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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放心,在下的想法并未和他人说起,外间的反应都属正常,除非刘贼真有顺风耳,否则他不可能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天亮之后,只需知县大人下令,在城内加紧盘查,在下等人就可以便利行事了,刘贼虽然狡诈,可总也会有些蛛丝马迹……”
王直侃侃而谈:“在下观那光源方向,应该就在城中,城内房舍处处,利于藏身之处比比皆是,对刘贼潜踪秘迹固然有利,同样方便了我等设伏,到时候……”
“好,就这么办,你用心去做,本真人不会亏待你的。”邵时雍听他说得信心十足,当下大喜,也不问别人意见,直接就拍了板。
谢亘等人也没有反对,王直的策略颇具可行xing,反正他们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自然没必要在这点细枝末节上较真。看小邵那兴冲冲的样子,要是贸然提出异议,说不定这人当场就翻脸了,那又何苦来哉?
柴德美却是大为惊异。
王直等人走的是他的门路,准确的说,是他那个便宜大舅哥的门路。蔡德庆几次三番的推荐这帮人,他被犯得不过,也抽空见过一次,只是随口聊了几句,他就判定,这帮人只是普通货sè,而且还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种,并不值得多理会。
他自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眼光了得了。可没想到,这次他却是看走了眼,这伙人的头目居然不是那个凶悍的叶宗满,而是这个年轻轻,生的像个小白脸的王直!
这王直胆大心细,处变不惊,才智之高,实乃他生平仅见,难怪那个一身怪力的叶宗满也服服帖帖的奉其为主呢。
柴德美有些懊丧,这人正是他需要的,要是早得此人之助,刘同寿现在没准尸骨已寒了,哪里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啊?现在倒也不晚,他打算修补一下双方的关系。
“前次匆匆一会,王兄弟风采不减,柴某也是颇为欣慰啊。”
王直恭恭敬敬的答道:“我兄弟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多承柴老爷关照,才能安顿下来,实在当不起这般称赞,今后尚须柴老爷多多指点,但有所命,请只管吩咐便是。”
“好说,好说。”对王直的识相,柴德美非常满意。
这些徽州人原本是打算到海上讨生活的,所以有求于柴家,不过,那种ri子虽然逍遥,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他得了邵时雍的赏识,有希望另攀高枝,若是那眼底浅的,难免不想入非非。
而这王直却是本份得很,态度依然恭敬不说,话里话外还表示,他的初衷不变,今后还是要仰仗柴家。
有智谋的人,柴德美见得多了,但这种意志坚定,不为眼前小利所惑,荣辱不惊的人就相当少见了。一般来说,这种人都能做一番大事出来,比如当年的许家兄弟,就是如此。
徽州这个地方,虽然不如绍兴这样文采风流,但也是个出人才的地方呢。柴德美心中感慨,面上却不露声sè:“王兄弟,老夫明天就吩咐下去,让人给你准备船只,五艘,三桅大船,货物补给都是满的!待此间事了,老夫就为你引见许大当家,如何?”
王直大喜过望,他抱拳施礼,一躬到地:“大恩不言谢,柴老爷就是王某和兄弟们的再生父母,今后只要柴老爷一句话,水里来火里去,王某绝不推辞!”
“好,很好!”柴德美要的就是这句话。
许家兄弟刚从澎湖过来的时候,态度倒还恭敬,可现在他们已经站稳了脚跟,有了多家供销渠道,早就不甩他柴某人了。连带着使得海上的收益都有所减少,他早就想扶植另一个山头出来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这王直再合适不过了。
他也不担心王直势力大了之后不受控制,许家兄弟势大,对新兴势力采取的也是打压策略,王直这种野心勃勃之人,又怎么会甘于屈于人下?两边肯定是要斗的,只要斗起来,他柴家有船有货有销路,自然可以坐收渔利。
“此次应募而来的各路豪杰,目的都跟王兄弟差不多。等明天一早,老夫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受王兄弟指挥,这次搜捕行动中是这样,至于将来……就要看王兄弟自己的手段了。”柴德美又奉上一份大礼。
“多谢柴老爷!”王直心花怒放,他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他不是不知道邵时雍身份煊赫,攀附的话,也未尝不能走出条金光大道来。可是,邵时雍虽然只是个道士,但身上那股纨绔气却是扑面而来,这种公子哥的用人之道通常都不怎么靠谱,有用的时候赏两块骨头,用不着的时候丢一边,他可不想做这种狗腿子。
还是和柴家合作的模式最符合他的心意,双方是盟友,开始的时候受制多些,等发展起来了,就平起平坐了。
在美好愿景的激励下,王直非常卖力。
他连夜将那些江湖人集结起来,打杀了几个不服气的之后,迅速形成了通一的指挥。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就指挥着他未来的海盗军团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明面上是要抓人,实际上他一直在观察地形,将昨夜光源来的方向上的制高点一一记在心中,并暗中做了相应的布置。
罗网已经张开,就待鸟雀来投了!
是夜。
县衙内外,灯火通明。
反正埋伏什么的已经暴露了,再设伏只是让人看笑话罢了,所以,县衙这边干脆摆出了严防死守的架势。
当然,真正的杀招是王直那帮人,县衙内的这些衙役兵丁不过是幌子罢了。只要看到这帮人的战战兢兢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怀疑,如果刘同寿真的踏空而来,他们一定会做鸟兽散,跑得无影无踪。
不过,县衙里的几位大人物完全就不担心这些。
他们在花厅内饮酒作乐,不时还有丝竹之声传出。挂在墙上的布防图很完美的诠释了王直的布置,他们可以肯定,除非刘同寿真的会飞,否则,今夜异象出现之时,就是他束手之际!
昨夜的消息传开后,今天围观众也更多了。既然知道没有凶险,胆子再小的人也不在乎了,人们裹着寒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期待着新的神迹的上演,并猜测着,新的神迹将会是怎样。
这个初冬的夜晚,余姚仿佛变成了杭州那个不夜城,在午夜时分依然灯火绚烂,仿佛在江南大地上,升起了一颗璀璨的明珠,光耀四方。
万众瞩目之下,三更的更鼓终于敲响了。
这一刻,有风吹过。
风,轻轻的拂过了人们的脸颊,扣动着每个人的心弦,将灯火吹得摇曳不定,使得空中道亮光倍显明亮,在第一时间引起了众多的注意。
风,推开了花厅的窗户。使得仆从们大惊失sè,只想着抢在老爷们斥骂之前,弥补自己的疏漏。可是,就在他们有所举动之前,外间的喧哗声已经盖过了厅内的丝竹之音,引得几位大人物纷纷疾步而出,仰望夜空,骇然不语。
风,带走了差人们身上最后一丝勇气,让他们浑身冰冷,只能伸长了脖子,战栗不已,仿佛一群待宰的鸭。
风,就像是一个信号,让王直和他的手下们热血沸腾。在王直的厉喝声中,无数道黑影,伴着闪烁的刀光,从黑暗中疾扑而出,杀气腾腾。
寒风乍起,喧沸了不夜城!
正文 第104章 善恶终有报
第一天闹鬼时,具体的时刻已不可考,只知道是三更过后。
第二天有人计时,记得是子时三刻。
几乎没人想到,第三天刘同寿居然压着点来了,三更的更鼓声刚落,天空中就已是异象骤现。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好事,等到大半夜,为的不就是这个吗?王直和他的手下更是兴奋,他们甚至都无暇去看空中的异象到底是什么,只是看到标的处有光芒闪烁,就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杀出来,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去。
但是,对守在县衙内的衙役、兵丁们来说,这异象就来的太快,太可怕了。
白天的时候就起了雾,薄薄的一层,不远望的话,都感觉不出来。就在这薄雾之中,天空中突然凭空凝聚出了一团光芒,不知是不是雾气的影响,那光显得有些朦胧,象是明月突然降临人间一般。
很快,那光团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仿佛盘古大神在混沌之中开天辟地一般,分光化影,那团光竟然变成了字迹!
这字不是什么高深的箴言谒语,而是天下人都耳熟能详一句俗语:
“善恶终有报!”
五个大字,高悬空中,微微的闪着黄光,仿佛亘古以来,就一直存在着一般,如ri月般照亮了漆黑的夜幕。
不是所有人都有王直那样处变不惊的能力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所以,没人知道这字是怎么出现的。在众人看来,这只能是仙法!虚空之中,有一支看不见的手,执着看不见的笔,把天空当成了幕布,写下了这个最朴实的道理!
不识字的人忙着向旁人询问,识字的则忙着解释,很快,词义就传遍了全城。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开的头,但很快,绝大部分人都被感染了。杂音消失无踪,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呼喊,汇聚成了巨大的声浪,如同惊雷般炸响,滚滚而来!
军兵和衙役们都被吓坏了。
对他们来说,差事就是一份工作而已。不需要拼命,也不用挨累吃苦,只要顺着上官的意思做事,就可以拿到一份还不错的薪俸,享受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对某些不讲究的家伙来说,还可以借之横行乡里,作威作福,这无疑是份优差。
这只是在通常的情况下,但若是赶上比较特殊的当口,优差就变苦差了。
眼下就是如此。
从灾民抗议开始,差人们的ri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明明只是奉命行事,却要被街坊邻居们戳脊梁骨,背后骂的那叫一个不中听,自己遭冷眼还不算,连带着家人都遭了排斥,列祖列宗都跟着蒙了羞。
然后又是ri夜颠倒的轮值,为的就是要打小仙师的埋伏。这不是笑话么?那可是仙家人物,凭几个兵卒家丁,江洋大盗,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人家?
执行命令的时候,差人们就是不情不愿的,等到刘同寿一出手,他们更是肝胆俱寒,只恨没早点脱离公差队伍。果不其然,小仙师一上手就是五鬼搬运之法,然后又是虹桥飞渡……众人被吓得要命,睡觉都不敢闭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鬼神给摄去了。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这不,前两天小仙师还只是展示手段,暗示大伙儿回头是岸,今天干脆就直接明言示jing了。再要冥顽不灵的人,将会是什么下场……还用多说吗?
报应一定是会来的!为了一份差事,把小命搭上,那也太不划算了。
何况,得罪的这位是神仙弟子,小命没了八成还不算完,谁知道小仙师在地府有没有关系啊?万一他拜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给自己下点绊子,那真是万劫不复了!对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差人们都是有着切身体会的。
众人都是勇气全无,一个个望空而拜,口中都是念念有词,有的是随大流的念诵那善恶有报的道理;有的则是在忏悔祷告,祈求原谅;更有人把以前的亏心事都拿出来说了,反正没人打算继续履行看守的职责。
这也是谢亘等人弄巧成拙。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他们并没有将王直的发现宣示于众,连王直率领的那些悍匪,也只知道要去抓人,对前因后果则是一无所知。
这其中,尤以邵时雍的私心最重,他还打算逼问出这些秘法之后,回京城去大展拳脚呢,当然不想闹得沸沸扬扬。戏法这种东西,都是说出来就不灵了的,不然后世的魔术师干嘛要搞出来那三则呢?
先前不说,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眼见着县衙大院里跪了一大片人,谢亘若有所觉,小道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终于有点头绪了,只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来人,快来人!”在全城人的念诵声中,谢老四声嘶力竭的叫喊,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颗石子,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转瞬间就湮灭了。
“起来,起来!你们都在怕些什么?这是假的,是障眼法!”他疯了似的冲出门外,抓起这个,又踢倒那个,想让这帮差人鼓起勇气,去履行他们的职责,就算不能抓人,至少要把牢房大门给看住了。
只可惜,这些人就像着了魔似的,死气活样的就是没人理会他,气得他怒发如狂,却又无可奈何。
他瞪大了眼睛抬头张望,果然让他发现了痕迹。确实有光柱,不过,跟王直说的不大一样,那光柱不是一条,而是好几条,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汇聚在了一起!
要不是他对刘同寿早有定见,根本就不可能留意到这些细节,到底是字因光而来,还是光从字上发散出来,他根本就搞不清楚,遑论解释给别人听,说服别人呢?
不过,希望还没有断绝,想到王直的布置,谢亘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