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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的部族,也接到征召来到王庭的时候,见到的是各种奇形异状的残破尸体,象流水一样的被拖下来,堆满了一辆辆大车,更多死者的根本来不及掩埋,就那么远远的曝坦在荒野中,任由那些鬣狗兀鹫,黑压压的落在上出碧波哗啦的生成片声响。还在无数的伤者,被堆在帐篷里,没有药物,没有人手。
只有足够身份的领。才能得到专门的救治,大多数人只有同伴用河水一遍遍的清洗伤口,撒上一些干牛粪磨制的秘药,喂上几口,祈祷长生天赐予勇气和力量,让伤口不再流血和溃烂,重新好转过来。每天大量即将死去的人,在黑夜中呻吟,然后在太阳升起来后悄无声息的被抬出去。
但是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他们很快被驱赶上战场,笨拙的试图翻越攀爬那些唐人的营寨,然后在不擅长的战斗方式中,被射杀或者砍死,一个照面的冲锋,他的小部就失去了过半的男子。勿术也因为沉重的伤势,足足在帐篷里躺了七天,才依靠年轻力壮的生命力挺过来。
当他被赶出帐篷,重新回到战斗的序列时,他的部落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他这样没有归属的人,被重新编成一个临时的百人队继续战斗。然是是不停地战斗,不停的受伤,也不知道换过多上个临时的百人队,但他总算是活了下来,变成百人队的头领。
据说那些营地里的唐人都开始吃俘虏的肉了,但是他们的战斗意志不见丝毫的减弱,每当尾衔着追杀出来,
对他们来说夜晚同样是危险的,隔三差五总有一些唐人的敢死之士,在夜色的掩护下摸出营地来,在营帐中放火,将马匹和牛群惊的到处乱跑,然后乘乱袭杀头领的帐篷,只留下满帐的尸体和烧毁的废墟。
他甚至一度生出一种错觉,究竟是谁在围攻谁。
草原上虽然从来不缺少轻生死的勇士,但是也不是这样肆意挥霍的。面对伤亡的伤痛,人类的勇气也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当大量的小部落直接失去了继续存在的意义,而一些中等部落,也因为损失了太多的青壮,变得一蹶不振。
随着冬天的临近,一些帐落中试图逃跑的人,慢慢开始增多,虽然他们大多数都变成督战的护军和十箭部落,悬挂在高杆上的成串人头,但是冒死者却是越来越频繁。
奉命聚集到王庭来一些颇有实力的外姓领,也开始对着周周而复始战斗和伤亡,产生了徘徊和犹疑,然后神神秘秘的串联。偷偷的聚集起来在商议什么。然后他们的部众每次总是冲的最勇猛最前列,撤退下来也是伤亡最小最完整。
哪怕他们的营地屡屡被唐人突袭攻破,也总能逃过覆灭的命运,往往受伤的人多,战死的很少,装备却是越来越好,甚至暗中招揽起来那些被打散的别部族人来,虽然他们的营帐并没有增加,但是不属于本族的生面孔,却越来越多。
唐人的援军到来,更多人是一种如释重负解脱的感觉,不用再被仇恨和大义压迫者强行去拼命,这下可以放弃回家了吧……
初阳的晨光,照在那些游弋的车船上,
车船上的士兵,一边继续箭阻断那些回纥人乱哄哄的进攻,一边举着手牌从容不迫的靠岸,领头的正是五小尉之一的向允,他一身软胄等不及架起抽板,急吼吼的涉水跳上岸,飞快的穿过一片纷乱的营地,走到近前才放慢脚步,恭敬立毕施礼大声道:
“金吾军骁前都尉向允救援来迟。请总府大人恕罪……”
“你们终于来了……”
我大声笑道。因为援军的出现,营地中的守军士气大振,猛攻逼退外敌后,将仅有的火器纷纷丢在战壕上,形成大片难以逾越的火场,燃自向河边集结……
“主要是上受降城有些麻烦,所以来的晚了……”
他一本正经的应声道
“还请大人先行上船把……这是我们要任务的”
“还是按照操条,让伤员先行,年纪最小次走……,我和押衙兵最后……”
我摇了摇头,看了眼正在往带不走的营帐器物上浇油的士兵。
“有些东西不能留给回纥人……”
“断后尽管交给属下好了……”
他低头道
“只要大人上了船。那些回纥人没了想念,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片刻后,水轮翻转,拍浪习习,我已经坐在狭小船舱内,听他们的回报。
我虽然有所心里准备,但是被人不要命围攻这段时间,并不是那么好受的,绷得紧紧的神经,一下放松下来,有些不自在起来。
与之而来的是,冒出一些乱糟糟的想法。主角模板这东西还是不靠谱啊,历史剧情这东西是不能指望了,要知道历史上的回纥,可没听说过有这一幕。
因为这个变数,我随行的护卫伤亡过四分之三,夜叉营,白狄营、陌刀团只剩下个空架子,最后连虞候军锐字营的射生兵,也要上阵去肉搏,不过回纥人也不见得好过多少,他们损失士兵是我们数倍,伤亡的青壮足够让一个大氏族彻底消亡,草原上的男人,可没那么好养成的。
此外我至少得到另外一些收获……栗末人、拜火教,摩尼教,静边之乱的幕后黑手,还有拓揭军失踪的那批火器的下落……又比如一些猜忌和分裂的种子,这些天借着的机会,着实放了不少人出去……这一大笔帐,来日方长。
“老高呢……”
我看了眼那些象狼群一样契而不舍,游曳在河岸上射箭的小队回纥游骑。
“高军侯领中军还在后面……”
“回纥人丰州以北严阵以待,高军侯正在清理……所以先派我们从水路过来……”
看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身上鲜血和烟火的味道浓郁不散,这一路过来,也不像他讲的那么容易,
渐渐远去的营地。那些回纥人急匆匆的抬着木板和土袋,在火场中硬是铺出一条道路,象潮水一样的涌进营地,看着满地遗落的财物,欢呼雀跃的四下搜刮抢掠起来,突然轰然一声,整个营地变成一片燃烧火海,其中夹杂着无数的惨嚎哀号,
“蛮子就是蛮子,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啊……”
我在嘴角一丝冷笑,这算是我给那些回纥叛军,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我记得最先冲进营地的,是那些穿甲的回纥精锐……
“为什么这么迟……”
我想了想又问
“上受降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打破王庭之后,乘乱再次放出传信的鹞鹰,恢复了部分的联系,但出于某种安全的考虑,秘而不宣,结果比预期足足晚了十天。相应的损失也出了预期。
对我来说,财物上损失倒没什么,关键是人和脑子中的知识经验,才是最重要的,这次我带来的都是精锐啊。
“想必大人已经知晓,吐蕃入寇河西……枢密院急调延边驻军赴援”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消息还是回纥人那里宣告的,重新从己方得到确认,还是觉得很不安,很多东西像是巧合一样的都凑到一起,让我刚刚脱离了险境的心情,又有些烦躁起来。
按照他的说辞,我出使回纥的这短短的一个月间,就生了一些事情。
上受降城中,关于枢密院来驰援河西的命令,在原属河西的边军,和留驻的金吾军生激烈的争执,在某些背景的煽风点火下,几乎演变成两部巨大的裂痕,后来是地位军阶最高的高适力排众议,拍板决定全力出兵救援河西,才结束了这场争执。
结果,大军前脚出才两天,谁也没有想到,原本是盟友的回纥人就突然翻脸,大举逐马南下,乘机突袭了龙武军在草原上经营的各地军屯堡,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好在当初按照河流走向筑城的规划,挥了作用,利用水路的便利,虽然损失了大批的物资和器械,但是大量有生力量,却是总算保留了下来。
最终南下的回纥军由自号大都督的拔揽将军统帅,号称十万之众,宣称为可汗复仇,连陷延边永丰、九原、平上各城,军民囵难者近万,最终会围于相对空虚的上受降城下,裹挟百姓为前驱,日夜攻打不休,好在大多数地区秋收已经完成,城中食水相对充裕,阖城军民在留守金吾右郎将郭石头的统带下,拼死抵抗才没有得逞。
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城中的有胡族豪商,与回纥人暗通曲款,试图起火开门为应,却被驻留的兵科房查获,将计就计,将回纥大将葛力及三千精锐,击破烧杀与瓮城之内,但这并没有改善多少形势,随即回纥人在内应的指引下,打破城基老旧下陷的城东南角,杀入城中,郭石头顶矢冒石,亲率卫士反复冲杀,才将其重新逐出,但守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连残破的城角也无力修复,不得不逐渐放弃外郭,率领残余军民,退入牙城。
由于回纥兵入城后,各部不再遵从统一号令,而是纵容部属大掠于城中,连身为主将的拔揽,也无可奈何,因此牙城中的军民,得到一段喘息之机,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拔揽约束部属,重新聚合起来继续攻取牙城,这时各部抢的满载累累的,倒是对继续进攻不大热切了,因此重整人马多费了些时间。
这时,随高适出征的左金吾军和燕然、横塞镇的边军近四万人,突然出现在上受降城下,由于回纥军各部大都进城财了,留在城外的那些回纥部众,都是一些老弱伤病,根本无力抵抗,就被大破溃灭。而城中那些抢的负载累累的回纥部众,也根本没留心到来自城外的突袭,一时间腹背受敌,被冲的大乱,不得不各自为战起来。
叫那些擅长驰骋骑射的马上健儿,和熟悉地形训练有素的唐军,在建筑物众多的城坊内玩巷战,显然是一场灾难。随即乱战中,拔揽被床弩射伤落马,在部众的拼死抢救下脱离战场,追随他的那些部落头领也失去了斗志,各自逃命,最终变成一场追亡逐逃的击溃战。
最终高适领兵一直追入草原,止步于浑叉河,杀获数万,俘虏阿波、俟利、吐屯、俟斤等大小酋数十,拔揽也不知所踪。
原来,在上受降城有常驻兵科房的人员,他们现有人动用官方的力量,截杀草原上回来的人,紧急上报当地最高长官高适,引起他的警惕和怀疑,不由担心起回纥方面来,再加上枢密院的调令,遂主动自请领兵出,设下这个局,将主动权抓在手中,因为只要在行军过程中,随时还是可以改变方向的,比如重新杀入草原,但没想危机却是来自回纥人,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通过拷问俘虏,才知道这只号称十万的人马,其中可战者至少也有七八万,本来是准备伏击北上赴援的唐军,但没想到,高适虚晃一枪,驰援河西去了,结果干脆改变策略大举南下,想乘霜降前,在唐境大掠一把。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又是那么的巧合。
当然,等到他以最快的度整顿部属,重新出,不可避免的耽搁了一天,其中还要穿过一些回纥部族的领地,然后他下了一个相当大胆的决定,沿途驱逐那些游荡的回纥部落,收复那些军屯的同时,用了三天时间,把下游汇集而来的车船拆开,用大车运输到色格楞河下游的某条支流边上再组装起来,作为以运输人员和火力平台,掩护陆路并进的援军。
其中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却是简略而过了。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显然回纥人防备了陆地上唐军可能前来的方向,却从来没想到会来自河面的方向,
因此,有大批的回纥兵气急败坏的拥挤在河滩上,甚至不惜冒着箭雨涉水追过来,哪怕将同伴挤入河水飘走也不在乎,甚至一些人纵马直接跃入河中,用会浮水的战马做掩护,直接向车船泅渡过来,虽然纷纷被射翻,在河水染成血红一片,随即又更多的人填补上来。
前面的人咒骂着,后面的人怒吼着,相互推挤着不停的成片成片的推向深水区,然后挣扎着被冲走。
“我留在鹧鸪堡的人马呢……”
我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那只奇兵,是由宇文述和尚可孤统带的胡陌军,自从我被围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消息。
“他们啊……其实已经来了……”
向允突然眯起眼睛。
“嚒……”
随即堆挤在河岸边上回纥人,也感觉到大地的震动声,滚卷起的尘烟,缓慢而坚决的从晨光照耀下的地平线上逼近的军队。
背映的秋阳下,明亮烁烁的铁甲和空中飞挺的马槊,都被染成灿烂的金色,轰然撞在那些部族军队匆匆组成砍刀皮袍的人群中,挤出一大片血肉狼藉的空白,最前列的骑兵,突然掉转马头,又汇集成一个尖锐的箭头,批波斩浪般刺穿十数从松散的队列,深深的切入其中,在一片灰褐斑驳的皮袍中,又像滴溅的水银一般,在回纥人中轰然爆炸开来,那是战马踹踏冲撞出无数道血色的轨迹……
仿佛每片土地都在呻吟,枯黄的草叶直接被碾碎,践踏成泥,又随着尘土飞扬起来,被喷溅的血水直接染成暧昧的粉红色。那些迎敌的回纥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