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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成湿-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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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扭捏良久,颔首应下。
曹丕心中一动,莫非这事还有什么隐情?“你同二哥说说,你为何突然想斗蛐蛐了。”
然后他才听到曹植小声说:“我听说,斗蛐蛐能赚钱……”
曹丕眉梢微扬:“你要钱?不是每月都有么?”
小少年垂头丧气:“王奇老师最近没酒喝了,我要给他买些酒……”
王奇嗜酒,曹丕也当然知晓。闻此言,缓缓笑了起来。
他家四弟,果然还只是那个又乖巧,又可爱的小孩子。
他温和道:“其实,我倒是有些闲钱。”
曹植双眼一亮,闪闪凝视自家二哥:“二哥可以借我钱么?”
“可以是可以。”曹丕觉得这目光都快要闪瞎自己的眼了。他微眯了眯眼,缓缓说道,“但是二哥的钱,你若想要,也得有一个条件。”
 


☆、如此过度

曹丕的条件,其实十分简单。他原打算作一副画,便让曹植于一旁磨墨。
磨墨是项技术活。
鉴于曹植从未动手磨过墨,曹丕便示范道:“首先用水宁少勿多。墨要磨得浓淡适中,不要太浓或太淡……最后,研磨时间久了,右手会发酸,你还要学会使用左手。”
曹植认真听完,准备动手。他倒了些清水,曹丕却道:“太多了。”他便用笔吸取些许,握着砚石,缓而旋转研磨。
曹丕颇有耐性地坐于一旁,观看小少年一手挽着长袖仔细研磨模样,眼中溢满笑意。
许久之后,水色由通透转黑,曹丕试笔,淡道:“略稀,再墨一会。”
曹植继续埋首。
许久许久,终于磨地够浓了,他才停手打了个哈欠,看曹丕
“不要停。”
曹植甩手的动作顿了顿,提醒道:“可是二哥,墨已经很浓了。”
曹丕闻之,仅微微一笑。他又往研中加了些水,复而笑道:“现在又稀了。”
“……”
十一月,许昌又下了第一场大雪。
雪停时,许昌又被笼罩于一片苍白之中,比之去年尚未走出缺粮阴影锁导致的愁云惨淡,今年则截然不同。
雪初停时,杨修与曹植的课才上了一半。出了门,只见铺天盖地的白,刺得眼睛生疼。
杨修在雪上走了三步,耳畔听着“咯咯”闷响,忽然道:“你可知雪因何而起?”
曹植一愣。
他思索片刻,才道:“因水凝结而成,因乍冷而落。”
这个说法有些奇异,饶是杨修博学多才,也不免挑起了长眉:“你这意思是说,雪是由水所凝的,因如今天气冷了,才会落下?”
曹植缓而迟疑地点头。此刻他有些恼怒自己混乱的记忆,毕竟这四年来他学过诸多书籍,有没有一本书上解说这些道理,也不大清楚了。但见杨修此番表情,应该是没有的。
他便整理了表情,小心踟躇道:“学生曾见雪融化之后成了水。学生也见过,使水杯静置几日而无人动,水却会缓缓消失。再见天寒地冻时,屋檐下垂的那些冰柱。是以学生便猜测,白雪是由这不翼而飞之水凝结而成,因天气乍冷落下。”
话语未落,杨修已陷入沉思。
默然许久,杨修方回神,面上非但没有讥讽,反是肃然沉凝:“你这番话,我倒是闻所未闻。如今闻之,似颇有几分道理。也不知你长大后,能否像如今一样……”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眸中掠过一丝审视。他最终未将话说尽,大抵连他都看不出,眼前这个小少年到底是偶然还是当真如此隐忍。
曹植心跳骤然一顿。
他见杨修眸中并无太多怀疑神色,才轻声道:“学生也只是大胆假设而已。”
杨修瞥了他一眼,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道:“白雪何所似?”
曹植再瞧了自家老师一眼。此刻杨修已恢复以往淡然清高,瞧不出端倪,才想了个中庸的答案:“似盐纷纷落下。”
杨修眉头微乎甚微得皱了起来。
这个答案并没有错,此番比喻也甚是合适,却唯独少了分应有的神韵。
昔日曹公命他带上曹植近日所做文章,想来应是听闻其三月作诗一事。奈何杨修反复揣摩他写过的文章,无论如何推敲,都想不出曹植如何能写出“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一句话。
也许是他从何处听闻的。
杨修心中计较,决不会同曹操说。他看着身旁小少年,缓缓眯了眼。
杨修思虑万千,曹植自然不知晓。他只能仰头看着自己老师高深莫测的表情,然后,他才听得杨修淡道:“今日课业,是要你以雪做一首诗。”
曹植瞬间睁大眼,有如见鬼。
他在杨修云淡风轻的神色里抽了抽嘴角,无语道:“先生,我连诗经都才学了两篇而已,如何能写的出诗?”
杨修弹了弹手指,见面前小少年万般忧郁的模样,悄然勾起唇角:“你若做不出好诗,不如自挂东南枝。”
语罢杨修不再言语,负手施施然远去,独留曹植一人于原地瞠目结舌。
曹植回到自家院落,着手作诗。他前世既生在未来,想来之前醉酒所作亦是将来文士所出,此时不由自主想要剽窃一番。
他回忆许久,脑中终于有灵光一闪,便飞快提笔写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奈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十二字后续是何,才咬牙撕了这张纸。
他又想了片刻,写下一句“雪还输梅一段香”,片刻后又划去。
再提笔写下一句“飞雪连天射白鹿”,再皱眉丢弃。
如此反复一下午,除了将脑袋搞的愈发晕眩,一无所获。
被逼吟诗的苦逼人士曹小植最终瞧着纸上那一句诡异的“你发如雪,凄美离别”,猛然以头抢案几,无语凝咽。
且不论曹植究竟做了何等好诗,这月下旬时,曹府发生一件事。
——曹操第十四子曹矩,夭折了。
曹矩生于建安二年,比曹冲小了几个月。他是曹操与尹夫人所生,如今也不过五岁而已。
说起这位尹夫人,来历还颇有意思。她原来是东汉末代何太后的侄媳妇,自丈夫死于董卓之乱,她便带着幼子何晏生活。直至后来因美貌而被曹操纳为妾室,才带着何晏入了曹府。
她虽不是曹操最为宠爱的女人,但所受宠爱也绝不会少。因为曹操曾想收何晏为养子,怎知何晏始终认为“何”之一姓比“曹”更为高贵,坚决不愿改姓。而曹操居然也随了何晏的意,心甘情愿养着他。
现在,尹夫人与曹操唯一的儿子曹矩没了。
尹夫人虽美,奈何时光如流水。它带走的是女人的青春与美貌,带来的唯有物是人非。何况以曹操身份地位,女人唾手可得。她没了儿子依仗,将来又能如何?
曹植知晓这个消息时,正在练字,闻之也仅是微微一顿,而后问道:“娘亲呢?”
小厮轻声道:“夫人前去安慰尹夫人了。”
曹植颔首示意自己已然知晓,继续练字。
曹矩夭折,卞氏需前往安慰、下殓送葬等一切事宜。但曹植还小,为防冲撞是不需前去的,只待将来请道士做一场法事吊唁便好。
此刻他写的正是《诗经》中一篇颇为著名的情诗《关雎》。原先他应该抄上十遍的,但骤闻此事心情有些淡了,将这一遍写完也就罢了。
曹植印象中,这位排行第十四的幼弟似乎仅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他不如曹丕因最为年长而受人关注,亦不似曹冲一鸣惊人而引人注目。曹操子嗣太多了,谁也无法。
正如曹矩,也如他。
他略略叹了口气。
——像他们这样的地位,想要活下去本已是难事,欲出头更是难事。
叹息声尚未如羽毛落下,他便听闻一声轻笑:“四弟为何唉声叹气?”
“呃?”
曹植回头,正瞥见半开的房门,以及门外站着的这一人。
此刻月上枝头,天地苍白一色。唯十五岁的少年身披一袭纯黑披风,温和静立。万籁俱寂下,这一身黑色就愈发清冷与从容。
曹植眨了眨眼:“二哥怎么来了?”
曹丕进门,掩上。许是暖气袭人,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接过曹植递来的一杯热水,淡道:“我听闻十四弟去了,心中有些哀伤,便出来四处走走。”
曹丕虽是这么说,他对曹矩却并无感情。但他非但要说有感情,还要因这种感情而惆怅,哀伤。
他只是不知为何居然走到了这里。
身体已很暖了,同曹植说了会话,再见他面前那一张字帖。昏惑灯光里,赫然是那几句情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曹丕默念一遍,心下不知为何居然滋生出些许不悦,便不动声色问道:“四弟这是看上哪家女孩了?”
“二哥在说什么呢……”曹植尴尬一笑,“前几日先生命我作诗,我做不出来,他便罚我抄写整本诗经。”
曹丕闻之,恍然了悟。他自然知晓曹植不会作诗,然忆起那日,难免忍俊不禁:“哦?要你做‘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如自挂东南枝么’?”
“……呵呵。”
见他如此表情,曹丕也便一笑而过。
他心中还有些恍惚。
曹操子嗣诸多,大多如曹冲一般年幼。将来他们能走到何种地步,无人可知。是以曹丕从不以年长而自傲,更不会与他们培养真正兄弟感情,徒使将来伤心。
从前曹植并不粘他,他只将之当作弟弟,感情却淡泊入水。后来曹植粘着他请他教导,才慢慢习惯并且喜欢。
时至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弟已入了自己的心,再无法与常人等同。
他想到这里,伸手抚了抚曹植的发心,眸中掠过一丝异彩:“既是杨修先生命你抄写,你便乖乖抄罢。不过,四弟可别偷偷抄给某个小姑娘呵——要知道,二哥都尚未娶妻呢。”
曹植额上三条黑线。
办完这场法事,时已近年关,府中淡淡的哀伤总算散了。
但便在这时,又发生一件大事。
——曹操最为宠爱的儿子曹冲,中毒了!
 


☆、如此转折

作者有话要说:先这样吧,重写了2次,各种不满意。
6点那会打雷了,在班级群吐槽,同学居然说因为他凑齐了七龙珠,正在召唤神龙 |||只是召唤来的是条西方龙,他喵的他不会讲英文。。
然后哥告诉他,许一个fuck teacher 苍的愿望……然后八点半雷果然就不打了(泥垢了!)
不得不说,曹冲中毒一事来得既急速且蹊跷。
曹冲不过六岁,并不需习武。午饭过后,按平日习惯进了书房读书。据说直至天色夜了都未出来,小厮敲门许久无果,才狠下心破门而入。
彼时小厮惊恐地发现,案几之上的曹冲不仅昏迷了,浑身更是冷汗淋漓。
——这般症状,莫非中毒?
大夫也很快被请来了。
他先给曹冲把了脉,而后翻看他的眼皮,再检查午餐与饭后点心,沉吟片刻,无奈踟躇道:“小公子脉象紊乱,却并非中毒啊……依在下观察,小公子这是中邪了啊!”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偷瞧了面色沉如寒潭的卞夫人,眸光闪烁不定。
“中邪?!”
曹植瞪大了眼。
他瞧着这位看似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心中只觉荒谬。环顾四下,见环夫人面上隐约有一分绝望,曹丕阴晴不定,微皱了眉。
中邪自然是无药可解的。它不仅无药可救,更是影射曹府中藏着什么不干净东西。
这句话,甚至还能引申为府中有人想害死曹冲。
不等环夫人清醒,卞夫人便冷喝道:“仓舒只是病了,你莫要妖言惑众!”
老大夫浑身一颤,在她冷眼相对下,嗫嚅道:“这、这确实不是中毒……查不出病因缘由,在下亦是是束手无啊……”
卞夫人深吸一口气:“只要大夫尽您所能医治仓舒,报酬绝对能令大夫满意。”
话音落下,环夫人也骤然清醒了。她死死拉着大夫的袖子,几乎是声嘶力竭啜泣道:“大夫,求您救救我儿啊!我求求您了,救救仓舒啊!”
大夫面露难色。
他转头深深凝视曹冲,眼中既有不忍,又有惧怕——若是寻常人家,此刻他定是拂袖远去了。但曹冲身为曹公之子,他如何能敷衍了事呢?
此次若出丁点差池,恐怕非但曹冲夭折,他自己都要小命不保了。
大夫尚在踟躇,床中小孩已有了动静。
他忽然浑身抽搐起来,昏惑灯光之下,还能瞥见他痛苦难忍的表情。
环夫人愈加六神无主:“怎么办,仓舒你怎么样?别抛下娘亲……”
四下宛若死寂。
唯有环夫人低低啜泣声,凄凉而悲恸。
曹植定定凝视曹冲。
他双目紧紧闭着,额上还有冷汗滑落,昔日那张可爱漂亮的小脸已呈现出诡异的紫红。
“大夫,”房中忽然想起一声尚显稚嫩的声音,“仓舒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众人一怔。先齐齐转头瞧了出声的曹植一眼,而后又将目光放到曹冲身上。
见他果真呼吸急促,面上亦憋得有些紫红,大夫顿然清醒:“快将他放平,你们且退后一些,将窗子打开!”
几人依言退后,环夫人亦在卞夫人劝慰下恋恋不舍得放开了曹冲。仆人已将窗子打开,冰凉的月光映在地上,仿佛银灰。
夜凉如水。
曹植走在收紧了披风,长出一口气。热气喷洒在眼前,凝结成白雾,又缓缓消散。
他在想一些东西。
半月之前曹矩殇了,半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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