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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毫不犹豫地回答:“山门越来越难守了,我不想拖累别人,况且我还答应我大哥要照顾好他的孩子,我需要力量。”
袁平看着他一笑:“不错,你找对路子了。”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越过火堆,像只大猫一样伸了个懒腰,补充说:“第一种走到最后,基本都会发现自己是个傻逼。”
褚桓躺得好好的,感觉自己在这样夜半无人的指桑骂槐里中了一枪,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确信自己是跟袁平八字不合。
这时,有人窸窸窣窣地爬起来,试探性地伸出手,先是在褚桓额头上探了探,随后勾起的手指一顿,缓缓地往下移去,似乎想要探一探他的鼻息。
褚桓没睁眼,带着鼻音轻声说:“没发烧,没死。”
南山就像被烫了一下,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你没睡着?”
一边是小芳那惊天动地的鼾声,另一边,袁平用自己炖的心灵鸡汤把大山灌得五迷三道,还没说到正题。
褚桓环顾周遭一片黑暗,感觉气氛正好,于是爬了起来,在南山身边坐了下来。
他端详了一下自己到处都是裂口的手,将褚爱国给他的戒指从手指上撸了下来,摊开南山的手掌,放在他手心里:“这个给你。”
很早以前,南山以为这个戒指是什么人给褚桓的,还暗地喝了不少干醋,后来问清楚以后,发现没有那个莫须有的人,两人中间隔着无数他不能完全理解的风俗习惯,因此对这东西的来历,南山一直有点糊涂。
他仔细地观察这宽边的素圈,外表光华简洁,一丝多余的花纹也没有,内圈却仿佛有字。好在守山人夜能视物,南山摸索了一遍,将素圈举到眼前:“逗你玩?”
这都是什么奇形怪状的风俗?
褚桓干笑一声,方才一时脑热就摘下来了,这时才觉得有点丢人。他把戒指拿了回来,套在了南山的手指上。
这戒指原本是褚爱国替他打的,可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褚桓戴在哪根手指上好像都有点不大合适,要么紧,要么容易掉,此时到了南山手上,却贴合的严丝合缝。
也不知道褚爱国他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先见之明。
南山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呢?
这问题回答起来可就源远流长了——难道对南山说,这个戒指绑着一个活到七老八十的承诺,是他的命吗?
“把命交到你手上”这种话,褚桓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宣之于口的,他发现自己一到关键的地方,就会发作一种名叫“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古怪症状,只好自我安慰地想:“这个正常,正经男人哪会有那么多浪话整天挂在嘴边?”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装作不怎么在意地说:“戒指,带着玩的嗯,是我爸的遗物。”
南山一愣。
褚桓说:“我们那边得把人带回去见家长,我的家长都死光了,你是见不着了,戒指戴着合适说明褚爱国对你没什么意见,你留着吧,那老头也没什么钱,就当他给你的见面礼。”
南山的手忽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棒槌死了,大山和小芳都要看他的脸色,南山心里知道,因此他表面上似乎一直是如常的镇定,心里想什么,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他觉得自己是万万留不住褚桓的,就算现在阴差阳错地多留了他一阵子,也只是一直让他受伤而已。
河那边有车有飞机,没有怪物,也没有流血。
他们街上走着说不清的人,街边林立着说不清的店铺,想吃什么有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褚桓又不欠他的,他有什么能把人家留下来呢?
况且无论如何,陷落地的边界越来越近了,南山曾经对褚桓说过,他要在死地里寻找一线生机,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大言不惭,争夺山门的战争只会越来越艰险,也许有朝一日,就像鲁格说的,守山人一族将会陪着大山一起去死。
那褚桓呢?
这几天,南山一直没怎么能睡着觉,他没白天没黑夜地在想这件事,终于断腕般地决定要放手,却在这时,被褚桓一个素圈就砸得碎成了八瓣。
褚桓以前是不敢妄自揣测,现在掀破那一层纸,很多事不需要说,南山心里想什么,他都一目了然。褚桓叹了口气,一方面受宠若惊,一方面又有些心疼,于是轻轻捏住南山的下巴,半带安慰的轻轻亲了他一下。
他本来心无邪念,然而鼻息相触,褚桓一触即退之后又有些食髓知味,他就当机立断,决定临时忘记自己是个“正经男人”这码事,然后扣住南山的后脑,重新凑了上去。
这一次,褚桓心里带了欲念,十分有技巧的撬开了南山的嘴唇,耐心十足却又不由分说地由浅入深。
南山从来没有这样亲过别人,更没有被人亲过,一开始完全是手足无措,舌尖相触的时候,他受到惊吓似的一缩。
褚桓轻轻地揉捏着他的后颈,温柔又强硬地缠住了他,半带炫技地使尽浑身解数,给了南山好一番缠绵悱恻,而后退出一点,轻轻地碰了碰南山的鼻尖,低笑说:“闭眼,放松点。”
南山中断的一口气这才缓上来,心跳得胸膛快要炸开了,一身的血四处乱流,浑身开始发烫,母语连同半生不熟的汉语,他全给忘了个干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褚桓:“还要吗?”
南山:“我我”
他说不出话来,只好直接行动,笨拙将褚桓往怀里一带,模仿着他方才的动作,乱啃一通,像只不得章法的猫,褚桓放任了一会,很快反客为主,他单膝跪在南山身侧,半压在南山身上,咸猪手却穿过南山的头发,巡视过大半个身体结实光华的肌肤,恋恋不舍地在人家腰间逡巡不去,感觉自己小腹好像升起了一团久违的火。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有个人不爽地断喝一声:“风纪检查!”
原来后半夜换成大山守夜,袁平正好找地方睡觉。
南山如梦方醒地回过神来,连忙满脸通红地抓住褚桓的手。
褚桓:“”
这他妈空虚寂寞冷的单身公害,褚桓从未这样希望姓袁的赶紧死回圣泉里。
褚桓:“你敢再贱一点吗?”
袁平大马金刀地往旁边一坐:“大庭广众呢,你敢再不要脸一点吗?”
说完,他探头看了南山一眼,没心没肺地嚷嚷说:“族长,你也留神点啊,他是个流氓,小心他占你便宜。”
连大山都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南山实在无言以对。
褚桓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了袁平——什么狗屁朋友,哪个要跟这种人握手言和?
对待这路混账,言语都是多余的,唯有开瓢才是唯一的正确道路。
南山赶紧手忙脚乱地在石块撞到守门人脑袋之前把它截了下来:“你们别”
袁平暴怒:“卧槽你又砸我脸,我就长得比你帅怎么了?你这个小肚鸡肠的垃圾。”
褚桓还是决定和他不同戴天。
南山一把捞住他的腰,把人拖了回来:“行了!”
袁平一见他有人镇压,立刻乐了:“嘿嘿”
南山:“你也闭嘴!”
袁平:“”
“躺下。”南山皱着眉,避开褚桓的伤口,强行把他按在地上,最后警告性地看了袁平一眼,换了个位置,自己把这一对斗鸡隔开。
好歹算是得了个耳根清净。
就是方才的旖旎被硝烟冲淡了。
南山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过了好一会,他感觉褚桓应该是睡着了,才偷偷地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对方身上,仿佛是抱着一个世界。
第二天,他们最后一天前行,向着面前这座大山的山顶走去。
48、异界
人迹罕至;山高不可攀。
这地方没有石阶,当然更不可能有缆车;坡缓的地方还能走两步;到了险绝处,就得需要徒手将匕首钉入石缝里;才能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褚桓于是越发不能理解那些登山爱好者们都是怎么想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对这种运动玩命般的热爱。
南山听了这个的评论;忙问:“那你以前喜欢做些什么?”
褚桓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最先跳跃到意识层面上的,一个是“在家打游戏”;另一个是“躺着看电视”;哪个说出来似乎都不大上档次,于是含蓄地加工了一下,说:“测试一些程序漏洞,关心一些反应复杂社会问题的影视文艺作品。”
袁平笑得险些从山壁上掉下去。
他们一伙人半件登山工具也没有,完全是随时准备摔死的行进方式,但依然有心情时而聊两句,可见悬崖峭壁走得也并不怎么困难——因为这座山很干净。
别说那些茹毛饮血的大怪兽,一路走过来,就连普通的野外小生物也几乎没碰到几只,草丛里蛇和壁虎仙踪难觅,只间或爬过几条傻乎乎的小虫子,人来了都不知道躲,一不小心就给踩死了。
这从侧面上证明南山的决定没错,越是安静,蕴藏其中的危险就越是难以对付。
半山腰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小山洞,几个人在里面临时休息了一下,袁平打开包裹分干粮,褚桓挑挑拣拣地伸手拿了一块,袁平就看见了他手腕上已经碎成了蜘蛛网的表盘镜。
袁平:“趁早扔了吧。”
表镜一般是蓝宝石玻璃的,耐磨不耐撞,防水防不了怪物,褚桓几天以来忙着逃命养伤谈恋爱,这才注意到那上面蛛网似的撞痕,一想起这玩意是花俩月工资买的,他顿时就心疼坏了,可惜心疼也没用——那表镜已经歇菜,金属的壳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除了机芯还在□地走着,基本已经没什么补救的希望了。
褚桓把表摘下来扔在一边,叹了口气,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外观,感觉自己已经彻底从一个假精英变成了一个真野人,他干脆把眼镜调成了望远镜模式,摘下来扔给了南山,身上一下子卸下了所有多余的东西,仿佛变回了很多年前,大院里无所顾忌地玩泥巴的野孩子。
干饼的味道惨绝人寰,让人的味觉十分悲痛,袁平才咬了一口,就油然生出某种想要击鼓伸冤的冲动。
连续数日,袁平真是受够了守山人的伙食水平,那干饼子难以下咽到了空前绝后的水平,大概连压缩饼干都能睥睨其顶,实在是人尽可嘲。
小芳觑了一眼他的表情,笑嘻嘻地对他说:“你拿的那个不是春天做的,难吃吧?还是我们春天的手艺最好。”
春天大姐略微有点左撇子,所以她做的饼,形状上会和别人有一点细微的差别,这点小芳心知肚明,褚桓也早看出来了,只是他俩都挺鸡贼,各自心照不宣,谁都没说。
褚桓把自己手上那块掰了一半,转头塞进南山嘴里,冲他挤了挤眼睛。
袁平提不起食欲来,在他看来,谁做的干饼都一样难吃,守山人所谓的“手艺好”,也就是黑暗料理的黑暗程度初级一点而已,他蔫耷耷地抱怨说:“我想吃烤肉。”
大山:“昨天不是刚吃过。”
“哎,”袁平一摆手,“你这傻孩子,没见过世面,就剃个毛,随便洗涮洗涮架在火上熏得黑乎乎的,那也配叫烤肉吗?”
他说到这,突然坐正了,仿佛是被残忍的现实践踏得无从躲闪,只好画饼充饥,绘声绘色地对几个人说:“烤肉不能直接用火,你要先弄一个‘炙子’,知道什么叫‘炙子’吗?就是一个大铁盘子,铁条一根一根地焊在一起拼成的,中间有缝,下面放炭,炭火烧热了,在铁盘上抹油,然后把肉切成小片,越新鲜约好,越薄越好——事先调汁煨进味,往铁板上一放,‘呲啦’一声——”
袁平舔了舔嘴唇,大山和小芳随着他的描述,齐齐地仰头吞了口口水。
袁平就着自己的意淫,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半生不熟的死面饼子,面容狰狞地咽下去:“然后把菜铺在肉上,就着肉味和油,一起烤熟,拿下来蘸上酱,夹在饼里,当然不是这种饼,要酥皮的,炸得金黄酥脆,要一口哎呀!”
他摇了摇头,嘴里哈喇子逆流成河。
褚桓不为所动,心志坚定地吃干净手里的劣质淀粉物,一点也不受影响,还不慌不忙地借着袁平的东风,分秒必争地献了一把殷勤,转头对南山说:“你想吃吗?我也会。”
南山正听得入神,乍一听见这句插嘴,顿时吃了一惊:“你会什么?”
“什么都会,”褚桓大言不惭地吹起牛皮,“铁条做炙,切片烤肉,调酱——对了,我以前还跟着一个做淮扬菜的大师傅学过俩月的手艺,煎炒烹炸焖溜熬炖,没有不行的。”
袁平:“兄弟,你吹牛皮也打一打草稿吧。”
小芳也十分不信,诧异地说:“那你在族里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从来没动过火。”
褚桓矜持地微笑了一下,看了南山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就我自己一个人,凑合吃两口得了,懒得弄,弄出来给谁吃?”
小芳闻弦音知雅意,十分给面子,不吝惜地表达自己的赞叹,然后搓着手问:“好贱人,你还会什么?”
“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