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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天下遍传反字军得一蒙面白衣谋士,犹如天助。
同时,各地称王者都收到斥候回报,情报中上写——亡朝谋臣之首已归顺反字军。
亡朝谋臣之首已归顺反字军。
我看着卦衣从城门口带回来的悬赏告知,卦衣则靠在一旁的墙上闭目养神。
尤幽情站在门口,随时注视着偏门过往的太守府家奴。我特殊的身份,虽然暂时被隐 藏,但如果被人看见我斗笠下还戴着一张面具,这个消息一旦传到张世俊的耳朵里,我难免 会遭致杀身之祸,我想如今这天下戴着面具最有名的人便是——谋臣。
如今这告示上却写得非常清楚,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谋臣”,并且还归顺了反 字军,连下几十城寨,一路打来,眼看就要到了武都城下。
我看完后将告示扔在一旁的桌子上,将双脚高高翘起,打了一个哈欠。突然发现这种悠 闲的生活其实很适合我,不必担心吃喝,不必担心生死,但现实却是你不去惹麻烦,麻烦却 会自己找上门来。
卦衣睁开眼看着我:“你倒是不慌不忙,现在满城都张贴有悬赏告示,上书但凡能提供 你和你麾下反字军行踪的赏金一千,能取下你人头的赏金一万,另外,在你手下的那个叫杵门的人头也值五千金,这可是一笔大财富。”
我笑道:“你明知道不是我,偏要说成是我,成心的么?”
卦衣面无表情:“现在那个反字军中的谋臣,带兵诡异,据可靠情报,他每次带兵都不 超过五千人,但这五千人就犹如阴兵一般,来去无踪。”
我看着卦衣:“阴兵?”
卦衣说:“对,阴兵,地府里的阴兵。因为他们总是昼伏夜出,从来不在白天与人交战,几乎都在子时之后,而且全都是突袭。轩部的情报很准确,说五千,肯定是只有五千, 但很多和他们作战过的士兵都称,不止五千人,起码有五万人。”
我又扫了一眼那张告示:“是吗?五千变五万,真的有妖法不成?”
卦衣道:“我可不信有什么妖法。”
我问:“那你信什么?”
卦衣道:“兵法……兵书云,兵者,以诡道为诈。”
我说:“但五千变五万,可不是兵法能行的。”
五千变五万,只是一种障眼法,我记得曾经贾鞠对我说过,这种障眼法无论是在什么样 的战场之上都会遇到,领兵五万时常会号称十万,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并不真实的数字会大大 地降低敌方的士气,当然这是在敌方没有刺探清楚我方真实情况之前。所谓军士人数,只是 为了提升己方士气,降低敌方士气的一种最普遍的方法。另外一种便是在行军的过程中,不 断地招募过往的流民百姓,充斥军队的数量,这是一招险棋,毕竟五万人的粮草要分成十万 人,无论是哪一个军师或者将领都做不到的事情。
卦衣道:“轩部当年去刺杀锦州太守时,被察觉,就玩了这样一招草木皆兵,先是败其 敌士气,围太守府而不攻,隔一两个时辰杀两个无关紧要的下人,不到两日,太守府内就传 言是厉鬼要杀太守,谁都救不了。”
我接过卦衣的话:“然后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是太守府里面的士兵将抬手捆绑扔出府 外,二便是太守崩溃自杀。”
卦衣点头:“锦州太守第二日深夜就上吊自杀了。”
我说:“你的意思是那个冒充我的人,一直就用的这招?“
卦衣说:“对,而且亡朝明显中计了,急于要取那个谋臣的性命,反倒是又中了一计 ,无形当中将那个谋臣给神话了,竟然还悬赏,悬赏告示一出,更加让亡朝现在治下的军队 和百姓相信,这个谋臣确实有妖术,而且还带有阴兵。”
我笑道:“我和你一样,不信什么妖法,但这世上奇人居多,懂得一些障眼法也不算什 么离奇之事,记得几年前来皇宫内那个艺人吗?”
卦衣:“不就是将自己消失在一口大缸内吗?这种把戏我也会玩。”
我摇头:“你用的是速度,别人用的心理。”
卦衣反问:“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关心冒充你的人是谁?”
我摇头:“是谁不要紧,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要冒充我。”
卦衣:“这还不简单,谋臣之首,智倾天下,得其犹如得天下,不是一直都这样传闻吗 ?”
我说:“传闻很可怕的,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改变天下?”
卦衣说:“不能改变天下,但往往可以骗取天下人之信任。也可以说反字军用了一招借 刀杀人,也许是因为害怕你的出现,所以找了一个冒充你的人,而且你现在身在武都城中, 而这武都城恰恰在亡朝相国阗狄的掌控下,借阗狄之手杀你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你反而不着 急,还在这太守府常住下来。”
我说:“我可不打算常住,改个时间,咱们就搬出去,在城郊买个宅子。”
卦衣摇摇头:“那还是在武都城内,有什么区别?”
我说:“天下已经大乱,在哪儿都有危险,况且这武都城中的人一直当我是名医斗笠 ,根本不知道我斗笠下的这张脸还戴着面具。”
卦衣深吸一口气:“一个不知道害怕的人,最可怕。”
那个谋臣到底是谁?我脑子里面出现了几个名字。我扭过头看着在门旁的尤幽情,想必 在她脑中肯定出现了和我一样的名字——贾鞠。
这种事只有贾鞠最擅长,也只有他才善于布这样一种迷局,在自身得到好处的同时,陷 他人于死地。出现另外一个谋臣,无非就只有两种目的:第一、逼我从暗处走出来;第二、逼我一直东躲西藏,永无出头之日。可不管这两种目的的结果如何,最终想要达到的效果就是 ——让我死。
我从暗处走出,看似简单,但这过程却相当艰难,谁会相信我是那个真正的谋臣?我走 出来又去投奔何人?投奔之人凭什么相信我?就算我一直东躲西藏,但各方人都会想尽办法 除掉我,不管我在什么地方,随时等着我的都是死,当然那个冒充我的人更想我死。
五千变十倍,昼伏夜出,这样的用兵法子似乎和贾鞠有相似之处,但却又不一样。贾鞠 不会轻易的让别人知道自己五千兵力的数量,相反永远会让别人认为自己坐拥上万甚至十几 万的精兵。
我正想着,门口出现一个家仆模样的人,对尤幽情说:“太守有请斗笠先生……”
VIP卷 第九回
张世俊斜卧在长塌之上,旁边的一位丫鬟正缓缓摇着扇子,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身体 已经恢复得不错,可双手还有一些微微发抖。他伸出手 来要去拿那个茶杯,丫鬟忙俯身下去端到他的面前,张世俊却坚持要自己动手,手刚端到茶 杯,带来的抖动便将茶杯中的茶水洒落一地。
张生说过,这只是毒药带来的一些微小的作用,半年之内就可痊愈,甚至身子骨比当 初还要好。
有时候这毒药和补药是相同的一种东西,就看你如何去使用。
我带着尤幽情和卦衣走进大堂之后,张世俊便撑起身子来,我忙伸手制止道:大人请安 卧。
张世俊由丫鬟搀扶着起身,向我行礼:“要不是先生相救,恐怕我这把老骨头早已经入 土,搭救之恩此生难报。”
我忙说:“大人客气了,大人乃是武都郡太守,此处百姓之父母,救大人乃是救百姓。 ”
张世俊听罢呵呵笑了一阵,笑声中充满了无奈,半天才说:“我这百姓父母有名无实, 其实无所作为,朝廷将我这个老骨头派到这里来,也只是为了找一个替死鬼而已,如今天下 已经如此,我无力做什么。”
我笑道:“大人过谦了。”
张世俊摆手道:“今天请先生来,实不相瞒,就是为了劝先生离开的……”
我有些不解,问:“为何要劝我离开?”
张世俊叹了口气:“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是战事。不瞒先生说,今日卯时得到战报 ,不久之后反字军就会打到这武都城下,所以我劝先生还是赶紧离开吧。”
张世俊说完挥了挥手,从门口走过来一名长相俊朗的武将,手捧着一张银盘,银盘上摆 放着一些金条和珠宝,那武将将银盘高高举起,递到我的跟前。
我看着那银盘,并没有伸手,而是说:“大人,为何要惧怕这反字军?难道武都城真的 就守不住吗?”
张世俊摇摇头:“说句大逆不道之话,一朝可以没有天子,但不能失了民心,如今民心 尽失,而反字军又尽得民心,反字军还未到,你看这武都城内部分百姓就如迎接天神下凡一 般。”
我笑道:“大人,朝中为何会失了民心?这反字军又为何会尽得民心?”
我说话时,注意到那名手捧银盘的武将,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斗笠。
张世俊说:“都是一个贪字,一个贪字害了一朝丢了天下,失了民心,这个道理连种地 的农民都知道,在京城的那群高官们还口口声声称为逆贼造反,如果天下静安,老百姓能安 稳的过日子,谁想揭竿而起,高举义旗,反了朝廷?”
我指着那银盘之上的金条,问:“敢问大人,这银盘中的金条和珠宝价值多少?能够我 用多久?”
张世俊说:“这些够先生三人一生享用了。”
我点点头,笑道:“那就对了,大人刚才也说过,天下大乱只为一个‘贪’字,大人 呢?”
张世俊愣了半响,苦笑道:“先生话中意思,我很明白。”
我说:“大人当然明白,你能挥手送出让在下一生享用不尽的财富,看得出来只是大人 积蓄的一小部分……反之,大人可想,这武都城中的百姓如何能帮你护城?”
张世俊点点头:“这贪分为大贪和小贪,我如果不贪,如何应酬那些京城的高官们? 唉,先生不必多言,还是拿了银盘快快离去吧。”
我说:“在下想请问大人,这天下既然大乱,哪里有我容身之处?还请大人指条通往 桃源仙境的便道……”
张世俊笑道:“如果现在还有那桃源仙境,我就不会坐在这塌上静等城破了。”
我说:“既然如此,我又该去什么地方呢?”
张世俊摇摇头:“先生既然想留下,就留下吧,但是这银盘之物还是得送予先生。”
我点点头,示意卦衣从那名武将手中接过那些银盘,随后回到住所,收拾了东西。收拾 东西之时,尤幽情和卦衣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我转身看着他们问:“你们为何 要这样看着我?”
卦衣转身靠在一边,说:“我只是在猜测你是不是要真的离开。”
我没有回答卦衣,又问尤幽情:“你呢?”
尤幽情很简单地回答:“你走哪儿,我去哪儿。”
我点点头,说:“好吧,那我就擅自做主,我们还是留在这武都郡如何?”
两人都没有做任何表示,待我收拾好一切之后,将包裹递给尤幽情,说:“我们去向太 守大人道别。”
我们三人又离开居所,前往张世俊寝居室,却看到那居室的大门紧闭,门口坐着一名 武将,却是刚才向我递上银盘的那人。
那名武将坐在大门外守着,身背双剑,双膝之上平放着一支双头银枪,见我们前来,忙 起身拱手道:“先生,大人服下药刚安寝,如无要事,还请先生两个时辰后再来。”
我还礼道:“并无要事,只是前来向大人告辞。”
那武将道:“先生要走?”
我点头:“只是离开太守府,但还在这武都城内,找到居所之后,会遣人来禀报大人的 。”
武将点头,并未多的言语,我想了想又问:“未请教将军高姓大名?”
那武将道:“先生客气,我乃武都城太守府兵马护卫远宁。”
我点头:“远宁将军……”
随后,远宁将我们三人带离太守府,遣了府内的马车到门口,将我们安排上车,并告诉 马夫将我们载至城郊,待我们找到能住的宅子再返回。离别时,远宁告知我,如今在城郊很 多地主员外都因为躲避战乱逃到了京城,留下了管家或者下人将自己的宅子贱卖,现在去 买,价钱比往日便宜数倍。
我们道别远宁,离开了太守府,两个时辰之后便在城郊找到了一个贴有出卖告示的大宅 子,这件宅子比我曾经住过的谋臣府小得多,但却有家的感觉,不会感觉到危机离自己太 近,虽然没有花园,只有一个小庭院,但庭院里所种的花草却还没有枯败,看得出来这 间宅子原来的主人很用心打理。
尤幽情在庭院里好奇地看着那一丛黑色的花,抬头问那个管家模样的人。
尤幽情:“这是什么花?”
管家摇摇头:“不知,是主人从前很早前就种下的,四季不断开放,却没有一个名字。 ”
我拍着宅子的立柱,很结实,上面的漆看起来也像是刚刷上去不久,这么好的宅子这么 便宜就卖了,真有点替这宅子的原主人感到可惜。
那管家慢慢地走到我身后,小声地说:“先生,价钱方面还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