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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廖言就来了。从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可以看出他一夜没睡。秦铮接过证件打开看了看。
“申报的,你看行吗。”
“行,做得非常好。”
此时的秦铮早已西装革履,穿戴整齐。从中间分开的发型、圆圆的眼镜,活脱脱一副记者模样。出于谨慎,他决定在路上多换乘几次黄包车。当他乘上最后一辆黄包车直奔公共租界那家医药公司的时候。他想不到那间经理办公室里已经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相对而言,王组长是一个日本人“比较”赏识的支那人。这不仅仅因为此人精通英、日两种语言,还由于他办事圆滑,机警敏感。日本人作为大半个上海的统治者,已经对掌握着租界的金发碧眼的西方人有些不屑。面对日本人的倨傲,这些英国人、美国人也毫不买账,在需要一些接洽的时候明显地表示出不配合的态度。曾经就有日军的军官在租界与他们吵翻了脸,却没有办成事情的先例。日本人知道,早晚有一天,帝国会占领这片支那人叫做“孤岛”的土地,会把这些傲慢无礼的西方人统统送进集中营。但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所以在一般性的事务上,他们宁肯让中国人在租界办事。王组长作为直接负责追查“字条”的行动组长,在获得字条上的内容与一家租界内英国药品公司的新药有关的情报后,就责无旁贷地担负起这项任务。
一大早,他带着十几个兄弟进了公共租界。按规则他找到了以前打过交道的一位英裔探长,当一叠钞票塞进他的口袋之后,他高高兴兴地带着他们去了那家药行。没想到好话说尽,那个药行经理还是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
“这是不可能的。我绝不会把我客户的地址提供给你们。要知道,没有人愿意和警察打交道。”
王组长转身求助般的看着陪同他的白人探长。
探长耸了耸肩膀:“我也无能为力。”
“这可是一件大案,是关系到共产党分子的大案。”王组长有点急了。
“我可不管什么共产党,我只知道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客户。而客户就是我们的上帝。”药行经理毫不通融。
“看来,我只好带着你去找总探长了。说明情况后,他可能会给我们开一张搜查令。”探长毕竟受了钱,他想尽力帮一下这位王组长。
当王组长一行人离开药行时,在门口与秦铮擦肩而过。王组长停了一下,他回头看看秦铮的背影,似乎感到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重任在身也由不得他多想,便坐上汽车直奔警局而去。
秦铮也有似曾相识之感,但是他没有回头,只是在记忆中慢慢搜寻着这张面孔。
也许是由于俊朗儒雅的外表也许是因为一口流利的英语。一见面,秦铮就给药行经理留下来良好的印象。
“我就是经理,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示意秦铮坐下之后经理把记者证还给了他。
“目前,我正在撰写一篇关于西方医药在中国普及状况的报道。”
“我想这一定很有意思。”
“据我所知,贵公司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向中国的大众推广西药,而且有一些是刚刚问世的新药。”
“的确如此。”
“可是,您不能不承认,普通的中国人大多对西药有一种抵触情绪,他们还是更信赖中医。”
“是啊,这也是我们一直苦恼的问题。我们的价格已经一降再降了。”秦铮的话显然触动了经理的心事。
“先生,我认为这不仅仅是价格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习惯问题。”
经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文章的观点是中药与西药各有所长,分别适用于不同的疾病。比如说对于哮喘、肺炎一类呼吸系统的病症,西药的效果会更加好一些。”
“我非常赞同您的观点。”
“那么您一定乐意为我提供一些贵药行发行的渠道。我很想得到那些医生、患者对那些药品的看法。”
“乐意之极。”经理站起来转身走到一个档案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一叠单据放在桌子上。“我们的药品目前还只是批发给英国租界内的一些执业医生,再由他们开给患者。您一定会从他们那里得到最真实的答案。您可以抄一份我们的客户名单。”
秦铮致谢后,一只手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另一只手则打开了那份单据。他的手指在文件上飞快地移动着,很快就点到了那个新药的名称——Eprazinonemucitux。他翻到与之相对应的页码,上面有一大串医生的签名以及诊所的名称、地址。
秦铮开始在笔记本上记录这份名单。他突然停止了记录。他的手指点在了一位医生的签名上。Manfred是那个签名的姓氏部分。其中的字母“n,e”与字条上的笔迹是完全吻合的。
秦铮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又抄写了几种药品的的单子才合上单据递还给经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我期待着拜读您精彩的文章。”
走到门口来时与王组长擦肩而过的地方,秦铮终于想起了图书馆那一幕。而且,他也突然明白了当时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记得当时在图书馆里除了这个小伙子还有七八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坐到阅览桌前读书。
每个人都是站在书架前快速地翻阅着页码,好像在查找着什么。
现在看来他们当时和自己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
那么他们就全是汉奸特务!
15。曼弗雷德诊所
秦铮不知道敌人进展到什么地步。他有一种预感,至少在王组长那里,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那样的话,留给他的时间可能要用秒来计算了。他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那个叫曼弗雷德的诊所。
秦铮刚刚离开,王组长乘坐的轿车就停在了医药公司的门口。为了节省时间。王组长花费了更多的钞票,终于“打动”了那位总探长。这一次由于手续齐全,药行经理不能再推脱了。只好把所有的客户单据摆到桌面上。至少王组长不必像秦铮那样有所顾忌。他直奔主题,很快就在Eprazinonemucitux这种药的下面发现了那个医生与众不同的笔迹。他轻快地吹了一声口哨,正要合上封皮。忽然,他的动作僵在那里。他把文件夹端到胸前斜对着窗外的阳光。名字下面一道浅浅的被指甲滑过的凹痕清晰地显露出来。
“还有谁看过这份名单?”他机警地问道。
“一个《申报》的记者,要写一篇向中国人推荐西药的文章。”经理漫不经心地答道。
“《申报》记者?……是不是刚刚离开?”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见过他。在哪里呢?”王组长喃喃自语道。“该死!”他猛然跳了起来,抓起桌上的电话机,他拨了一个号。又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单据看着。
“喂,听好!立即带人盯住康宁路15号一家叫曼弗雷德的诊所。对,盯住进出的每一个人。”
然后他放下电话对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那个探长说:“我要立即搜查这个曼弗雷德诊所。”
“为什么?”
“这位医生很可能是一个共产党!”
“您的证据呢?这可是一位英国公民。”
“我会给你证据的,可是现在来不及了,我请求您立即协助我展开搜查。”
“不管您怎么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无权搜查一位英国公民的住宅。而且这也同样需要总探长的批准。”
“这么说,我们还得回到警局,再次面见总探长?”
“恐怕是这样。”探长的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尽管王组长是一个颇有涵养的人,但他此时却有这样一个想法——扑上去在这个白人脸上痛打几拳。但是他不敢,甚至不敢露出一丝不快的神色。他只能在心里暗骂这个收了自己钱的杂种和他们英国人那刻板教条的工作方式。
王组长抓了抓脑袋,只好派一名手下跟着探长回警局办理手续。而他自己则驾车迅速向曼弗雷德诊所驶去。
秦铮站在路边观察着马路对面的曼弗雷德诊所。这是一座带有西洋风格的二层独立建筑。他穿过马路,刚走到一半,两辆小轿车突然冲过来,急刹在诊所门口。几个汉子从车上跳下来,为首的对几个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便散开了。
秦铮还是穿过了马路。他走过诊所门口,拐入旁边的一条小巷。他边走边侧目观察。左边就是诊所的外墙,又高又光滑;二楼的几个窗子紧紧关闭着。他没有贸然行事,而是回到巷子口,悄悄地向外观察。他看到那个为首的特务站在街边左顾右盼,不时抬腕看表。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秦铮明白了。即使对于敌人来说,也应该是事发突然。他们一定在手续上遇到了什么问题。他不知道留给自己想办法的时间还有多少。
就在这时,王组长赶到了诊所门口。他跳下了车子,那个为首的特务迎上去。
“可以搜查了吗?”特务问道。
“再等一等。正在和他们的总探长交涉。对了,有没有见过一个高高瘦瘦的,二十多岁,穿灰色西装,戴着圆形眼镜的男子在这附近出现过?
那个特务想了想:“是有这么个人。他好像是从马路那边穿过来,又拐到那条巷子里面去了。”
“你们守在这里,一定要看好了。”说完王组长掏出手枪,他检查了一下子弹又插回枪套里。然后他也拐进了那条小巷。
王组长快步走了一段路,停住脚步。远远的,他看到了猎物。这个人站在墙边好像正在思考什么。王组长连忙躲在一颗电线杆后面。他的右手握住了枪柄。
猎物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又好像下了决心,突然加快脚步向小巷深处走去。
出了小巷,秦铮步入一条繁华的大街。他走过几家店面,选择了一家大多数顾客是白种人的啤酒馆。当他叫了一杯啤酒,坐在吧台前面的高脚椅上的时候,他不知道,一个跟踪者正在窗子外面偷偷地张望着。
王组长看到路边有一个电话亭,就走了进去,申报编辑部的电话就在电话簿的前几页上。拨通了电话,他自称是医药公司的职员,说是还有一些业务上的数据可以提供给那位前来采访的申报记者。他问记者是不是已经回去了。电话那头茫然无知,说没有听说什么采访医药公司的事情。王组长一口咬定今天上午他确实接待了一位申报记者,他把秦铮的相貌、年龄、穿着详细地说了一遍。对方打断了他要他稍等片刻……
而此时,坐在酒馆内的秦铮忽然对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白人男子低声说道:“先生,我能看看你的证件吗?”
“什么?”那个人皱着眉头,显然没有听清。
“我要看看你的证件,先生。”秦铮的声音明显地提高了。
“为什么?!”
“我怀疑你是个鸦片贩子!”秦铮的表已经略带醉意。
白人男子大笑起来。酒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先生们,这太滑稽了。这个支那猪猡要检查我的证件……因为他认为我看上去更像一个卖鸦片的。”
酒馆里大多是他的同胞,他们全都大笑起来。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因为秦铮的手里多了一支手枪,枪口正顶在那个白人男子的脑门上。
“拿出你的证件来!”秦铮厉声喝道。
白人颤抖的手摸出证件。递给了秦铮。秦铮的手枪突然掉转方向,直指吧台后面的酒馆老板。老板慢慢放下手上的电话。
“听我说伙计,如果你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但请你不要伤害任何人。他们都是我的老主顾。”老板磕磕巴巴地说道。
“闭嘴!你这个笨蛋。你以为我是强盗吗!告诉你,我可是上海市警察局的人。知道吗?在你们租界里,就是你们英国人,仍有人在做鸦片生意。我们在那个什么曼弗雷德诊所门口已经守了一天,又冻又饿……”秦铮的枪口慢慢扫过啤酒馆里的其他人。“现在我怀疑你们每一个人,快!掏出你们的证件,我要一个一个地查!”
王组长无疑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等了一会,电话那头才证实报社既没有安排对医药公司的采访也没有他所说的这么一位记者。挂断电话之后,他回到酒馆窗前,不由得大吃一惊。
酒馆内,秦铮挥舞着手枪正在嚷着什么。顾客们老老实实地坐着,每个人都还把双手抱在头顶。
看到猎物手里的枪,王组长犹豫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叫一些帮手过来。他返回电话亭刚要拿起电话,就发现秦铮已经退出了酒馆。王组长只好出了电话亭悄悄地跟了上去。
秦铮完全是按原路返回的。一直走到小巷靠近曼弗雷德诊所的那个出口,他才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手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王组长感到,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的猎物一副踌躇满志、胸有成竹的意思。
王组长承认,他的枪法实在不怎么样,格斗技术也是一塌糊涂。但对手不一定知道底细,在枪口的威逼之下,也许对手会老老实实地走出巷子,出了巷子那就是他的天下。他不知道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