,你去倒戈,让我们怎么支持你?
母亲对权势的留恋,皆是知道的。所以一个个明挤暗压,就是怕母亲成为吕雉那样的人物。但上官仪的下场也让各个大臣惊心,于是皆不提废后之事,母亲争一分,就打压一分,或者将自己抬高一分,暗中让母亲永远无抬头之日。作为这时候的人,想法也是对的,你始终是一个女人家,相夫教子,却象一个权欲狂一样,争权夺利,意欲何为?
可就没有人想到武则天会以后做女皇帝!
如果说明了,传出去,大臣会认为我们支持你,你却向母亲拜倒了,心就寒了。心一寒,不支持自己,自己处境更难。甚至说明了,李威都怀疑母亲会不会有意利用……
想了半天,拉住武则天的手说道:“母后,儿臣写了一首诗余,念给你听。”
“好啊。”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翘首看行云,旧山松竹老,阻行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谁人听?”
这首词改了一下,不是上佳之作。当然,本来原词也不是上佳之作,只是沾了名人的光,所以流传下来。
不过意思表达出来了。
武则天微微一笑,道:“本宫不是你想的那么复杂。有了你的孝顺,本宫比什么都开心。”
“儿臣应当做的,”李威恭敬答道。可心里面在想,你真是这样想的,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了。能与父亲为敌,甚至能为各个宰相为敌,李威都不想与母亲为敌。不用后面的事来证明,已经有了许多事例证明过了……
“潞儿可好?”
“你与德儿皆枝开叶散,本宫本以为喜,可终是不贵……”
李贤生性风流,很早就开了人事,在王妃没有入宫之前,就有了三子,李光顺,李守义,李守礼,以及一个女儿,但生母更贱,是宫中的普通宫女,无奈之下,只好将其生母册封为孺人。本来以这个势头下去,李贤会有很多儿子的,但突然转了口味,人伦之事不行,偏偏喜欢男风。男同之间,肯定不会有子女的,都导致了再没有其他子女出现。
李威也有了孩子,可出身同样很薄,碧儿原先也是普通的宫女,家门也寒,只是儿子喜欢。武则天对门第又痛又爱,对名门世家很是不喜的,但又在心中艳羡,包括以后嫁女的种种,都能看出她这种矛盾的心理。
所以这几个孙子出身,皆不让她很满意。
李威再次拍住母亲的手,说道:“英雄不问出处,母后十二言中,有最后一言,是给出身寒微老臣一个机会。论出处,当年的蟒氏与枭氏,比母后皆贵,然不及母后万一也。”
“也不能这样说的,名门与官宦子弟,也有他们的长处,你几个亲近臣僚,有几人不出自名门望族,或者官宦子弟的?”
这倒是无可否认的,除了西门出身寒薄外,连朱敬则都是当地的望户,韦弘机出自京兆韦,裴行俭出自河东裴,杨家的几个官员出自弘农杨,也算是小名门,要么薛仁贵出自农民,然而只是好感,与戴至德一样,还没有算是自己人,倒了他儿子薛讷与自己走得很近,也可以用,可也算是官宦子弟。
李威不能答。
武则天又说道:“本宫听说太子妃居然还是云英之身?”
“……”
“她是不错的,这门亲事当初本宫也曾犹豫过,但观你们成亲后,本宫反而很满意。此女品德贤淑,有雅量,与当初的蟒枭二人不同。你要善待于她。”
“是。”
说了会话,李威这才离开。
宫女进来收拾茶桌,武则天却低语了一声,道:“知音少,弦断谁人听?”
李首成站在一边低声说道:“皇后,太子对你还是很孝顺……”
“本宫知之……”武则天说完了,蹙起眉头。不知以后如何,现在李威种种举措,武则天对自己这个长子,颇是满意。李威某些小动作,她洞若观火,比李治看得还清楚。
这个长子在几个儿子当中,最有心机。打小的时候就很不老实,只是针对的对象不同,少年时针对自己,一度种种让自己多次下不了台阶。长大后,智慧更是过人,又有了一套初步雏形的班子可供商议。其实武则天也很担心的,以长子现在的名声地位,与群臣联合起来,倒自己,自己难以招架。而且长子地位已稳,不是少年时,废掉自己,他太子之位不能巩固,毕竟还有李上金与李素节这两个年更长的异母同父兄弟。这也是李弘少年时数次倒自己,武则天恼羞成怒的原因,纯是损人不利己的做法。
现在却不同了,不要说贬放已久了李上金与李素节,就是丈夫也不大好动。
但这时候儿子矛头一转,态度变得温顺起来,只是有时候阳奉阴违地与丈夫作对,对自己一直很尊敬。当然,武则天也不会料到自己以后会如何如何,所以儿子态度突然转变,一直让她想不透。
可这个变化,对她来说,是好的。群臣支持儿子,也不罪,中间原因,更能清楚理解。儿子能到宫中请安,作了一首诗余,说知音少,弦断谁人听,已出忽她的预料了。
这一句也让她来了灵感,道:“备驾,本宫去见陛下。”
见到了李治,温言说道:“刚才弘儿来见过臣妾。”
“说了什么?”
“念了一首他写的诗余给臣妾听。”
“给朕念来,”李治好奇地道。这对夫妻酷爱书法,酷爱诗赋,李威写的那些诗与诗余,李治也经常翻阅,心里面同样喜欢。刚在陕州作的那首《长干行》,李治立即让亲信誊抄出来,然后观摩。其实对儿子,李治也不是那么恶。
作为李治的立场,对权利肯定会留恋,毕竟才四十几岁的人,现在让他禅位不会甘心。身体好罢了,偏偏身体弱,多病,儿子越来越能干,心中也必然产生危机。李治性格阴柔,但绝不是软主,也杀过不少人,大臣,亲戚,却也不是暴主。要是暴主,儿子侵袭已久,早就不留儿子存在了,为了这个帝位,老子杀儿子的事,在史书上也屡见不鲜的。不是杀,是打压,算是正常的举止。
因此,这一家三口,整个大唐最有权利的三人,皆感到心中不甘,各有各的不平,若是一般人家,相互沟通即可,牵涉到天下之权,想沟通都无法沟通……
武则天念了出来。
“不算好,不及他前些天写的那首诗。”
“陛下,那样的诗,有的诗人终其一生也写不出的,弘儿只是你的儿子,不是文魁星下凡。”
“他与文魁星无关,只是诗写得好,赋文却很差,近两年才稍稍长进一些。”
“也算孝顺。”
“孝顺未必,鬼心眼长进了不少。”
“呵呵,陛下,他是太子,没有心眼,以后怎能继承你的大统?”
李治脸色微微一变,没有说话了。
武则天继续说道:“弘儿其实并没有其他的用心,只是大臣迂阔,竭力窜夺。象前一段时间,明明弘儿为了国库,折节向江南富户借款开渠,不伤国不害民,言官皆是反对。如他所说,陛下,你看明年后年,那些世家的嘴脸……但也要这些大臣监督,是陛下,如子孙不孝,不能守成,言官再缺乏监督,国家危矣。几位宰辅忠心保国,这些年也做了许多有益国家的事,再说,这些宰辅也是你一手提拨而来的。且让他们一让……”
说话很有技巧,皇上提拨的大臣,偏偏一心相扶佐太子,再说,是皇上了,还要让一让臣子……李治闷哼一声,道:“皇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