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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成湿-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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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听闻甄姬之名,记起了很多东西。然当真见到她的面容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而甄姬与他恢复记忆有关这一的念想——究竟是他被直觉坑了呢,还是坑了呢?
曹植心中纠结,不能与他人言说。却不知他偶尔见到甄姬的复杂情绪落在曹丕眼中,引得曹丕愈发不悦。
无论是一年前曹植第一次听闻甄姬时言辞中隐隐倾慕,抑或他见甄姬时眼中复杂的情绪,皆表明他对于甄姬的在意。哪怕此刻也与甄姬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他也并不觉得曹植当真能轻易遗忘甄姬。
他十四五岁时,也因容貌缘故喜欢过一名女子。他未得到之前,觉得女子乃是万中无一;后来得到了,方觉原来念念不忘之人也不过如此。
而如今的甄姬之于曹植,岂非正如当年未得到那女子的他么?
曹丕深吸一口气。
又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曹丕尚未思考出如何解决这一问题,正月十日,卞氏谴小厮来报说——甄姬不小心受人冲撞,霎时腹中,疼痛难以自持。此时羊水已破,可能是要早产了。
曹丕闻之,只愣愣与曹植对视一眼,似全然不明白此话和解。良久,才豁然醒悟急速拽着曹植飞奔而去!
曹丕与甄姬四月成亲,六月时大夫便诊断出甄姬怀有身孕。这若是男孩,生下来便是曹丕的嫡长子了。且大夫私底下也说,极有可能是男孩,因而无论曹丕抑或卞氏皆是满怀期待。
甄姬嫁与袁煕之后不久,袁绍便将袁煕派往幽州,是以先前甄姬并未有孩子。卞氏便时常将甄姬带在身边,常常教导她要心平气和,并命曹丕时常陪甄姬四处走走。
如今孩子已有八月了,大夫前不久还说胎儿极好,待足月出生必会是健健康康的好孩子。
——岂知居然受了惊吓,以至早产?!
曹丕心中惊疑不定,面色更是几经变换,最终定格在担忧与凝重之间。这一路上他已稍稍恢复理智,也听小厮说了大概经过。
本来甄姬陪着卞氏吃了午膳,卞氏送她回房歇息。怎知路过花园假山时,窜出一只大老鼠。甄姬本并未发觉,她身边婢女却怕极老鼠,此时猝不及防之下更是下意识往边上闪躲,撞到了甄姬。
好在身边另一婢女人眼疾手快抱住甄姬未曾落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曹丕面色白了一分。
曹植见曹丕眸中掠过森冷寒意,心下知晓无论甄姬母子如何,这个婢女决计是活不成了。
而此事究竟是意外,抑或人为呢。
好在甄姬年轻又身体好,且并未落地,两个时辰之后孩子便出生了。
稳婆当下出门,恭喜曹丕喜得麟子。大夫也说母子平安,孩子在腹中成长亦是极佳,如今虽有些虚弱却不会对将来造成大影响云云。曹丕朗声大笑,重重赏了稳婆与大夫,以及先前救下甄姬母子的婢女。
曹丕抱着孩子,心中一时空白。被曹植唤醒后,才傻傻笑道:“四弟,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哈哈!你瞧,二哥也有孩子了!”
任何人第一次做父亲,大多皆会失态。曹丕这般模样已算是有理智了。
曹植心中微动。
他从前并未将家人看得太重。然此时此刻见曹丕这番表情,居然也有了一丝真实的喜悦。不仅是为曹丕,更为自己有了侄儿而喜悦。
他便笑道:“恭喜二哥,曹植也有侄子了!”
曹丕傻笑愈深。
卞氏也松懈下来。
她从曹丕怀中接过孩子,见他浑身皱在一起连五官都未化开,想着当年曹丕出生时健康的模样,心中半是喜悦,半是怜惜。
她毕竟不年轻了,一惊一乍之后便是浑身疲惫。将孩子交由曹丕,再进入房中探望了甄姬。见她虽面色惨白极其虚弱,却果真是没什么大碍,便招呼曹植回去休息,不再打扰这对年轻的小夫妻了。
时有迷信说孩子不足月出生是为不吉,府中也起了这番流言。只是并未成什么气候,很快被卞氏压下。
满月时曹操也回了信,为孩子取名为“叡”。
一时间,曹丕院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再过一月,便又要到夏历三月的祓禊仪式了。
每每这一节日,文士们总要聚集在一起,外出游玩顺便留下些诗作以示文采。于大多文士而言,一则能多交些志同道合的好友,再则有时也能在流觞曲水中一鸣惊人,继而流芳百世。
从曹操定都许昌,曹丕一直乐于组织此事。几年下来,也成惯例。这之中不断有人为曹操所用而离开,亦不断有新人闻名而加入。
而其中不得不说的是,有关曹植传言,皆已成趣闻。
暂且不论他第一次参加时所作那一首字字珠玑然连起来狗屁不通的诗,仅是只要他参加酒杯便似认得般接二连三停在他身旁,无论他作诗与否、不将他灌醉便不罢休之事,足够人们八卦了。
更还有人笑谈曰:一见曹植诗酒误。
曹植第一次听闻时,只觉得某处正在森森地疼。
后来听久了,才缓缓淡定了。
反正前有流觞曲水作弄写诗,后又有无良先生逼迫作赋。他既反抗不了,不如安然享受。
——且一旦接受这种设定的话,生活也变得挺带感的啊!
曹植这般安慰自己,开始思索应对之法。
说白了,准备好诗词,届时念出来便是。
曹植幡然醒悟!
因而整个二月,他翻阅诗经,踏足城里城外。除偶尔探望侄儿,皆在忙作诗一事。
曹丕踏入曹植小院时,曹植方写下一首诗。
自甄姬生下曹叡后,曹丕颇为怜惜母子俩,时常陪伴左右,这些日子也便不再踏足曹植院落。近两月来,除了曹植偶尔前去探望,兄弟两人根本不曾见面。
曹植抬头时,只见眉目清朗的青年从容走近。春日暖阳洒在他的面庞,神色之间愈发英气勃发。
曹植便询问道:“叡儿近来如何?”
曹丕微笑起来:“虽有些体弱,在娘亲照顾之下倒是好了许多。”
他顿了顿,复而叹了口气:“倒是你,这两个月来与二哥见面除了说叡儿,便无话可说了么。”
曹植闻之,感觉说不出的微妙。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是在抱怨自己近来无视了二哥呢?
尚未等曹植纠结出结论,曹丕已将目光放到案几之上:“四弟是在做诗么,好雅兴。不知二哥可有幸观之?”
曹植摸了摸鼻子,略去心中怪异之感,将手中纸张递于曹丕。
上书:望云际,有真人。安得轻举继清尘。执电鞭,骋飞驎。不到二十字,翩然、工整落于纸上,甚是养眼。
曹丕眼含笑意,默念一遍,缓缓敛容静思。
这首诗表面上看似在些云际仙人之从容厉害,实则隐含些微不可觉察的求而不得之遗憾。
……求而不得么?
曹丕心中思虑颇多,面上却丁点一点不显,眼中甚至透出些许的戏谑:“二哥怎觉这首诗不若表面简单呢?”
曹植满头黑线。
他写下这首诗前,郭嘉才来信说他遍寻翼州,再无法喝到如昔日他与曹彰酿造的烈酒相似之酒,便询问曹植其中有何关键。曹植自然而然想到那风淡云清之人,心中些许怅然。忽然之间灵光一闪,才记下这首诗。
然这些又不能同曹丕说,曹植便轻描淡写道:“不过仰望苍穹时忽然想到的几句话,又哪来什么深意呢。”
曹丕见状,只意味深长道:“咦,二哥却见这首诗中隐含情谊呵……四弟这又是在思念谁呢?”
曹植无奈道:“二哥你就别取笑弟弟了!再过些时日又到祓禊仪式,植只是在提前准备。”
曹丕敛眸掩去所有表情,终是轻笑道:“原来如此。说起来,不知今年你需再作几首呢?”
曹植愈发无奈。
答案很快于三月初五便揭晓了。
在曹丕意味深长的凝视、杨修戏谑的神色以及众人善意的微笑里,曹植一改往日懒散。他正襟危坐于水边,微笑着凝视着酒杯,就等它落在自己面前。
果不其然!仅是第一次,酒杯便落在曹植面前时。
人群之中有笑声传来,曹丕与杨修更是笑容满面凝视曹植。不同的是曹丕已知晓他有所准备,而杨修洗耳恭听。可见曹植无论选择吟诗抑或喝酒,皆是众人喜闻乐见。
曹植额上三条黑线。
他飞快做了首诗,正是先前曹丕见过的那一首。有人露出遗憾表情,也有人称赞后,曹植将酒杯重新放置源头。
此后,无论众人如何期待,曹植这般正襟危坐之下非但不似往常吸引酒杯停留在他身旁,反而是能有多远便漂多!
——直至结束。
曹植嘴角抽搐。
从前他无准备时,隔三差五便要停在面前让他吟诗饮酒;而今他做了充足准备,酒杯居然不用停在他面前了!
——这岂非是在调戏他?
曹植思及此,又觉得蛋疼不已。
他这番表情,自然也有人瞧见了。荀恽当下微笑道:“四公子这是怎么了,遗憾酒杯漂远么?”
曹植嘴角一抽。
荀恽此话并不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在场大部分人也听到了,皆饶有兴致地凝视于他。
曹植面不改色严肃道:“岂会呢?能听闻诸位妙言,曹植更是大开眼界。”
众人愈发愉悦了。
唯有杨修微勾唇角,恍若讥诮。
归去时杨修凝视着曹植表情淡道:“方才你既觉得遗憾,今日课业除必做的文章,便再多增两首诗罢。反正你大开眼界了,想来两首之于你,不过小小意思。”
然后,他便满意瞧见曹植满面抑郁。
却也不知曹植心中庆幸,还好多做了几首诗!
此时已是建安十一年三月。
曹操平定并州后,以梁习为并州刺史。时并州经战乱之后残破不堪,更有匈奴等少数族大量徙居。部落首领之间拥兵自重,极为混乱。
梁习举荐各族豪右出任幕僚,以“义从”之名、借大军出征之机,招其勇力为士兵。再将其家属迁往邺城,凡有不从命者,即发兵征讨。前后斩首千余级,招降万余人,并州乃定。
曹操见之,心中甚喜。
此时袁熙与袁尚已至柳城投奔蹋顿。
邺城至柳城间并无驿道,唯有山中的小路崎岖艰难,大军根本无法通过这些道路。因而曹操想进军至柳城,短期内并不容易。
然此事并未困扰曹操许久。
两月后,曹操命人开凿平虏、泉州二渠以通水运。二渠开通以后,无论大军抑或黄白物资,皆可经海运直达辽东。



☆、更新更新


这年年后不久;王奇发现阿敏神迹有些鬼祟。起先他并未察觉什么;直至二月时私塾里有人丢了几十文钱;说是阿敏所为。
阿敏自然不承认;孩子们便将之上告夫子。被偷的那名孩子正是夫子最喜欢的学生,显然是偏帮与他;逼迫阿敏承认,最终闹到了王奇眼前。
那会正是清晨;曹植还在杨修
王奇闻之,只嗤笑着追问证据。
这事本是孩子们相互猜疑,又哪来什么证据呢。夫子登时哑口无言。而那孩子亦最终涨红了脸;向阿敏道了歉。
此事就此揭过不提,王奇心中却别有计较。
阿敏毕竟有前科;他的偷盗之术早已炉火纯青。孩子们虽无证据,却也不能排除阿敏。
只是这之后阿敏表现一直十分规矩,王奇也并不多言。直至过年他再度发现阿敏行踪诡异,思及私塾之事跟踪,才发现阿敏当真有偷盗他人财物,并将之藏于城外山林中。
王奇怒极大笑。
他活到四十岁,一辈子皆是光明正大,哪怕小时家里穷,也从未做过任何偷鸡摸狗之事。他管着阿敏虽是为曹植,然时间久了心中到底也有一分真情。他将对自己早夭的孩子的念想,一点点灌注于阿敏身上。无论将来有大出息抑或只是平凡的普通人,皆能好好活着。
怎知阿敏在五月之时,居然给了他如此惊喜!
他瞧着阿敏惨白如雪的脸,眼中渐渐只余狰狞与冷漠。
曹植听闻时,只是挑了挑眉。
有句话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作为一个从小颠沛流离、偷窃成习的孩子,无论予他多少财富抑或将他送到足够安全的地方,都无法满足他惊疑之心,贪婪之性。
昔日阿敏请求曹植收养时,曾说愿以性命相抵恩情。这自然是一句托词,却也可以能让曹植从这方面着手一试。
事实上曹植查清阿敏背景时,他便已开始等候这一日了。
想来此时王奇定正在教训阿敏,而这教训也决不会太轻。
曹植施施然前去。
他方踏入王奇小院,便觉一股令人心悸的杀伐气息萦绕其中,不禁深吸一口气。
凝眸望去时,只见从来一脸懒散的王奇正死死盯着阿敏,目光犹如在看死人,浑身亦是不可名状的狠戾。
而阿敏,此刻躺在地上,鲜血已染红了他的衣裳。
曹植先前并未猜到王奇居然如此狠心,面上神色当真是有些惊惧了。他忙上前阻止王奇动作:“先生您这是要打死阿敏吗?”
王奇已出了那一口恶气。见拦在自己身前之人是曹植,便强自压下怒火冷笑道:“这会他要是不死,不久就能气死老子了!”
曹植叹了口气:“老师您先别气了,怒极伤身。您先进屋喝口茶,这事交给学生来处理吧。”
王奇这才将目光放到曹植面上。
他见曹植居然十分镇定,再联系到先前他知晓诬陷时从容的表现,心中当下了然。他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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