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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为盐业实在太过暴利,许多商人不惜铤而走险。
卢佑安便是这样一个商人。他买通了盐场的一名小吏,每次晒好一批海盐后就克扣截流一小部分。因为每次截流的数量很少,并没有被发现。
等到卢佑安的商船经由长江一路行船抵达金陵城,卢家商船便派出一名管事去到两淮与小吏交易。
之所以商船在金陵停留很长时间,不单单是为了补给,也是为了给私盐交易留出时间。
等到两淮的私盐运抵金陵,卢家的商队也已经买好了茶叶。
所有私盐压在仓底,上面盖上一袋袋的茶叶做掩护便可以启航返程了。
整个过程中那十八名倭寇是不下船的。
所有与盐场小吏接洽的工作都由卢佑安的一名心腹管事负责。
故而倭寇们也不会被发现身份。
返程的过程亦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有钱能使鬼推磨,卢佑安买通了沿途设卡检查的官员。他们也就是走个过场。
即便遇到了临时巡查的官员,因为有茶叶的掩护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长江水流湍急,不少地方暗流汹涌。
这些熟悉航船的倭寇还是必不可少的。
有他们在商船便能毫无悬念的安全返回荆州。
因为倭寇明面上的身份是卢府清客,故而他们出航也不会惹人怀疑。商船上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觉的这些人沉默寡言罢了。
卢佑安靠着一趟趟的贩运私盐才得以真正发迹,成为荆州豪富。十八名倭寇帮他赚的盆满钵满,自然被奉为上宾。
这么看来卢佑安的这笔买卖做的着实不亏。不但有了可靠的航船掌舵之人,关键时刻还多出十八名杀人不眨眼的死士。而他只不过付出了一些银子养着这些倭寇,吃吃喝喝能有多少钱?和贩运私盐的暴利比起来实在是九牛一毛了。
可惜,可惜这一切都败在一个叫宁修的毛头小子身上。
如今不但容留倭寇的事实败露,连贩运私盐也被发现。两罪并罚他岂能活命?
一想到此卢佑安便觉得万念俱灰,他满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狠狠咬向舌头。
因为他低垂着头,故而没有人第一时间发现。等到众人发现时卢佑安的嘴角已经溢出了涓涓血水。
不好,卢佑安咬舌自尽了!
宁修最先发现,他一脚将卢佑安踢翻,急忙冲李知府拱手道:“府尊大人快命人请郎中来。人犯卢佑安畏罪咬舌自尽了!”
卢佑安被踢翻,满面血水如食人野兽一般,霎是可怖。
李知府也被骇了一跳,强自定了定神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郎中来!”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李时珍
(感谢书友岁月悠悠岁月再次的500币打赏~)
府衙之内顿时乱作一团。
这些衙役打人板子是好手,可却都不会岐黄之术啊。
这卢佑安又是咬舌自尽的,血糊了一脸看上去跟个厉鬼似的,哪个敢往身边靠?
陈县令离卢佑安近,卢佑安吐出的血沫子溅了他一身。他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花猫连连跳起,迅速躲开了这个厌物。
陈县令心中暗叫晦气,好端端的都能被喷一身的血沫子。这身官袍可是刚洗好的,免不了又要叫仆人拿去浆洗。若是一般的污损也就罢了,可沾了血迹再怎么洗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忒晦气了。
分列两侧的衙役则纷纷为陈县令点赞,心道县尊老爷这身手真是矫健,不去耍把式真是可惜了。。。。。。
府衙附近本就有一家医馆,坐馆的是个花甲之年的老郎中。
他正替一位老头诊病,一个衙役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喘着气道:“老先生快去府衙走一遭吧。”
那老郎中不禁蹙眉:“老朽一直律己守法,不知触犯了大明律的哪一条,要去公堂受审?”
那被诊病的老头也替老郎中说话道:“是啊,李郎中是咱江陵城中有名的神医,心地极好,小老儿吃不起药他还自掏腰包替我抓了几副药呢。”
“不,不是叫您去受审。。。。。。”
那衙役一口气喘不上来,哭丧着一张脸,看的人都要憋死了。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府衙公堂不是用来审案子的吗?”
“是,是有个人犯想要咬舌自尽现在奄奄一息。府尊大人请您过去诊病呢。”
衙役终于喘上了气,痛快的说完了整句话。
“什么,你说有人想要咬舌自尽?唉,怎么不早说清楚!”
李郎中显然有些生气,继而转向那老头道:“吴老伯,这人企图咬舌自尽,极为凶险。等李某为他止血之后再回来替吴老伯诊治。”
吴老伯点了点头道:“自该如此。”
那李郎中未作耽搁,当即背了药箱随着衙役奔去府衙了。
到了府衙李郎中也顾不得向几位大人行礼,狂奔至卢佑安身边放下药箱便开始诊治。
他顾不得脏腥硬是掰开了卢佑安的嘴巴察看。
这一掰不要紧,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李郎中却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恶心呕吐的反应。
他迅速从药箱之中取出一只小瓷罐,拔去塞子将整瓶的药粉倒在左手手心。
这药粉呈白色,研磨的极为细腻就跟面粉一般。
见左右衙役看戏似的盯着卢佑安,李郎中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替老夫把他的嘴掰开!”
两名衙役虽然满是厌恶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各自上前一步掰开了卢佑安的嘴。
李郎中瞅准时机一把将手中粉末撒进卢佑安口中。
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卢佑安面目变得狰狞可怖,眼睛几乎爆出。
他狠狠咬下一口。。。。。。
一名衙役的手指生生被其咬掉,痛的那衙役脸色煞白险些昏死。
卢佑安却是喉结耸动将那枚断指生生吞了下去。
李郎中不禁皱眉。如果断指能够取出,这衙役的手指还是可以接上的。
可现在那半根断指已经被卢佑安吞下,便是华佗转世也不可能替那衙役变出一根手指了。
这人好大的怨气啊!
李郎中摇了摇头,取出另一只小瓷瓶倒了些粉末出来糊在那衙役的伤口上,痛的那衙役嗷嗷直叫。
卢佑安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咬的是舌头,创伤面更大,虽然舌头没有完全咬断可痛感绝不是断一根手指可比的。
李郎中当然晓得这些,故而他将整瓶药粉倒入卢佑安口中,而对断了手指的衙役却只用了一小撮。
宁修看的入神,这粉末应该就是止血药了吧?
中医典籍中有明确记载的止血药有好几种,却是不知道这老郎中用的是哪一种?
大堂之上接连发生变故,陈知县和李知府直是都傻了。
他们为官多年,讲究的是气定神闲四平八稳。今日却真是长了见识,原来人乱起来如畜生一般。
见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老郎中这才起身冲李知府行了一礼。
“嗯,老先生不必多礼。你方才做得很好。若这人犯能够保住性命,你当记首功。”
李知府已经恢复了镇静,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悠悠说道。
“启禀大人,老朽已经为此人止了血,他的伤口撒了药粉,定无性命之忧。至于功劳,老朽实不敢当。治病救人乃是吾辈的本份。”
说罢李郎中跨起药箱,便向李知府请辞。
“实不相瞒,医馆之中还有一位病人等着老朽诊治,府尊大人,老朽便先告辞了。”
李郎中刚欲转身,戚报国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这老头儿倒也是有趣。你怕是还不知道这厮犯了私通倭寇,私贩海盐的重罪吧?这两罪并罚他是一定会被判凌迟的。你纵然现在救活了他,他还是要死,还要千刀万剐无比痛苦。既然如此你救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郎中停下步子转过头来,冷冷一笑:“这位大人此言差矣。老朽是个医者,自然该从医者的角度看待问题。不管是犯人还是达官显贵,在老朽的眼中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病人。这位犯人触犯了什么律条老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既然他有伤要治,有病要医,老朽就不能见死不救。哪怕他明日就要上刑场遭受凌迟之刑,今日老朽依然会竭尽全力救他!”
这一番话李郎中说的慷慨激昂,一旁的宁修都不禁要叫好。
好一个医者仁心!这样的人才配的上行医!
“敢问老先生姓甚名甚,在何处居住?小子感念老先生义举,想要制作一面匾额赠送给老先生。”
宁修上前迈了一步,冲李郎中欠身施礼道。
李郎中摇了摇头道:“这些虚名要来有何用?昔日老朽在京中羁绊多年,最终幡然醒悟开始云游行医,这才悟出些道理来。若是图慕虚名,追求荣华老朽当初就不会离开京师了。”
宁修被说的面色一红,垂下头来。
“不过这位小友若有药理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来医馆与老朽探讨。”
李郎中挎着药箱走出几步,方是一顿:“另外,老朽名叫李时珍。”
。。。。。。
。。。。。。
第一百二十八章 酒席上的众生相
李时珍?
那个编纂出《本草纲目》的李时珍?那个被世人尊称为医圣的李时珍?
宁修有些发懵,直到李时珍走出府衙才反应过来。
这时再去追却也有些不合适了。
李知府捋了捋胡须,沉声吩咐道:“来人呐,把人犯押到。。。。。。押到官舍好生看管,待他伤养好后再移至大牢!”
他下意识的要命衙役把卢佑安押到府衙大牢。但猛然想起此刻卢佑安有重伤在身,若是丢到那阴暗的地牢中,很可能因为条件恶劣而一命呜呼。
这绝不是李知府想要看到的。这么一桩大案,要是卢佑安这个当事人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交待不了。
而如果能够把卢佑安明正典刑,对他来说也是一份不小的政绩。
方才那李郎中说的不错,站在郎中的立场,行医救人是不需要犹豫的。
但换个角度,站在为官者的立场,救活卢佑安却是为了政绩,两者根本就不冲突。
只能说各自有各自的立场,没有对错之分。
李时珍有权救活卢佑安,他李瑞也有权处决卢佑安。
对李瑞来说这是他最想看到的结局。
虽然证据确凿,但若是卢佑安抵死不认,恐怕会有人质疑他断案的公正性。
但卢佑安绝望之际咬舌自尽,便意味着他心虚了,要畏罪自杀。若他真的死了也不好办,偏偏他又被李郎中救活了。
李知府觉得一个天大的功劳砸在他的头上,砸的他美滋滋的。
当然这案子还没有结,李知府一拍惊堂木,咳嗽一声道:“多派些人去卢府查封抄家,男丁女眷全部锁入大牢中,金银细软尽数充入府库。待本府上书奏禀朝廷后再把这些金银悉数押解入京。”
李瑞初来乍到,跟本地的望族没有太多的瓜葛,故而他敢于把事情做绝。如果换做是陈县令,肯定是不敢做的如此绝的。万一卢家的人跳出来咬上他一口,他是不可能洗脱干净的。
当然,李瑞这么做并非没有私心。他初来乍到,急于拿人立威。恰巧不开眼的卢家撞了上来,不拿卢家开刀拿谁开刀?
衙役们不敢怠慢,纷纷抱拳领命而去。
断完了案子,李瑞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扶案起身,迈着官步走下堂来,来到戚报国身边笑吟吟道:“戚百户远道而来,替荆州百姓破获如此大案,本府甚是感激。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本府想在府衙摆一桌酒席,与戚百户畅饮一番,不知戚百户意下如何?”
李瑞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戚报国如何能听不出?
他知道李知府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会对他如此和善,他却也不好拒绝。
“府尊大人太客气了。既如此,戚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好啊。恩,宁修啊,你也一起入席吧。”
宁修还沉浸在与李时珍的对话中,闻言才一个激灵,连忙拱手应道:“学生多谢府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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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府衙,后院。
院中开凿了一处水塘,里面放养了几百条锦鲤。在水塘旁的亭子中摆了一桌酒席,宾主皆列席而坐。
荆州知府李瑞换了一身便袍,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入口中,儒雅的咀嚼着。
“戚百户这次来荆州不多待些时日吗?”
戚报国哈哈笑道:“不了不了,这次出来向指挥使大人告的假就快用完了。若是逾期未归,怕是要被打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