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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连萧斡里剌也不吱声，生怕影响到晋王的决定。
帐外烤肉的香味一缕缕的飘了进来，但帐内诸人却毫无一丝食欲。
“报……莫州方向放出不少哨骑，对雄州进行侦察，远拦子正在全力截杀，那些哨骑很硬，双方都有死伤。”
传来的情报让帐内众将更觉得坐立难安，雄州的安危是全局的关键。
“撤兵吧！”
良久晋王嘴中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本来俊秀的面容上一片苍白。
到嘴的肥肉却是吃不了，对于猎人来说就是一种失败。
但晋王不敢赌，红城山上的宋军起码能坚持几天，如果这几天白沟河有变，那自己这支人马能不能回燕京都很难说了。
萧斡里剌自然也知道北岸的宋军和雄州比这里的三万宋军重要得多，想想也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得点头赞同。
“天黑后慢慢撤退，留下一千人马将这里的军队留在山上越久越好，多扎营帐和草人，疑兵之计不用孤教你们吧？”
晋王的声音中有着强烈的不甘。
而红城山上的辛兴宗也带着王渊夜观辽兵大营。
“辽兵应该要撤，照我估计雄州那边应该是辽人控制住，但他们兵力不足，这从今天的攻势就可以看出。”
王渊明显没有辛兴宗这种对局面的把握能力，辛兴宗经此一战后，反而将全副心思用在了作战之上，不懂宋朝的晋王自然没想到他放出了辛兴宗心中的猛虎。
“但我们也没法向西进攻，雄州形势不明，找机会还是返回霸州，待白沟河情势明朗后再作打算。”
谨慎，永远是辛兴宗的第一选择。
……
燕云局势乱成一锅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宋辽双方的焦点再次集中在白沟河北岸，五万西军已经呆到第四天，按常理算，军粮已尽。
幸好水源不差，白沟河有一半还在宋军控制之中，韩世忠在前方同样也修筑工事，并不主动进攻，这让对面的辽军也不敢全力来攻。
双方在北岸战场上的实力，严格来说还是宋军占优，只是宋军步兵为主，突围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林牙，这样相持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萧干已显不耐，“这曲端与韩世忠是怎么想的？即不攻也不退，就这样耗着，他们不急，本王都着急了。”
耶律大石正用一把精致的小刀，慢慢割着烤羊身上的精肉，一片片削下来，整齐地摆放在盘子中，让人感觉这是一种表演艺术。
小刀的刀柄上镶着几颗宝石，被火光映得更加明亮，熟悉林牙的人都知道，这把小刀是萧塔不烟送给林牙的定情之物。
第五十六章 各有手段
林牙很少将此物拿出来，只有在心情不佳时才会用萧塔不烟的柔情来抚慰一下自己。
帐内除了奚王，众将皆不敢开口。
“奚王，燕京传来消息，秦晋国王已经举行了登基大典，正式继位大统，称天锡皇帝，你妹妹已经是皇后了。”
萧干听完后语气中并未有太多的愉悦，“皇帝身体状况不佳是个不小的隐患，这政权虽然是我们谋划已久，但能不能得到大辽其它官员的拥护还不知道。”
耶律大石将烤羊身上的精肉都割下来放进盘里，细心将小刀擦拭后挂在腰间，然后拉着奚王上座，又让侍从上酒，帐内活跃度这才提高了一些。
“我建议奚王去和皇后说说，发布一纸诏书，降封天祚帝为湘阴王，以进一步缩小他对大辽的影响力。”
对这些政治手段，萧干并不擅长，因此从来不反对林牙的提议，这也是两人一直合作非常默契的原因之一。
“燕京完全在我们控制中，中京按我的猜测应该守不了多久，西京我们暂时无力去掌握，耶律松山应当还是支持湘阴王。”
耶律大石将一片嫩羊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萧干则是抓过一只羊腿猛啃起来，好象那腿上的肉就是北岸的宋军，被他囫囵吞枣地吃进肚里。
“众将今天都在，某就把心中的想法给大家道明，大家都提提意见。”
耶律大石说话总是那样彬彬有礼，不愧是辽国第一状元，只有与他对战过的比如姚平仲，才知道方天画戟中蕴藏着的那份勇悍。
“我们在北岸总共有七万人马，在南岸有三万烈阳军加两万常胜军，总共十二万人马。”
帐内静静无声，能让这么多骄兵悍将屏气凝神，唯有晋王与林牙，连奚王都做不到。
“宋兵目前在北岸有五万人马，南岸除了霸州的三万，其余未知，孙子兵法上说过，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萧干听不甚懂，正准备发问，却听耶律大石已经开始解释起来。
“我们现在的人马，还达不到对方的一倍，所以围之、攻之都有难度，只能分之。”
萧剌阿不并不服气，“兵法是死的，用兵是活的，现在我们不是把五万精锐宋军困在了方园不过十里的地方？”
耶律大石笑了一笑，“那是因为宋军有三个大将，他们的意见并不统一，所以才造成了三个和尚没水吃，我很奇怪种师道为何并不在前线，北岸西军目前完全无法形成统一指挥。”
萧剌阿不点点头，“看来南人朝廷上的事也不比我们大辽少，在这点上还是女真人效率最高。”
“我看未必。”耶律大石眼神看向北面，好似穿透层层阻碍看到了女真内部。
“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之间一样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完颜阿骨打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如果他死去，女真内部也一定会乱，完颜吴乞买没有压制这几名皇子的实力。”
看着众将眼中燃起星星之火，耶律大石将盘中最后一片精羊肉挑入口中。
“我们目前的希望，就是撑到完颜阿骨打死去的那一天，大辽就会重现生机，女真人内耗一起，就是我们反攻之日。”
在众将仰慕的目光中，耶律大石站起身来，对着一副简易地图说道：“定都燕京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燕云是四战之地，南人念念不忘要收复幽燕，女真时时想南下牧马，所以诸位要精诚团结，共渡危难！”
帐内响起一片热闹的欢呼声。
耶律大石指着地图一处说道：“我本想等待眼前这只宋军自然分裂，目前看来他们还能抱成一团，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们分兵，才好各个击破。”
“这里我们让出去，看看宋兵会不会动心。”
一看林牙所指的地方，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凉气，估计也只有林牙才会有如此大手笔吧！
萧剌阿不禁不住自语：“放开新城、定义，让宋军西去？要是他们占据了易州，向西可去西京，向北可攻燕京，危险之极啊！”
耶律大石心中早已经想透了全盘计划，因此见众将吃惊，便慢慢解释起来。
“西军这次被困，可以看出他们长期跟西夏进行山地作战，对平原上骑兵战法不是很了解，或者说了解但没有实际接触。只要他们分兵，我们骑兵千里迂回闪击，必定会将他们步兵肥的拖瘦，瘦的拖死。”
萧干一拍大腿，“就象挂了一个大羊腿，他们却永远吃不到。”
大帐中响起了震天的大笑。
耶律大石在笑声中叹了一口气，“从我获得曲端这人的资料来看，他是个完全以自我为主的人，这么大的诱惑他很难把持的住，但韩世忠此人资料却是很少，以后对他可要细细研究一番。”
耶律大石讲完策略后显得有点意兴萧然，“其实宋辽如此兵戈相向，连西夏也没有什么好处，受益者唯北面女真人，这宋朝为何就没有人看透这点呢！”
……
北岸西军大帐，同时也响起了热烈的笑声。
姚古拍了拍彦崇，“大郎此次相助，我代表姚家在这里表态，以后只要种帅和你在，姚家绝对不会再拖西军后腿。”
彦崇执手行礼，给足了姚古面子，“西军各将门百年的名声，只会越来越响亮，童贯想分裂我西军，是动摇大宋的根基，是叛逆之道。”
这话也只有这种家大郎敢说，其余诸人皆不敢接话。
姚古赶紧将话题引到突围上来，天知道种家大郎还会爆出什么惊人之语。
“全军的口粮明日已尽，所以明天就是一场决战。”曲端已经恢复了自由，在彦崇也不支持他的建议后，他只能无奈的放弃。
彦崇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用手指轻轻地弹着剑锋，发出一声清鸣。
“这样，明日先由曲统制率军先攻，然后再由韩将军攻第二阵，只许败不许胜。”
听到彦崇如此安排，姚古大惑不解，“这却是为何。”
插剑归鞘，彦崇将眼光转向身边一位年轻将官。
“岳兄，你来说说。”
这次彦崇带了三人潜行到北岸，其中就有岳飞，另二人是杨再兴和武松。
彦崇根本就没打算将岳飞还给刘韐，所以第一时间叫人找到真定路安抚使赵谲，提出一百两银子换岳飞和他那四兄弟，刘韐不在真定，赵谲自然满口答应。
大宋一名优秀士兵的身价就是二十两，彦崇可不敢多给，给多了反而会引起怀疑。
第五十七章 岳飞初露锋芒
春秋时期，刚当上秦国国君的秦穆公，听说百里奚是人才，就想用重金赎回百里奚。秦穆公的谋臣公子絷说：“那楚成王一定是不知道百里奚的才能，若用重金赎他。那不就等于告诉楚国百里奚是千载难遇的人才吗？”
最后秦国按当时奴隶的市价，仅用了五张黑公羊皮来换百里奚。楚成王大手一挥就准了，然后秦国就成了春秋五霸之一。
岳飞是刘韐在真定招的敢战士，现在赵谲是真定路最大的官，他点头同意后彦崇这才带着岳飞到处招摇过市。
不然估计彦崇会把岳飞来个金屋藏娇，直到刘韐同意为止。
彦崇是存心在诸人面前考考岳飞，看看现在他用兵达到什么境界，让岳飞在西军将士面前闪烁一下光芒，日后才好大力提拨。
“大郎谋画，非常人所及。”
看来岳飞并不是不善言辞之人。估计只是没多少政治细胞罢了，优缺点非常的突出，就象某些专家，能攻克哥德巴赫猜想，却做不出一顿饭。
“明天真正突围的方面是西南，而辽兵会认为我们重心在东南，因为霸州有辛兴宗的三万兵马可以接应。”
岳飞面对众多大将并不怯场，虽然他只是敢战士出身。
“我们先攻西南，以耶律大石之精明，自然会认为我们声西击东，第一次失败，会让辽兵更加确信这一点。”
看着大家不住点头，岳飞声音明显自信了很多。
“第二次再败，就会让辽军心理上产生一种惰性，更认为我军将会猛攻东南突围，这时再第三次全力出击，一定能打垮对面的辽兵。”
“好！”
姚古狠狠地一砸桌面，仿佛要将这些天的郁闷完全释放出来。
“我有个建议，第二次失败后，在西南方面制造大量烟尘，就在马尾上拴上树枝来回奔跑，让辽军作出我们故意显示重兵云集西南的判断。”
众人听岳飞一讲，个个眉飞色舞，韩世忠忍不住也加上一句，“东南作一次试探性攻击的同时，西南开始集中力量突围，任他耶律大石再是精明，也会失误。”
彦崇拍着响亮的掌声，“两人智慧胜一人，这套突围计划在大家的共同策划下，基本上天衣无缝，等到我西军精锐突出重围，辽人就等着迎接我们复仇的怒火吧。”
岳飞也补上一句，“战场之势随时变化，我等虽然被困，看上去是劣势，但我们的突围方向，辽人只能靠猜，论头脑我想还是我们大宋精明的多。”
“哈哈哈哈。”一阵欢笑声给明日的战斗定下一个轻松的基调。
岳飞第一次亮相赢得了满堂彩，彦崇这才得意的将他正式介绍给诸将。
“泾原第九军第六指挥岳飞。”
“……”
第九军挖墙角的锄头挥得很勤，但只要是第九军中的人，就别想再挖回去。众人一见名花有主，便散会各自准备去了。
今夜的白沟前线无比宁静，天空中任何神仙都不见形踪，想来是早早睡下，等着观看明天的大戏。
呼呼的大风呼啸着刮了整整一夜，象是在为明天的烈士提前招魂……
天，渐渐地亮出一丝白肚，那抹光亮就象仙女的小手，将层层的暮蔼掀开来，来自天界的清光，慢慢洒满了这方世界。
没多久仙女就觉得不好玩，估计摘蟠桃去了，那份光亮便不再增加，白沟河前线始终蒙着一层阴云。
“开始吧。”
一群整装待发的将士，脸上都显示出一往无向的决心，彦崇看着曲端，吹响了突围的号角。
“报……”
斥侯浑身烟尘的跑了过来，嘴里连声喊道：“紧急军情。”
姚古在这里官职与年纪都最大，所以是名义上的统率。
“何事？”
斥侯看着姚古，顾不得用手擦拭那满头的汗水。
“经略及诸位大人，西北方向的辽军撤了，让出一条大路出来。”
众人闻言都大吃一惊，姚古也急声道：“详细说来。”
“辽兵将西北方向让了出来，将兵力集中到西南与东南方向。”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韩世忠拍了拍曲端，“看来前方的对手很了解你嘛，知道你喜欢我行我素，只要种帅不在，动不动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曲端闻言不由脸红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