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贾母开口还能回绝的,要是贾母王夫人婆媳两个请托了贾元春,由她开出口来,却是为难,索性趁早将彼此脸皮扯破了,倒是绝了后患。因笑道:“姑妈说的是。贵人虽在宫中,到底一个是母亲,一个又是亲身抚养她长大的祖母,贵人必是时时记挂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了荣禧堂,王熙凤把那赤金九龙青地大匾看了眼,脸上就是一笑。贾敏因看王熙凤看那大匾,就笑道:“这里同父亲在时倒是不曾变了多少去。”王熙凤正要接口,就看着东耳房门帘子一动,从里头出来一个女孩子,十五六岁年纪,却是王夫人跟前的彩霞走了出来。
原是王夫人病中口淡,想吃些鲜甜的东西,就令彩霞去厨房传些滚水来,好冲玫瑰露喝的,不想彩霞一掀开帘子,就见两个贵妇人,一个犹如海棠带雨,杨柳迎风正是姑奶奶贾敏同,另一个柳眉晕杀而带媚,凤眼含威而有情却是琏二奶奶王熙凤。彩霞也是个知机的,知道如今二房失势,王夫人更叫政老爷吩咐了拘在房中吃斋念佛,便是管家的权柄也丢了,日后还不知如何,且王夫人素来刻薄寡恩,是以忙过来逢迎,堆了一脸的笑道:“给姑奶奶,琏二奶奶请安。”
当着彩霞的面儿,贾敏只笑问:“我听说你们太太病了,特来瞧瞧她。她可歇着不曾?”彩霞忙笑道:“回姑奶奶话,我们太太才睡醒,正想些香香甜甜的东西吃,命我往厨房里传一旋子滚水来烫玫瑰露吃呢。”彩霞正是为着讨好贾敏王熙凤两个,故意把话说得仿佛王夫人不安分,全然不知自己错处一般。贾敏听了这话,就道:“病人口淡,这也难怪。你快去罢。我倒同你琏二奶奶瞧瞧你们太太去。”彩霞听说,倒是觉得无趣,脸上就是一红,低了头退了下去。
贾敏同王熙凤两个进东房门来,王熙凤一眼看去却见各处素净,临窗大炕上铺着半旧青缎大条褥,石青靠背;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几上也都换了陈设,往日那大红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一概不见了踪影,想来是才撤了下去,依着王夫人的性子,只怕是她做与贾政瞧的,脸上就是一笑。
却说王夫人虽叫贾政夺了权柄,又病在床上,早上才叫李纨绵里针的刺了几句,正有满心不耐烦,听着贾敏同王熙凤两个过来。依着王夫人的本心她如今病得这样正是贾敏王熙凤两个所赐,本不欲见她们。转眼又想,如是真不见她们,反叫她们得意了去,勉强下了请字。这会子看着王熙凤把屋子左右打量,她是病人,本就肝火旺,这回子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去,脸上一笑道:“凤丫头瞧什么呢?想是许久不来,认不得了。”王熙凤听着王夫人的话,就道:“可不是呢,我猛然瞧着竟是空旷了许多,仔细想了才记起;”说了把手往那对梅花式洋漆小几点了点,笑说,“上头的文王鼎匙箸香盒同汝窑美人觚不见了,想是二太太昨儿收拾行李时收起来了。”王熙凤的话正刺着王夫人的心病,王夫人脸上一僵转而笑道:“凤丫头这话说的,敢情我这里的东西你都瞧着呢。你要是喜欢,我叫丫头取了来送你也是一样的。你我总是姑侄,你瞧上的东西我还能不给吗?”
王熙凤听着王夫人的话分明是指着大房占着爵位不肯撒手,就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老爷同太太的东西自然是二爷的,二老爷同二太太的东西自然都宝玉的,我做堂嫂的哪里会和他抢。”王夫人到了这时也顾不得贾敏在了,冷笑道:“你倒是记得你是他堂嫂,却忘了你还是他表姐呢。这也难怪女生外向的,这一出嫁自然是满心挂着丈夫了。”王熙凤因笑道:“二太太这话我很不懂呢。莫非二太太嫁来了我们贾家,依然心向着同制县伯府,事事以同制县伯府为先吗?”女子素来出嫁从夫,虽是割不断的骨肉,却也该是以夫家为主,王夫人说着那样的话,正是个不孝翁姑不敬丈夫。贾敏听着这对姑侄的话,反笑道:“好了,凤丫头,你二婶子正病着,你倒拿话堵她,可是给她添病呢。”
王夫人听着王熙凤同贾敏两个的说话,正是一唱一和,一搭一档,脸上就有些红涨,忍气道:“三妹妹也知道我是个嘴笨的,如今又病着,说错话也是有的。”王熙凤因笑道:“二太太脸上倒是红润,说话声气也足,我竟忘了二太太病着呢。若是二太太没什么吩咐,我这里先回去了,明儿再来陪二太太说话。”王夫人闭眼道:“你太太如今忙着,你还不帮衬着她些,倒是到我这里来打转儿,可是太费心了。”王熙凤看着王夫人如今的模样,颇感畅快,本欲再讥刺几句,只是当着贾敏这样一个七窍玲珑的人的面前,也不好去得太尽,也就装着没明白王夫人的弦外之音,
贾敏这里看着王夫人王熙凤姑侄打了回机锋,又寻了些闲话出来同王夫人说话,王夫人满心不耐烦,仗着自己如今是病人闭了眼装睡,贾敏也笑了,立起身来吩咐了丫鬟们仔细伺候,同王熙凤两个出来,依旧回到贾母处,贾敏又略坐了回,向贾母告辞,带了黛玉林瑾两个回去。
王熙凤倒是看着贾母用了药,这才回房,还不曾换得衣裳,就听得门外脚步急响,瞬间就进得房来,王熙凤转眼看去时,却是贾琏。贾琏脸上眉横目立,脸上都是狰狞之色,看着王熙凤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215马道婆
王熙凤看得贾琏面目变更;脸上十分狰狞,恍惚间就似前世里决裂时那般,王熙凤再是要强,看着这样也不由惊怕起来,把手按在心口,脸上也变了颜色;颤着声音道:“二爷如何这样生气?”贾琏看着王熙凤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只说是:“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是我贾府同你统制县伯府只能择一个,你要哪一个?”王熙凤听着问这句;心上稍稍安定些;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来,道:“二爷这话从何而来?我竟是不明白。”贾琏听说;把鼻子一哼,拍案道:“我问你话呢!你如何不肯答我!”王熙凤看着贾琏神色俱厉,一时间不知头绪,竟答不出来,想了想,方含了泪道:“我嫁了你,自然处处以你为先,只是统制县伯府到底是我娘家,我也不能全然不理。我若是不应承二爷,我是不顺夫婿,我若是顺承了二爷,则是不孝。二爷这样逼迫我,我满心为难,如何答得出来?”
贾琏冷笑道:“你说什么为难!你一心要充贤良做好人,不肯落人半点子话柄。好容易有何机缘好叫我们一家子搬回来团聚,是你怕人说你不顾姑侄之情,所以哄了太太同你一路,叫二老爷二太太一家子依旧在荣禧堂留住。你可知道你那嫡亲姑妈是如何待你的?”
王熙凤听着这话大有来历,不敢接口,只是怔怔的看着贾琏。一旁平儿见了这样,忙过来劝道:“二爷且息怒。奶奶才从老太太房里伺候了回来,怕是没缓过神来呢。”贾琏听了平儿这话,脸上才和缓些,向着王熙凤道:“你即知道好歹也罢了。你可知我今日在外头听了什么来!”王熙凤听着贾琏问这话,倒是忘了惧怕,反把各种旧恨新仇都勾引了起来,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细细的白牙咬着唇,柳叶吊梢眉都有些竖立起来,向着贾琏道:“二爷这话问得多余。二太太待我的点点滴滴尽在心头,概不能忘。”贾琏听了王熙凤这话,这才把今儿在外头听来的消息说与了王熙凤知道。
原是宝玉的干妈马道婆竟是个混账东西,专走邪魔外道的,这会子叫人告发了。东街上有个叫潘三保的,原先家里也有钱,只是他不肯走正道,走狗斗鸡,养寡妇包娼妓的,竟是把个家业败了七八分了。剩得东街临街三进三出两间铺面,手上艰难卖给斜对过开当铺的卢员外家。潘三保也算是穷极无聊了,把房子加了几倍价钱,还要加,卢员外那里自然还肯。潘三保也是个狠毒的,看着卢员外家的儿媳妇将要生产,马道婆又是常到当铺家走动的,就买嘱了她,要害这个儿媳妇,好泄愤的。这马道婆因同卢家内眷们熟识,探听到了那媳妇儿的生辰八字,就拿剪子铰了个纸人儿写在上面;又找了一张蓝纸,铰了五个青面鬼,并在一处,拿针钉了,在家做起法来,果然那儿媳妇就发起癫狂来,满口嚷热,跑在房间外头撕扯自己身上衣裳,又要跳井,好些个丫鬟仆妇才压制住。
又因卢员外家同马道婆也熟识,知道她有能耐,就来求了她,许下重金,要她解救。马道婆是个十分贪财的,听这卢家肯用几十两银子来谢她,一口答应了,就用些神马纸钱烧献了,果然见效,那媳妇儿果然安稳了。转眼几月,那媳妇儿产期已至,生了个哥儿,倒是母子平安。卢家念及当日马道婆“相救”之恩,洗三之日也请了她去,又把些金银细软来谢她。不想也是老天有眼,马道婆一得意就喝多了几杯,有了五六分酒意。会回去时脚下踉跄,就掉了一个绢包儿。当铺里人检起来一看,里头有许多纸人,还见四丸子很香的药。正诧异着呢,马道婆第二日一大早儿就回来找这绢包儿,脸上十分惊惶,卢家的人就把他拿住,在她身边一搜,搜出一个匣子,里头有许多邪魔外道的东西。卢家的人就把马道婆扭送去了锦衣府。
到了锦衣府还不曾用刑,马道婆看着赫赫威风已经腿软,把许多大户人家的私情隐事招了出来,不是某家大娘子暗害得宠的小妾,就是隐私堕胎谋杀婴儿等情弊之事。所以知会了神机营,把马道婆家中一抄,抄出好些泥塑的煞神,几匣子闷香。炕背后空屋子里挂着一盏七星灯。灯下有几个草人,有头上戴着脑箍的,有胸前穿着钉子的,有项上拴着锁子的。柜子里无数纸人儿。底下几篇小账,上面记着某家验过,应找银若干。得人家油钱香分也不计其数。
贾琏说毕,因道:“我听着卢家那些事儿,我就想着我们家了。你生宁姐儿那会子好端端地就睡了过去,多少太医郎中瞧了都说没病,偏你只不醒,我想着必然是马道婆那婆娘捣的鬼。你可莫忘了,那马道婆是宝玉的寄名干娘呢,你说唆使她的是谁?”王熙凤从前她也是叫马道婆害过的,所以这回子听着贾琏这话,脸上一片雪白,牙齿咯咯直响,脚下就有些站立不稳。平儿裕儿两个眼尖,看着王熙凤这样一左一右上来扶着了。王熙凤颤着声道:“我竟不知道我何时把人得罪的这样狠了,竟是这样恨毒我。平日害我也就罢了,如何在我生宁姐时使这样的手段,想是要害我母子性命呢。二爷,那马道婆可招认了没有呢?”贾琏叹息道:“那马道婆吓得狠了,虽招认了许多,其间也有牛头不对马嘴的,我们家的事也不曾提起。偏这老货已经叫锦衣府下了大牢,决不好叫她来对证。没有对证,二太太那里肯认账?事情又大,闹出来,外面也不雅,这口气只是难咽下。我那里正为你不平,转头就听着你今儿去看了二太太,你说我可恼不恼。”
王熙凤听说,把帕子捂着脸哭道:“二爷那样严厉,可是吓着我了。我自问平日言行谨慎,不敢大意,却不知哪里得罪了自己还不知道,十分心慌。二爷也休怪我擅自做主。都是二太太昨儿吐血了,太医吩咐要静养。若是我这里不出一声,二爷也知道二太太为人是睚眦必报的,贵人又是在宫里中伴驾,要是我们不顾二太太病体就挪动了她,他日贵人在圣驾前说起,老爷太太是没事的,你我总是侄儿辈的,圣上又是纯孝的人,必然不喜,怕是耽误了巧哥呢。”贾琏看王熙凤哭得可怜,又说得入情入理,也就偃旗息鼓,只是究竟不能咽下这口气去,因向王熙凤道:“难道就这样便宜了她去?”王熙凤听着这话,脸上就是一冷,只是她拿帕子遮着脸,贾琏竟是没瞧见王熙把嘴角儿一勾,只道说:“只等她自作自受罢了。我只不信老天没眼。”贾琏听了也就罢了,只道:“我只望有这一日罢。”
丫头们看着这里闹完了,这才敢过来,扶着王熙凤进房的扶着王熙凤进房。平儿又指着小丫头去厨房里要了热水来服侍着王熙凤洗了脸,重又梳妆了。贾琏这才进来在王熙凤上手坐了,丫鬟们奉上热茶来,王熙凤起身接了,双手奉与贾琏,因道:“好在那马道婆下了大牢,不然要是人心黑起来,害了巧哥,我们真是又怨也没处诉去。”贾琏接了茶,顺手往几上一搁,脸上一叹道:“可不是这样。我想着她们冲着你下手,泰半是巧哥入了圣上的眼,不能轻易动得,想先害了你去,我又年轻,早晚必然要继娶的,到时再行谋划,也有人好嫁祸的。”
贾琏这话,正是同王熙凤料到一起去了。若是当日她王熙凤因难产而死,贾琏迟则三年,早则两年必然继娶。到时再寻了机缘谋害了巧哥,嫁祸于贾琏继妻。这继母为了世袭的爵位谋害前妻嫡子,大半能人叫信服的。到时贾赦这一房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