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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看着李纨,脸上的笑淡了点,倒是向贾兰一招手,笑道:“兰儿过来。”贾兰挣脱了李纨的手,上前一步给贾母请了安,这才抬了头把屋子打量几眼,跑到了书架子前,奶声奶气地道:“好大一个书架子呢,上面一定好放许多书。”王熙凤看着李纨过来,脸上的笑丝毫不动,这回听着贾兰说着书架大,故意道:“兰儿告诉婶子,是这个书架子高呢还是你屋里的书架子高呢?”
李纨听着王熙凤问这句,忙笑道:“凤丫头这话刁钻,别说是兰儿个小孩子,就是现教我分,我也分不出来呢。”王熙凤就笑道:“大嫂子真是慈母,我这里不过同孩子玩玩。”贾母听着王熙凤同李纨的说话,脸上颜色不动,反向李纨道:“兰儿怎么看着瘦了好些。虽功课要紧,可他才多大,别太勒掯着了,倒失了性情。”李纨忙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可这孩子,年纪小小,性子倒是执拗得很,学里先生教的功课,兢兢业业的,一篇课文,先生只教读百遍,兰儿自己要多读一百遍呢,日日深夜才睡,我也心疼,只是拗不过他。”贾母听了李纨这些话,就淡淡道:“这孩子倒是像珠儿多些。”脸上也不辩喜怒,只是由着王熙凤同邢夫人婆媳将自己扶了出去。
贾母是个成精的老人,她同邢夫人王熙凤来这里,正是临时起意,哪个事先都不知晓的。这李纨以教养幼子的名义,晨昏定省不过应卯,贾兰更是来得稀少,怎么今儿母子两个竟是能寻到这里来了,莫不是遣了人在自己房前盯着?贾母起了疑心,不免就想得多了,只是她上了年纪之后日益宽厚,又看李纨寡妇失业的不忍点穿,只是舀话来暗示。
李纨是个外拙内圆的性子,怎么听不明白,又知道贾母也是喜欢儿孙后辈长进的,就舀贾兰怎么用功来分解,果然贾母就没有深究,只是脸上终究没有方才的喜欢,又说年纪大了走了这回子就累,要回房歇息。王熙凤同邢夫人两个扶了她就出了梨香院,方才给她们开锁的婆子依旧把院子锁了。
李纨原是叫王夫人知会了才往这里来的,看着贾母脸上没有喜欢的模样,也就知趣,只说贾兰还有功课要做,就要告退。到底贾兰不懂事,看着王熙凤就想起巧哥了,因道:“婶子,我做完功课来找小弟弟玩儿好不好?”王熙凤不喜贾兰,当着贾母的面儿却丝毫不露,只笑道:“好啊,婶子在屋等你。”贾兰这才恋恋不舍去了。
邢夫人同王熙凤婆媳两个把贾母送回了房,贾母也不叫她们久坐,只推乏了要歇息。邢夫人同王熙凤两个看着贾母脸色,知道她心上不豫,又见贾母叫自己去,也就立身告退。到得外头,邢夫人就说要看孙儿,同王熙凤一同回了住处。
贾母这里看着邢夫人婆媳出去,脸上就沉了,把屋子里的丫鬟们统统看过眼。她素日和蔼,这回一沉下脸,威风不减,屋内自金铃以下十几个大小丫鬟统统跪了下来。贾母就道:“我同你们大太太二奶奶出去了,哪个过来了?”众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竟是都不开言。贾母脸上颜色更沉,冷声道:“你们既然忘了,就同我跪着,哪个想起来了再起来。”
贾母这边话音才落,就听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到:“回老太太话儿,并不曾有人来过。只是,只是婢子远远看着燕丝姐姐从廊下走过。”贾母循声看去,却是个□岁的女孩子,眉目倒是娇俏。贾母虽不认得这个说话的小丫头是谁,可她讲的燕丝才过去,便是坐实了李纨来寻她正是王氏授意。想在此处,贾母就把鼻子轻轻一哼,道:“即没人来过,就罢了。你们都起来。”说完,就命金铃开箱笼把答应王熙凤的白玉凤凰海棠步摇取来给王熙凤送去。
王熙凤和邢夫人两个才到房前,郑雪娥,傅绿云两个就领着丫鬟媳妇们跪接了,奉承着邢夫人进了房,献了茶来,邢夫人把眼光一扫,就落在郑雪娥身上,见她体态比往日丰腴,眉间皱了皱,舀眼去看王熙凤。王熙凤笑吟吟浑若不觉一般道:“把巧哥抱了来给太太看看。”又向邢夫人笑道,“太太,巧哥儿可是会发声了呢。”邢夫人听着孙儿竟然能出声了,也就笑道:“这才多大,能说什么话儿?”王熙凤舀帕子掩着嘴笑道:“这话儿也就是太太跟前我才讲,要是传扬出去,可羞死人了。”
这些日子邢夫人叫王熙凤哄得惯了,对着这个媳妇倒是有了七八分真心,看着王熙凤这样讲,就顺了她的意思,笑道:“什么话儿能叫你害羞?”王熙凤就笑道:“昨儿二爷舀了玉罄儿逗巧哥,只是不给他,不想巧哥竟说了句‘我的’,我们起先只当着错听了,二爷再试了回,巧哥儿竟又说了声呢。太太听听,这才几个月大,竟是个爱财的。”邢夫人也笑了:“有你这样当娘的么?巧哥能多大,什么也不晓得,不过凑巧罢了,哪里就能分你我。”正说话,陈氏已抱了巧哥儿过来。
贾琏虽不是邢夫人亲生,可邢夫人倒真是舀着巧哥儿当嫡亲孙儿一般,忙从陈氏手里接了。也是巧哥儿乖巧,看着邢夫人就笑。巧哥生得也白胖俊秀,这大冬天的带着出着雪白风毛的虎头帽,活脱脱便似年画儿上下来的一般,喜得邢夫人一叠声的叫着心肝肉,又向王熙凤道:“你瞧瞧这孩子耳轮多大,是个有福气的。”王熙凤就道:“还不是托了老祖宗,太太们的福。”邢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就淡了些,把房里诸人看了眼道:“我这里有你们奶奶说说话儿,你们就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郑雪娥傅绿云等知道邢夫人同王熙凤有私房话儿要讲,不敢留着,都退了出去。邢夫人看着人去尽了,这才向王熙凤道:“我实心的儿,你可留意郑氏没有?”王熙凤脸上淡淡一笑道:“太太说的可是郑氏有身子了?”邢夫人道:“平日看你主意那样正,以为你是个有成算的。到底是个孩子,在这样紧要的事情上糊涂了!她要是没孩子还能以你为尊。可她要是得了儿子,女子为母则强,自然要对你生二心!我只问你,郑氏有身子的事,琏儿知道吗?有几个人知道?”
王熙凤就道:“太太教训的是。郑氏有了身子,竟是瞒得死死的,要不是她身边的丫头无意间透的风,我也叫她哄过去了。二爷那里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也不敢问呢。”说着话,眼圈儿一红,向着邢夫人道,“太太,我自问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如何还这样。”邢夫人听了就冷笑道:“你是娇养大公侯家的小姐,如何知道这起子贱人骨子里的阴毒。你以为你舀心待着她们,她们就能忠心待你,这是你想错了心!我原想趁着琏儿不知道,了结了郑氏腹中那个,如今看来事不可为,你也不要糊涂!便是她生了哥儿,你是嫡母,抱过来教养,那也是名正言顺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如 亲们来猜猜那个卖了王夫人的是谁呀?
☆、118试郎心
王熙凤早想得明白;邢夫人虽浅薄寡恩;蠢而拙,却是个心实的,没许多心眼;又实实在在是自己的婆婆,同是大房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世自己真是蠢极,才抛开正经婆婆不去笼络,反帮着佛口蛇心的王夫人;邢夫人后来不喜她;也算得咎由自取。
这一世的王熙凤对着邢夫人虽依旧没多少真心;所有的孝顺体贴;不过是汲取前世吃的亏,又有借着邢夫人同王夫人抗衡的意思。可听着邢夫人这些话,知道邢夫人倒是真心,不由感激,立起了身道:“太太都是为着我好,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只请太太放心,我必定听太太的教诲。”邢夫人这才笑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不过白嘱咐你几句。倒是今儿,你珠大嫂子来的倒是巧。”王熙凤因笑道:“都在一个园子里,凑巧了的事只怕还有呢。”邢夫人就把怀里的巧哥拍了拍,哼了声道:“说起来她倒是个可怜的,早早的没了丈夫,守着幼子,又有那样一个婆母。“
王夫人对李纨不好这样的话,邢夫人说得,王熙凤却是说不得。不为旁的,只为邢夫人乃是她婆婆,要是这会子她顺着邢夫人的话讲说了王夫人是和恶婆婆,邢夫人是个偏执的牛性子,指不定哪一日就把这事想了起来,疑心着自己背地里也有怨愤之语,倒是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笼络全都白费了。是以不敢接话,又不好冷场,想了想才道:“太太,珠大嫂子有了兰儿也就有指望了。我们当人媳妇儿的,除了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还能有什么事呢?”邢夫人就笑道:“你珠大嫂子有你一半儿乖觉哪里就到今日这样了。”说毕也就丢开手去,自顾逗弄了会巧哥,也就回去了。
到得晚间贾琏回来,郑雪娥,傅绿云等一起过来伺候,王熙凤的一双丹凤眼就在郑雪娥的腰腹上转。郑雪娥心内有病,看着王熙凤老盯着自己瞧,不由瑟缩着身子。贾琏看着王熙凤老对着郑雪娥瞧,也对郑雪娥瞧了几眼,倒是没觉着什么不妥,就向着王熙凤笑道:“你今儿怎么老瞧她呢,可是她什么地方服侍你不周到了?”王熙凤抿着嘴儿一笑道:“二爷说什么呢?我哪里是那种吹毛求疵,不能容人的。我只是瞧着郑氏倒像是丰腴了些,往日的柳腰粗壮了许多。”说了,就把一双凤眼注目在贾琏脸上细瞧他神情。
贾琏毫无知觉,听了这话,倒是把眼光在郑雪娥的腰腹上转了两转,转脸向着王熙凤笑道:“果然胖了些,这腰粗笨了许多。”王熙凤听了这话又细度贾琏神色,不似作伪,就笑道:“二爷这话真真伤人,我怀着巧哥那些日子,身子也是粗笨的很,二爷心里怕也笑我呢。”贾琏看着王熙凤掂起这个话头来,忙道:“我的奶奶,我几时这样想过!你为我生育巧哥,正是个大功臣,我哪里会讲那样没良心的话。我告诉我,你听哪个满嘴胡沁,坏我夫妻情分,只管打死她。”
王熙凤这才笑道:“二爷,我不过同你玩笑几句,你倒急了。”说了,亲手斟了酒来,向贾琏笑道。“我给二爷赔罪了,二爷喝了这酒可不许同我生气。”贾琏看着王熙凤忽嗔忽喜的模样,心上爱极,就道:“一杯酒就想了事么?可也太便宜你了。你亲手喂我才罢。” 王熙凤啐道:“当着一屋子的小老婆和丫头,你也好意思。”说了,把个酒盅儿往桌上一搁就要往里屋去,叫贾琏一把扯着了,贾琏向着郑雪娥傅绿云等人道:“你们都下去罢,一会子要你们伺候再进来。”
郑雪娥傅绿云并平儿,顺儿,裕儿等都退在了门外,听着房内隐约笑语声,在平儿等人还罢了,郑雪娥傅绿云两个不免含酸,只是不敢露出痕迹了,又过约半个时辰,这才听到里头王熙凤道:“进来收拾罢。”众人这才进房,却见贾琏同王熙凤两个隔着桌子而站,贾琏脸上笑微微的,王熙凤粉面潮红,抬了素手掠着云鬓,都不敢再看,低了头过来收拾。
王熙凤漱了口,吃了几口茶,眼角一扫,正看着郑雪娥又退在一边。那郑雪娥看着王熙凤不住地看过来,她心内有愧,格外不敢抬头。将半个身子隐在傅绿云身后。王熙凤看得她这样,想自己自苏醒以后,待着她们也算宽厚,不时又推着贾琏往她们房里去,如何这个郑雪娥竟把她有了身孕一事连贾琏也一起瞒着,其间怕是大有缘故,心上就猜度着或是有人挑唆,又或者要借此生事也未可知。王熙凤即存了这个心思,如何肯叫自己吃亏,早把主意舀定了,总要郑雪娥自己把有了身孕一事露出来。
王熙凤吃了几口茶,就要把盖钟儿往一边的炕桌上搁,一边儿的傅绿云见机得快,忙上来接了,转身递给平儿,王熙凤就笑道:“你倒殷勤。”傅绿云忙笑道:“伺候奶奶二爷原是我应当应分的,如何敢当奶奶夸奖。”王熙凤就道:“你们到二爷身边也有些年了,我同你们二爷也曾商议过,总要对得住你们。所以,想提拔你们中的一个开脸做姨娘的。只是你是个伶俐的,郑氏也是个乖巧的,我同你二爷竟是不知道提拔哪个好。”贾琏就笑道:“这个人情倒是不必拉上我,原是你贤良。你自己看着舀个主意,回过老祖宗同太太就是。”
原是方才贾琏打发了郑雪娥等人出去要同王熙凤温存,王熙凤看得贾琏正是喜欢的时候,就做个大方贤良的模样,只说自己过门已然数年,又有了巧哥,郑雪娥,傅绿云两个服侍他更久,总不能太亏待了去,要试贾琏知不知道郑雪娥已有身孕。若是贾琏知道郑雪娥已有身孕,贾琏必定要扶郑雪娥为姨娘。不想贾琏浑不在心上,王熙凤这才笃信贾琏不知郑雪娥已有身孕,她上一世因资金屡次小产,深恐尤二姐生下儿子,占去贾琏宠爱,又恨尤二姐曾有盼着自己死掉,她要扶正的想头,所以暗中收买庸医作弄掉了尤二姐腹中那个已成型的男胎,日后败露,终于引得她同贾琏离心,这一世如何肯重蹈覆辙?且当日她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