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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眼泪,全都是血液转化而成。
“我没想到还能再看见大人。”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头去,发现是甜水寺中 的法智禅师,我原以为他早已随着远宁的大队离城而去。
我转身双手合十,施礼道:“禅师……”
法智禅师回礼后说:“大人,今天就算从无到有了。”
我摇头:“不,今天是什么都没有了。”
“大人,你错了,这世间万物本来就是‘空’,‘空’既是‘无’,‘无’则会生‘有 ’,既然所有物体的本身便是‘空’,那么人的受、想、行、识也应该看作事‘无’和‘空 ’的统一,今天的失去,同时也是拥有一切的开始。”
“禅师,这世间已经太多杀戮了,是否有办法可以制止这些杀戮?”
法智禅师默默地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办法。我又问他:“既然没有办法制止杀戮,那 佛家、道家这些的追求还有何用?”
“大人,我问一句,你有希望吗?”禅师看着我说,脸上带着笑容。
我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说我没有希望,那自己早已一死了之。在京城之中 我的希望是能够离开,离开之后看到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天下却妄想用智慧化为的“针线” 去修补好。虽然我也不能有所保证,但那毕竟是希望,眼下武都城发生的这一切,让我觉得 手中的“针线”只不过是别人眼中透明的物件,没有任何作用。
禅师笑着又问:“既然大人不回答,那我再问大人一句,你有信仰吗?”
“信仰?我信仰生存。”
“如果那就是你心底的想法,那就算,你信仰生存,便是还心存希望,心存希望之人怎 么如此颓废?又怎会绝望?武都城还在,城中大部分百姓也还在,即便是走掉去了镇龙关内 的人,不回来,这里有一天依然会如从前战乱没有发生一样生机勃勃,世间一切本就是轮 回呀。”法智禅师说,靠近了我,“大人,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缘聚而生和缘尽则灭,不要因 为被恶的因缘所染而变为垢,也不要为善的因缘所熏习而成净。”
法智禅师说完冲我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我赶紧还礼,正要说话,却听到禅师说:“我还要帮助那些百姓,先走一步,大人如要 离去,今夜相见,就当老衲为你辞行了。”
禅师说完,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城墙下那些堆积在一起的尸体,依然没 有琢磨透禅师话中的含义到底为何,大概真的如曾经贾鞠所说,佛法高深,不是我们这些世 俗人等可以随意参透的。
《心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 亦复如是。
'第九十六回'迷惑
江中,镇龙关。
一只手挡住正要走上踏板的远宁,那只手的主人是远虎,他的大哥。
远宁看着前方踏板之上,正在走进关内的百姓,不明白远虎这是何意。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里不是你的目的地,应该是武都城。”远虎看着远宁,半天 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远宁笑笑,后退了一步,将刚才所站的位置让开,让最后一批百姓走 上踏板,进入关内。
雯馨教会了远虎如何去应对京城之中的那些高官,也教会了他如何应对自己弟弟的质问 ,当然也提醒他以远宁的性格并不会强行入城,因为那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雯馨 不让远宁入城,明知道会因此和宋史的三千轻骑决死一战,可她依然会那样做,并不是为了 自己,更不是为了天佑宗,仅仅是为了如今在自己脚下,站在城楼之上眺望的那个老人—— 远子乾。
她想让自己的丈夫亲眼看着从小就被骂做“没出息的东西”的小儿子远宁并没有辜 负远家祖宗的希望,让他亲眼看着远宁已经成为一名顶天立地、永不退缩的男子汉。
作为天佑宗的门主,只要找到了自己宿命中必须出现的那个九子名将之后,便有责任保 证那人的安全,就算找到的那人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也必定要承担起父母的责任,将他 抚养长大,走上那条征战东陆的血腥之路。同时,雯馨作为远宁的生母,也清楚地知道自己 这个儿子心底的那股血性没有被鸡发出来,被人看到的永远都是软弱的一面,杀戮和鲜血 能让他人情脚下所走之路的真相。
“这些百姓你打算如何安置?”远宁看着从身边走过的百姓问远虎。
远虎轻轻拍了拍远宁的肩膀:“放心,在镇龙关后面有几个听大的村庄,可以暂且将 他们安置在那里,如果有人想再回到武都城中我也不会多加阻拦,眼下你应该想想如何对付 你身后的那些追兵,如今如何安置百姓是我的事,应付追兵就是你的事。”
“对,我的事……”远宁沉默了片刻,又问,“武都城不管怎样都算是龙途京城的门户 ,被反字军所围,为何你们不发一兵来救,难道就眼睁睁地看见反字军攻破城门,屠杀百姓 吗?”
远虎闭上眼睛,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皮铠:“你知道我为何要穿这身皮铠出来,而不穿我 自己的盔甲吗?”
远宁摇头:“为何?”
远虎睁开眼睛指着皮铠道:“这种皮铠如今在龙途京城已经没有人再穿了,禁军卫、铁 甲卫所穿的铠甲都是早年大滝皇库之中留存下来的东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知道这 些玩意儿真的和虎贲骑身上所穿的盔甲材料差不多,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早就有人 预料到会进入乱世一样。我穿上这身皮铠来见你,是以哥哥的身份,并不是以镇龙关守将 的身份,这下你明白了?”
远宁点头表示明白,远虎话中的意思很清楚,即便是他有心发兵要救武都城,但没有京 城中那些手握大权的忠臣命令,他没有调动任何一名步卒的权利,就算是他愿意,那关中又 有多少人愿意陪他去送武都城送死?随后再背上“反贼”的罪名?但这天下四处都是“反贼 ”,大滝皇朝的京都龙途京城掌权的也不再是大滝皇族的卢成家,其实他们也是“反贼”, 只不过名正言顺。
远虎将皮铠卸下来,扔到旁边的草丛之中,扭头看着远宁:“说好听点,我是朝廷册封 的护龙将军,镇龙关守将,手下有十万铁甲卫,说难听点,我就是一条被人绑住的看门狗。 ”
“跟我走。”远宁突然说,然后指着武都城的方向,“跟我回武都城,不要在这里给别 人当看门狗。”
远虎顺着远宁的手指看过去,笑道:“跟随那个谋臣吗?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更不知 道那个谋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觉得你能如如今这个乱世之中的其他英雄一样, 选择一名主子跟随,很诧异,这不像你。”
远宁笑道:“他不是我的主子,我们是朋友,但他的确救了城中大部分的百姓,若不是 他,那座城早插上了反字军的大旗。”
“他是你的主子,即便是你嘴上不承认,但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已经说明你已经臣 服于那个人,心甘情愿地愿意听从他的命令。”远虎说到这,用手指头敲了敲远宁的额头, “你这个脑子能想出这个铤而走险的办法,将百姓带到我这来?况且你有那么强大的情报网 ,知道我已经成为了镇龙关的守将?我来这还不足一月,一个月之前我还是一个天天坐在酒 馆里和人喝酒打架的军官。”
远虎顿了顿,又说:“即使我和你离去,就一个人,那爹怎么办?他现在已经如同一个 废人了,我走了,他们肯定会将他斩首示众。”
“我现在也算是一名反贼,他有这样一个反贼儿子,你有这样一个反贼弟弟,已经将你 们连累了。”远宁苦笑道。
“算不上连累,你要知道那群整日坐在大殿之上无所事事的老家伙们,根本没有把谋臣 当作是反贼,这点连我都有些惊讶。”远虎说,说完又下意识看了看镇龙关的大门。
远宁很吃惊:“是吗?我听说政变谋反之事和他有莫大的关系,可从来没有问过他,只 是民间的传言。”
“传言很可怕。”远虎说,“传言最终结果都会害死人的。我们都只是些小人物,不 ,我是小人物,你也许以后会成为东陆众多英雄传奇之中的一人,说不定那些说书先生还 会将你的故事编成段子。”
远虎说完,远宁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娘呢,娘在哪儿?我刚 才没有听到你提过她一个字,只是一直在说爹爹如何了。”
远虎没回答,只是转身走上踏板说:“百姓差不多入城了,你也应该应付那些追兵了, 不过我如果是你,会避开他们,不去招惹,然后找个机会再回武都。”
远虎说完转身就走,远宁忙问道:“有一个人前几天告诉我,说娘是天佑宗的门主,是 真的吗?”
远虎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说:“我刚才说了,传言很可怕,会害死人的,咱们知道的越 少越好,后会有期,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回来看看我们,爹爹……其实很想你。”
远虎说到这,声音放低,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因为我没有办法离开这……”
镇龙关外,宋史营地。
这基本上不能算一个营地,只能算是一群人用马匹依靠树林铸建起来,可以暂时容身的 地方。宋史带着三千人的轻骑,本想突然对远宁的护卫队发起攻击,但却发现镇龙关左右的 那些踏板竟然放下来了。为了恐防镇龙关守军出关,宋史只得遣回了队伍退到离关外不远的 小山处驻守,这里是唯一通往建州城的一条主路,其他的小路根本没有办法能让大军经 过,所以不管远宁是战是逃,都必须经过这个这里。
在营地建起的同时,苇汕也带人赶到,带来了宋先和嗣童领着大营之中其他几千人老弱 残兵回到建州的消息,同时还告诉宋先蜀南飞骑已到,先前所有的计划全盘失败,武都城没 有办法拿下。
宋史听完消息,觉得有一阵眩晕感,闭上眼脑子中就如同有千军万马踏过一样,一阵阵 的疼痛从里面往外部袭来。他抱着头,用脚狠狠地跺着地面,低声骂道:“就差最后一步… …蜀南飞骑怎么会出现,为什么会出现?蜀南王卢成梦难道和那谋臣有盟约?不,不可能。 ”
宋史原以为,在武都城城外的反字军人数众多,只要全力攻城,加上城中守军还被远宁 带走了一部分,再攻下肯定没有从前那样困难,只是时间和死伤人数的问题,却没想到在最 后的关键时刻蜀南飞骑竟然会出现,这就算了,宋先竟在城破当时便拆了大营,将剩下的人 全部带回建州,也就是说如今自己剩下的只有这三千轻骑。
三千轻骑,这就是宋史如今全部的家当,而这些家当都有一张张嘴巴,不,是两张,还 得算上胯下的战马。六千张嘴巴都要吃完,他们带来的干粮只够一天食用,正在宋史烦躁不 安的时候,苇汕在来时便留下的一名作为斥候的亲兵此时飞马回报。
“少将军,我们败了……”那亲兵垂着头站在宋史跟前。
宋史猛地站起来,就在刚才那亲兵飞马过来的瞬间,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带来的是 如今武都城已被占领的消息。
“什么,败了?大军攻城时,我们还剩下至少二十万可用之兵,整整二十万?怎么会那 武都城是死的他们是活的”宋史吼道,引得远处的轻骑都起身向这边观望。
苇汕忙低声道:“少将军,小声一点,恐防下面的军士听见。”
宋史将声音压低,又坐下问:“怎么回事。”
那亲兵将自己在城外所见的描述了一遍,而后又说:“我拦住了一名从城中逃走的兄弟 ,那兄弟说本在城中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听说那官仓之中藏有金银,所有人便都发疯了一样 去疯抢,最后不知怎么回事,官仓塌了,在地面上就留下一个大洞,进去的人都死了,一 个没活着出来。”
“后来呢,总不会几十万人都钻进官仓了吧?那官仓能装下二十万人?”
亲兵忙摇头:“官仓下面还有一个地库,地库很大……”
“放屁地库再大也不可能装得下一支军队你这是在蛊惑军心”宋史骂道。
苇汕忙递了一个颜色给那亲兵,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少将军,官仓塌陷之后,剩下的兄弟开始往城外跑,因为……因为城中还有一些守军 和百姓组成的民兵,一路追赶,追到西城门之外的时候,就遭到了一直守在城外的蜀南飞骑 的伏击。”亲兵说完深吸一口气,就如同自己亲临现场一般,“在西城门之下,没有一个人 活着,都死在了蜀南飞骑的箭雨之下。”
宋史此时却笑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笑:“死光了?蜀南飞骑有多少人?五十万 ?八十万?一百人?几十万人竟然全没了你觉得我信吗?”
亲兵又说:“剩下的兄弟说,后来东城门被人打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