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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逼近,盯住她的瞳眸,脸上殊无笑意,冷凝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
在他看来,燕云十六州虽是汉辽杂居之地,但迂腐的汉人最重身分与礼教,是不可能轻易入辽境的。而这个清丽娇俏、身上还带著书卷气的汉族少女,竟会出现在这片少有人迹的树林里,也太奇怪了……
冷戾而强势的男性气息压迫著孟千竹的神经,即使面对出山猛虎部不会比面对他更危险。她觉得自己是只可怜的待宰羔羊,随时都会被他撕成碎片。
“我、我迷路了……”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是……好难!
“迷路?";男人反问,质问的语气显示出他并不相信她的话。
“是真的!";生怕他不相信,孟千竹挥舞著手臂,努力指向她自认是容城的方向。“刚才下了阵暴雨,我找不到来时的路,不知道该怎么走才能回容城……”
“容城?";男人低语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将她抱起,转身走向身后那间石屋。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孟千竹。
他想干什么?想轻薄她、还是想扭断她的脖子?但无论是哪种,都让她胆颤心惊!
“不要!";她倒抽一口气,惊恐的大叫,死命挣扎。“求求你不要……”她哀求著,眼中泪花乱转。“我家还有几分薄产,只要我写封信,家里人肯定会送上赎金的……”
虽然才来容城没几天,但她早巳耳闻契丹人残暴且喜欢敛财的传闻,只要付得起让他们满意的赎金,他们一般都会讲道理,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人质。
“赎金?懦弱的汉人!";
男子冷笑一声,霸道地箍住她挣扎的身子和双手,同时一脚踢开房门,将她丢到屋子当中覆著杂草的土炕上。
她脚上的伤口正好撞上炕沿,让孟千竹啊了一声,惊惧的眼眸浮现出血丝,赶紧往里钻,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受侵犯。
男子双手环胸,像猫逗老鼠似的站在炕边,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一阵,直到她浑身发颤,整个人几欲崩溃,他这才从屋角的柜子里找出衣服甩到她身上。
疑惑地望著这件青灰色的粗布衣衫,孟千竹愣了愣,忽然明白他的用意。
适才淋了雨,她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再加上跌坐在地上好半晌,腿又被荆棘划破,裙子上早巳混杂了血迹和泥污,看上去实在有碍观瞻。更何况雨后的天气有些阴冷,先前因为过度害怕所以没感觉,但现在看见干衣服,这才发现自己冷得直想打哆嗦。
她的确需要一件干净的衣服,但奇怪的是,这个冷戾强悍的契丹人竟会注意到这种小事?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却又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企图。
“换上,我有话问你。”
他下巴一扬,用命令的口吻说。转而背靠一面石墙,大剌剌坐到炕边,眼中带著嘲弄,一点回避的意思也没有。
要她当著他的面宽衣解带?孟千竹惊喘一口气,眼珠子差点瞪落在炕上。契丹人果然野蛮,竟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
这种当面更衣的举动,就算在夫妻间也显得过于亲密,更何况根本还是陌生人的他们!难道契丹人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吗?
孟千竹无措地咬住嘴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不换也没关系,走出这片林子需要好几个时辰,途中没有任何可供休息的地方,你要是著凉生病了我可不管,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看著她,声音是冷淡的。
好几个时辰?她记得自己没跑那么远埃
“你……是要送我回家吗?";孟千竹不确定地间,心里七上八下。
“不,是你必须跟我走。”男子泰然自若瞥她一眼。显然,他并不打算放过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这个契丹人竟要带她走!
有片刻的错愕和震惊,孟千竹捏紧手上的衣衫,手脚并用惶恐地缩向上炕的另一角。
“我……只要你肯放了我,我家真的可以给你许多许多钱……”
“又是钱。”他冷哼一声,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下这么大的雨,你偷偷摸摸从容城溜进大辽,难道就是为了送赎金?";
“不、不、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感受到他眸中危险的气息,孟千竹胆怯地轻颤起来。
“哪样?";他倾身抓住她的一只手腕,像拖布袋似的将她拉近身边。
陌生的男性气息几乎袭上她的脸,孟千竹惊喘一声,下意识的向后躲,但他却不容她闪避,将她的脸扳回,让她在自己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我……我真的没有偷偷摸摸溜进大辽,刚才我在河对岸看见这里有片树林,一时好奇就跑过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孟千竹恨不得能指天发誓。
“好奇?";男人冷笑。“谁会不知道辽宋两国一直以白沟河为界?你说好奇谁会相信,我看……”他眉一挑。“你是来刺探军情的吧!";
刺探军情?孟千竹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不!你别误会,我不是奸细……”
听说契丹人特别痛恨奸细,对待奸细的手段向来残酷无情,她可不想被人当作奸细活逮。
“我只是迷了路,我……我才刚到容城没几天,真的不知道过了白沟河就是辽界……”她努力解释,泪水早已混著委屈滴落下来。
男子不置可否,兴味的目光游走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上。在他眼中,她算不上特别漂亮,可却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青衣素颜,眉宇间的稚气尚未褪尽,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浑然无助的她更叫他怜惜万分。
就算她不是奸细、就算他相信她说的话,那又如何?人在他手中,如果轻易放过了,实在有些对不起自己。
“就算你刚到容城,真不知道过了白沟河就是辽界……”男人凑上睑,幽暗的眸光如鬼火般盯住她。“桥边那块界石你没瞧见?别告诉我你不识字。”
“我识字……可我没注意到那儿有块石头……”
她哑著嗓子说,声音里带著深深的悔恨,她真后侮自己一时大意,没头没脑跑到辽国不说,还糊里糊涂碰到这种事,她不禁胆寒。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少主!";有人焦急地叫著,声音在门口响起。
那男子眸色一沉,旋即站起身,放开孟千竹。“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不管你有没有穿上衣服,都要跟我走。”他说完,也不理会孟千竹那张挂满泪珠的脸蛋,推开门就走出去。
“少主!您没事就好,属下发现您和颉珲大人都不见了,可担心死了!要不是属下眼尖,看见少主留下的标记,只怕找破头都找不到这里。”
见他出来,门外一个轻装简衣的彪形大汉显然松了口气,一边小声说著,一边恭敬行礼。
见自己的贴身爱将风烈赶到,那个被称为少主的男子微微颌首。“颉珲的尸体你看见了?";
“看见了,属下这就去处理。”他转身而去,并不多问。
见风烈走向躺在荆棘丛外的颉珲,男子扭过头,将目光投向石屋。
男子名叫耶律肆,是大辽八大部族之一叠剌族的少族长,因为他的父亲——老族长耶律弘久不问世事,所以现在由他实际掌管叠剌族的所有事务。
此时正值大辽穆宗时期,因为穆宗皇帝耶律景荒淫无度,几名贵族曾试图发动政变,结果虽然失败,但辽国的局势也从此动荡不稳。
而粗暴任性的穆宗皇帝就此变得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尤其对位高权重,年纪又轻的耶律肆十分忌惮,只是苦于找不到他的把柄将他早日除掉。
但穆宗皇帝仍是派人在朝廷里排挤他,耶律肆为了顾全大局,自贬身分来到宋辽边境当个小小的安南将军,可穆宗皇帝还是不肯放过他,又联合八部中对他颇不满的当权贵族,企图对他行剌,今天的颉珲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颉珲的身分地位不低,也是贵族出身,与耶律肆还有几分交情。前些日子他还闹著要跟耶律肆讨个一官半职,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真正的目的竟是想陷害他。
幸亏他早有防备之心,不是他不相信人,而是他现在的处境已不允许他如此轻易相信别人!
在颉珲提出要和他单独去边境走走时,他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否则现在,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耶律肆冷笑一声,不由得想起尚在石屋中的孟千竹——
这个看似清纯、有著一身柔嫩肌肤的汉族女子,她的真面目又会是如何呢?但不管她的真面目如何,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就这么放她走。
且不说汉人有可能利用她的纯洁外貌来刺探大辽军情,就适才而言,她出现在这里也实在太巧了,她很有可能是其他部族的人派来的奸细。
甚至,她还有可能是皇上的一枚棋子!要她故意接近他,达到某种丑恶目的!
不管她是谁,他都不会放她走。虽然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并不是个好方法,但他耶律肆从来就不怕挑战!
问题是,她是谁?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位轻柔似水的窈窕女子,想必来自遥远的南方吧……
“少主——”风烈的叫唤声传来,他安置好颉珲的尸体后,打算跟耶律肆一同回营。
“在外面等我,我随后就到。”
耶律肆挥挥手,甚至没有回头看风烈一眼。
风烈看著一反常态的主人,虽然满腹疑问,却未开口,只是牵上自己的马匹,默默退到树林一边。
第二章
一炷香的工夫过后,孟千竹很准时的换好衣服走向门口。
对于这个契丹人的野蛮威胁,她本不想这么听话的,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会把她带到哪儿去?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孟千竹的心中仍旧一片茫然。
说句心里话,相较于她曾经听说过有关契丹人的种种劣行,眼前这个人并不似她想像中那般禽兽不如。
他对她的态度虽然蛮横,但他并没有侵犯、打骂,也没有轻薄她,这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换上这身他不知从哪找出来的契丹人衣服时,她的脸孔怪异的发烫起来;心底如打小鼓似的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还莫名其妙的有种被关怀的感觉。
关怀?她立刻收敛心神,不让自己想得太多。
契丹人和汉人是对立的,一个野蛮未开化的契丹人不可能有这种体贴入微的细腻心思,她暗斥自己。
但不可否认的,她对他的感觉有点不一样。至少,他不同于一般的契丹人。
至于他对她是不是有不一样的感觉,她并不知道。但从他的表情看来,目前她的安全应该暂时无忧。
可以后呢?
想起片刻前,他将人一脚踢飞的那一幕,孟千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对自己的同胞尚且如此心狠手辣,难保……不会哪一刻突然对她施暴。
她的头不禁疼了起来,她该怎么在倒楣的事还没发生前,说服他放了自己回容城呢?不过就算机会渺茫,她也要试试。
孟千竹将过于宽大的衣袖折了又折,伸手推开木门,没想到那个契丹人就守在门口。
见她出来,耶律肆侧过半个身子,似乎想让她先行。
孟千竹犹豫了一下,抬脚跨出门槛,自己的小红马正在空地上和另外两匹马玩耍,丝毫察觉不到主人的困境。
孟千竹轻叹一口气,踏上石径,可走没几步,她的身子忽然被打横抱起。
“你……你想干什么?";孟千竹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耶律肆并不答话,迳自抱著她,大跨步走向他的坐骑。
见他要抱自己上马,孟千竹连忙道:“我骑自己的马。”
“不准。”他将她丢上马,随即纵身坐了上去。
这种坐在男子身前的感觉很奇怪,孟千竹像被火烧著似的用力挣扎。“我的小马找不到东西吃会饿死的……”她哀求著说。
被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弄得心脏一拧,耶律肆皱著眉制住她的扭动,而后用契丹语大叫一声:“风烈!";
听见主人的召唤,远远等在一旁的风烈立刻跑了过来。“属下在!";
“你带那匹小马一起走。”
“是。”
风烈表面上恭敬的低下头;心里则对这个身穿契丹服饰、满口汉话的怪异女子好奇下已。
她是什么人?怎么和主人在一起?主人不但相她共乘一骑,还要他照看那女子的马?
但他向来视主人的话为圣旨,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绝对服从的抓住孟千竹的小马,然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保持一定距离,跟在耶律肆身后。
见树林里忽然多出一个人,孟千竹吓了一跳。她虽然听不仅契丹话,但从那人谦恭的态度中,她明白他是耶律肆的随从。
二比一,她明显屈居劣势!不过,她管不了那么多,仍旧用可怜兮兮的口气试著同耶律肆商量。
“你的马太高,我骑不惯,我想骑自己的马……”
她的意思很清楚,她不习惯和陌生男人这么亲近。
耶律肆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脸色瞬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