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彀中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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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个孩子。
“政儿,呐,把这个戴上吧,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这些年一直没给你,是怕你不知道珍惜,把它弄丢了。现在戴上吧,你娘在那边也能保佑你的。”
陈政看到老陈递过来一枚玉佩,上边刻得是浮萍,样式很好看,拿在手里感觉凉凉的,背面却刻得是一个郑字,当然那字是繁体字。
没想太多,陈政便把这玉佩挂在了脖子上了,他知道这是他那便宜老爹对他放心的一种表现。
年三十的晚上,正是各家放鞭炮的时候。陈家大院里的一个偏房,一个看上去能有二十来岁的汉子蹲在屋里,守着一个火盆,手里不停的烧着烧纸,脸色却是十分的难看,仿佛下雨前的天,满是阴云。
“五年了,爹、娘,你们要是还活着的话,这时候也该是给祖宗上香了。风灵,你要是还在的话,咱家那小子过了年也该六岁了。你们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那孔家的老狗虽然投了鞑子,但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有办法给你们报仇。还有那狗皇帝,他们老朱家现在已经四处烽火了,那日子,不远了。……”
若是认识的人在这里的话,便会认出这人是那老管家陈禄嘴里的阿泰。

第二十九章 元宵灯会

“少爷,快来看啊,那边的大鱼灯笼真好看啊,咱们快过去吧。”
“少爷少爷,还是上那边看吧,那边正在演戏呢。”
“少爷,你看那边有踩高跷的,还有小丑,咱们上那边去看看吧。”
“去去去,你们这几个怎么回事,到底是少爷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啊,阿良,别在那里瞎嚯嚯。”这样的吆喝肯定是陈祥了,因为在这出来的一伙人中,平常就是陈政第一他第二,那些人除了听这陈少爷的,再就是听他这个有点类似狗头军师一级的人物了。
“少爷,我看咱们还是去那边卖糖人的地方看看吧,听说那卖糖人的老倌过了这正月十五可就离开这松江府了,少爷你怎么的也得让我们解解馋不是。”
“好吗,我就知道你小子出的主意更馊,合着想让我帮你们解馋啊。”陈政腹诽到。
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四,陈政基本没有什么事情,于是便还是忙着他自己的工厂以及整理技术资料。
他的那个学堂还没有开学,定好了是正月十五过了之后才开始的,所以他现在还要把实验室的相关东西准备好。这样他来到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年到显得有些紧凑了。
但在正月十五这天,他还是没能躲开陈祥已经以前跟他一起玩的那些伙伴的纠缠,于是索性自己也决定放松一天,便领着这些半大小子开始逛起街来。
这一逛他才感觉出这个时代的过年和他的前世是有很多不同的。人们除了给自家置办好吃的穿的之外,还要闹上一闹。这正月十五的闹花灯便是人们每年都要期盼的一件事情。就好比那一世中国人大都选择在大年三十晚上合家吃团圆饭并看春节联欢晚会一样。这种感觉他在到了美国那个国家后就很长时间没再感觉到了,没想到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后竟又重新有了这种感觉。
怀着一种好奇的心态,陈政决定在今天要把这正月十五的松江府城好好逛一逛,看看这元宵节到底都有什么新鲜事物。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争了,我们今天有的是时间,我们一个个的逛,哪个都不拉下,先去看戏。”
“奥,太好了,少爷你太好了,我们走吧。”众少年大声的喊着。
于是一行人便慢悠悠的开始逛起来,仿佛很多事情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似的。
呯,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混账,简直是混账,简直是欺人太甚,哼,若不是朝里头陈大人罩着你,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吴通判此时明显的是暴怒之极,不光把自己手里的茶杯给摔得粉碎,就连桌子上摆的上好的瓷器也是一并推到了地上。这时候边上伺候的下人们却是没有一个敢出声应和的,只是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站在那里。
知道缘由的下人刚才都看到了从老爷的会客厅里出来的陈家老管家,一些对这松江府掌故颇为熟悉的人猜测大概是这陈家的人惹得老爷生气,但也只是猜。
不过这些下人常年累月的伺候这吴老爷,对这样的事情猜的还是有七八分准的。陈政的老爹在正月十五这天打发管家陈禄到这吴知县府上拜年,原本就有些敬告的意思。
按照这大明朝的“潜规则”,这过年可是要给自己的上司或是恩主拜年的。当官的接着这个机会拉拢感情,上孝敬,指望以后能在仕途上有个好光景;经商的也要给自己的恩主上孝敬---平时的份子、冰敬、炭敬这时候可不算事,同时还要借机寻觅新一年的商机。这样的活动都是赶早不赶晚的,晚了便是不懂规矩了,后果可想而知。那些在一地经商的商人此时也要趁机和同行们互相走动一下,毕竟和气生财嘛。除此之外就是和当地的官员多沟通了,虽然不是自己的恩主,但也不能没了面子,毕竟平日里都在一个地方走动,真出点什么事还是要这些官老爷们帮着照应一下的。
老陈便在这正月十五这一天打发管家陈禄到这吴通判家拜年,中国人的习惯,过了十五年才算是过去,所以现在也不算晚。当然对比重要的人物,这吴通判只能是边缘的了。
但年前陈政的一个不经意的行为,坏了吴友直设好的局,这在吴通判看来便是捞过界的表现了。自己这堂堂通判,竟拿这做生意的商户毫无办法,又赶上对方有些看笑话似的拜年,自然肝火上升了。但也仅仅是摔几个茶杯,几件瓷器罢了,办法是拿不出来的。若这陈家和那周家一般模样,那简直就是什么也不用说了,随便找个罪名便能拿下。自古民不和官斗,这是天经地义的。但偏偏这陈家靠着的恩主在朝里面可都是能说上话的大人物,且和这江南地方的复社颇有来往,自己这芝麻般的官,若是就这样莽撞的坏了陈家的生意,那可就得罪大人物了。倒时候像自己这样的蚂蚁一般的人物,上面可能一句话,这边便是个家破人亡。何况自己也跟这复社是有联系的,说来说去还都是一个体系的,闹大了上头的人肯定是不愿意的。
就如同那年自家小子被那陈家小子欺负了一样,虽然那老陈上门赔了礼,但怎么看都像是上门示威似的。咽不下这口气,便从那陈家傻小子身上找机会,撺弄那教书的沈先生,把那陈家小子赶出了学堂,算是出了口气。
这样的事情都是不能在明面上作出来的,私下里做还不能和自己沾上。毕竟都是一个体系的,大家平日里在这松江府里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但这陈家不按规矩出牌,竟在年前坏了他那侄子设了一年的局。要知道这周家原本就是挂靠在他吴通判的门下的,这样的做法别人是说不出什么的,可偏偏这陈家多事。
现下又过来拜年,还送了礼,最可气的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他周家那铺子以后姓陈了,以后陈家在这松江府里除了经营以往的东西,又加上了这瓷器,在这正月里连各家的门子都拜过了,这就是明显的捞过界了,你说这能不让他生气吗。
但生气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一盏茶功夫,下人们便听到里边喊人了。一个听话的小厮进去不大一会儿后就嘛流的跑了出去。再过一会儿,那年前挨了吴通判训斥的倒霉侄子吴有直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去。下边的人又开始猜测了,大概老爷又和这倒霉侄子商议什么事了,不知道是谁家那么倒霉,这新年一开始便被自家老爷给惦记上了,只能替那家暗念几句阿弥陀佛了。
“老人家,能否把您手里的东西借给我用一下,小生也是会拉那么几下的,想试试如何?”
此时的陈政正和那唱戏的班子里一个拉二胡的老生说着话。前世的时候他在学习的同时也学了些音乐方面的知识,对于乐器的演奏也是通晓一些的。小时候他的父母让他学了钢琴、小提琴,但那更多的是逼迫式的。后来到了那美国,闲暇的时候跟邻居中一个台湾来的老头学起了这二胡,起先纯粹是为了解闷,后来跟那老者混长了,便和那老者一般自然而然的有了思乡的念头,这二胡拉起来很有一种让人想落泪的感觉。毕竟大家都是在异国他乡,华人在美国这个国家,总体上还是受排斥的,这样的感觉在每一个旅美华人身上都能感觉的出来。两个人成了忘年交,拉二胡变成了两人交流的方式。
那戏班子里的老生已经拉了一天了,也是有些乏了,看看这面前的半大小子,便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再听听这说话,很是客气,便顺手笑着把那二胡递了过去,但并未说什么。
此时正赶上那台上的戏子演完收场,大家伙都要歇息一下的,陈政拿过来并不耽搁事。那老生大概也是寻思这富家的少爷就是图个新鲜,拉两下没意思便会还回来。
陈政接过这二胡,摆好架势,旁边的陈祥还有阿良他们都愣愣的瞅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他们可从来没看过自家少爷玩过这东西。
前世拉的最多的便是那瞎子阿炳所作的《二泉映月》,但他没有那教他拉的老者那么多的经历,所以他自认为拉的不如那老者好。但不管怎么说,这一首是最熟的,便想都不想的拉起来。
起先周围的人都还没注意,台下吵闹的吵闹,议论的议论,台上该歇息的歇息,喝水的喝水。但这曲子一拉起来,渐渐的大家就都没了声,越听越觉得不是味。一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听了后仿佛自己曾经的痛苦经历都一一再现了似的;那些城里面出来玩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什么的都是有些乐感的,听了这样的曲子便觉得不对劲了,这大过年的怎么弄出这样的声调来,渐渐的那戏班子的老板也听了出来,赶忙寻这出处,见是一个半大小子在那里拉,便过来吆喝:“哎,我说,这是谁啊,好好的大过年的,这拉的是什么曲子,怎么像谁家死了人似的,赶紧停了吧,咱们还得做生意那。”
陈政倒没有搅局的意思,只是一时兴起,顺手就挑了一个熟悉的曲子拉起来。现在听到了呵斥,也知道不对劲,便马上换了一个曲子,也是他曾经拉过的一首,名字他记不住了,他只记得那开头的唱词是“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这样的曲子倒是适合现下的场合了。于是很快,现场一片喝彩,这倒是看得旁边的伙伴们以及那过来叫停的老板一阵发愣。
崇祯十一年的新年便在陈政的一首二胡独奏中过去了。

第三十章 《天工开物》

正月十五一过,那钱先生便从他家里回来了。因为陈政办的那学堂也开始上课了,此时陈政还没打算搞什么寒暑假的。
不过让陈政感到意外的是那钱先生居然不是自己回来的,竟又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和那钱世强年纪仿佛,容貌却不是那般清秀,到有几分北方人的粗悍。
“阿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乡,姓沈名青,表字怀山。怀山,这便是我给你说起的阿政。”钱世强这样介绍着。
那叫沈青的没想到这钱世强嘴里的阿政竟是这样的小,他还没有做好和一个半大孩子打招呼的心理准备,听到钱世强的介绍,连忙应道:“阿……政少爷,怀山有礼了。年前听世强说起你这儿的事情,我和世强也算是同期,都喜欢这格物之学,听说你这还招那教书的先生,便想过来看看,恩,不知能不能行?”
从这沈青的言语中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岁数很吃惊,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懈,陈政觉得这个人心眼子还是挺实诚。“哈哈,那个沈大哥,小弟我就这样称呼了。既然是世强兄介绍来的,这里当然要的,小弟我是求之不得啊。倒是希望沈大哥不要嫌弃我这里便是。”
“哦,不会不会。不过还真没想到政少爷是这样的岁数,若真如世强说的那样,那政少爷可真算的上是少年才俊了。说起来到要让政少爷见笑了,像我和世强这样的,搁到人堆里,那可算是没出息的了。整日里摆弄那些工匠摆弄的东西,也不知遭了多少人的笑话,但我和世强都好此道,也因此才跑到你这来。”
“沈大哥还是见外,叫我阿政就行了,世强兄平日都是这样叫的,少爷少爷的,没来由的显得生分。沈大哥不必介意,须知那些子曰诗云的,固然有一定道理,但这格物之术却也是生民立命的手段,若是没有那些工匠,没有那些格物之术,我们又上哪里去住?上哪里去找衣服穿,上哪里找粮食吃啊。都是那些酸腐的人自己弄出的东西,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往往脱节,却瞧不起这些做事的工匠,这世界可真真是不一样。”
陈政说这番话也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看所听与自己前世的生活存在太大的差异才说出来的,不过听在这沈青和那钱世强的耳朵里,却如同遇到了知音。他二人偏偏和他们的同期同学不同,对那些四书五经、八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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