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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争驰,因贾元春得宠大半原因是皇帝拿着她给皇后没脸,对她也没多少真心,就分了心思,把对元春的心思慢慢淡了下来。贾元春正是个心有丘壑之人,又在宫里呆了些日子,知道一个曾得宠的妃嫔一日失宠了,比之从来无宠的妃子更不如,哪里肯就此认命。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儿,同皇帝偶遇那么一两回竟又把皇帝笼络了去。虽没当时专宠的声势,这一个月里总也有□日的光景是在在她这里的。如此一来,宫里周贵人,胡嫔等如何坐得住,都到皇后处吹风。皇后虽任性嫉妒,却也不蠢,哪里肯叫这些狐媚子当枪使了,反怪着她们自己无用,只是到底不甘心叫一个背主的女史坐大。
若只说贾元春背后的宁荣两府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外头看着好看,内里竟无一个能运筹谋画的,也不能成贾元春助力。只是这林如海又不同。且不说他祖上曾四代列侯,只说他本人是个探花,钦点的从六品翰林侍读,同当今圣上正是少年君臣,彼此倒是相得,每日侍候驾前,颇有些君臣情谊,不过三年就迁了兰台御史,而后居然又外放做了盐道,可谓平步青云,圣眷优隆。如今这林如海回京来,皇帝单独召见,两个关了门密谈,这一说就是一两个时辰,这是当今皇帝登极以来头一回。后宫得了这个消息,皇后这里还好,她是原配嫡后,膝下一子一女护身,轻易动她不得,虽不大舒坦,倒也坐得住,旁的妃嫔们便坐不住,只怕林如海这样一个天子宠臣成了贾氏一党,这贾贵人日后就有了助力,只怕就有平步青云的日子。几个妃嫔在一起一商议,竟是推了刑部侍郎朱雱的女儿朱妃,假借皇后差遣来找夏公公说话,竟是要夏公公去敲打敲打这林大人几句,叫他独善其身的好。
这夏公公六岁上净身入宫,如今凡三四十年,虽贪财好利,但更善于体察逢迎上意,这才能从一小黄门做到如今的总管太监。夏公公日日在皇帝身边,自然知道皇帝宠幸贾元春贾贵人别有因缘,这回单独召见林如海也有深意。偏巧这些妃嫔们请托之事,倒是不会误了皇帝的事,乐得收了这些妃嫔们送的重贿,把话儿给带到了。
却说林如海出得宫来,上了一直侯在宫门前的轿子,看着过了午时了,吏部这时也没人,先回荣国府来见贾母。贾母这里早训过两个儿子,贾敏也带着一双儿女回梨香院了。贾母看着林如海来,到底是娇客,又听着他才见驾回来,倒是喜欢,满脸的和气,只笑道:“快回去罢,这午时都快过了,只怕你媳妇儿还等着你用饭呢。”林如海心上正有事,听着这话,也就告退出去。
回在梨香院,果然贾敏带着黛玉,林瑾两个等他用饭呢。想是林瑾年纪小,经不住饿,贾敏就拿了山药枣泥糕与他垫饥,黛玉到底大几岁,自己握着一卷书坐在一边看书,几房姬妾低眉顺眼立在一旁,看得他进来,纷纷过去见礼。贾敏也带了一双儿女接过去,黛玉林瑾给林如海请过安,一家四口这才坐下用饭,姬妾们一旁伺候,人数虽然却是鸦雀无声。待到饭毕,贾敏就把黛玉,林瑾两个的奶嬷嬷叫了进来,命她们带了姐弟两个下去歇息,又命姬妾们也散了去,房内只剩下林如海贾敏夫妇两个。
林如海看着无人了,这才道:“有件事,我同你讲了,你可不要恼。”贾敏听林如海说得慎重,就道:“老爷怎么说这样的话,你我夫妇这些年,我是什么样的人,老爷还不明白吗?老爷只管讲来。”林如海就道:“岳母眷顾抬爱,怕我们的房子一时收拾不整齐,所以邀了我们暂住,我们原该领情才是。只是你也看见大舅兄二舅兄之间的情形,我们何苦夹在其中。我已问过林忠,诸院落已然收拾干净了,可以住得人了。不过是服侍的人手不齐,左右我们家人口少,如今这些人也够了,旁的杂役慢慢买就是了,你的意思怎么样?”
贾敏听了这话,就笑道:“我总是出嫁的女儿,长住在娘家成个什么话儿,说出去没的叫人笑话我不会当家呢,只是碍着昨儿闹了那么一出,我这回子就说要搬了去,倒像是同老爷赌气,就想着再住个两三日就告辞的,老爷即说了,我明儿就去同母亲告别。”
林如海只当着贾敏同母亲久别重逢,她们母女之间感情深厚,必然不舍,不想贾敏答应得如此快,倒是有些诧异。林如海这里要走,正是为了圣上召见私下说的那些话儿,贾敏这里,却是为着贾宝玉。
贾宝玉早已入学,虽然聪明乖觉,也是淘气顽劣异常,不喜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每日下了课,不去温习功课,只来寻迎春探春两个玩笑。近日又来了新妹妹,格外坐不住,早早就回来了。宝玉过来时,黛玉正同迎春探春姐妹在一块说话,看着宝玉进来,除了迎春比宝玉年长依旧坐着,黛玉探春两个已然立了起来。宝玉见了黛玉就笑道:“妹妹昨儿歇得怎么样?要有什么不便的,只管同我母亲说呢,不要外道了。”
黛玉看着宝玉问话,也就道:“多谢表兄。我们暂住的梨香院什么都收拾齐备了,劳烦两位舅母操心了。”宝玉看着黛玉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家中两个姐妹都是极出色的,也是远远不如她,不由十分羡慕。宝玉虽爱胡闹,可对着女孩子,其温厚和平、聪敏文雅,竟变了一个样子,因看迎春探春黛玉都不说话了,便要寻出话来讲,想了想就道:“妹妹可曾读书?”黛玉因想着贾敏吩咐,不要冲撞了表兄,又想这个表兄素来胡闹,不爱读书,故此道:“只上了两年学,认得些字。”
宝玉看着黛玉举止舒徐,其声清柔,又细细打量一番,黛玉叫宝玉看得不大喜欢,眉间就微微蹙了起来。宝玉恍然未觉,笑问:“妹妹名叫黛玉,可有表字没有?”黛玉道:“无字。”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探春便道:“何处出典?”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妹妹,眉尖若蹙,取这个字,岂不甚美?”探春笑道:“只怕又是杜撰!”宝玉笑道:“除了《四书》,杜撰的也太多呢。”
黛玉听在这里,心上就不大喜欢,推说听着外头林瑾的声音,怕他胡闹,奶嬷嬷陆氏看他不住,向迎春,宝玉,探春几个说了声,徐步走了出去,回来见过贾敏,就把宝玉的胡诌讲给了贾敏听。她到底年纪小,只觉得这个表兄说话胡闹,他能多大,就这样毁谤前人。贾敏听着,却是另一种心思,只觉自家这个侄子不肯读书就罢了,偏爱在女孩子堆里厮混,平白的就给才见了第二回的表妹起小字,不上十岁已然这样唐突任性,可见是叫纵坏了。黛玉这里已然明白道理,叫她避开些也就是了,瑾儿却小,要是把宝玉这糊涂样儿学了去,可是哭都没地哭去,所以就有意效仿孟母三迁,从荣国府搬出去。只是她到底是宝玉的嫡亲姑姑,不好意思把宝玉的荒唐形状讲出来,正想找个什么籍口,不想林如海自己提了出来,贾敏自是满口答应。
到了明日,林如海去上朝,贾敏依旧带了一双儿女来给贾母请安,就把林如海的意思讲了。贾母这里以为是自己教训了贾赦贾政兄弟,贾敏在这里住着难堪,才要搬了出去,心上又是后悔又是不舍,就道:“你我母女分别了这些年,好容易见一面,你热剌剌的就要走,可是狠心!”说了,就落了两行泪来。一旁的王熙凤虽不知昨儿宝玉说的那些话,可依着她对宝玉的了解,知道这孩子的性子同前世一模一样,指不定在黛玉跟前说了什么话叫贾敏知道了,贾敏这里不大乐意才要搬出去,所以过来帮着说话,笑道:“老祖宗疼姑妈谁不知道,可是老祖宗忘了,姑父乃是朝廷大员,总有官场上人情往来的,他住在我们家,难道请人家来我们家吗?叫人家知道了,不说老祖宗疼姑妈,反要说姑妈不能打理一头家呢。左右姑妈如今在京里了,老祖宗想姑妈了,随时套个车就好接的。”
贾母也知道王熙凤说的有理,她心中虽不舍贾敏才在家住了没几日就要搬走,却更怕伤了贾敏贤惠的名头,只得答应了。贾敏看贾母这里答应了,又陪贾母说了会话,这才回去收拾,好在她们是前日才到的京,行李尚未全打开,收拾起来也简便。贾敏这里正看着丫头们收拾她的衣箱妆奁,林如海跟前的小厮林俊匆匆进来,在门前跪倒给贾敏道喜,原是圣上下旨已擢拔林如海为左都御史,即日上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一个封建社会的男孩子盯着个才见面的女孩子看,又要给人家起小字,又问人家有玉没有,是非常唐突轻浮的行为。
贾敏的老公是探花郎,宝玉不喜读书她本来就不能喜欢了,再这样轻浮唐突自己的女儿,能忍受才怪
130软钉子
林如海的盐道是正三品;奉召回京;照例是要升迁一步的;只是这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为正二品;这一升就是两级。要知这官儿做上去;品阶越高,升迁也就越慢;这一升就是两级;又是从盐道这样的美差肥缺上去的,可见林如海圣眷之隆。
林如海这一步升迁;自然有同僚要来贺喜,再在荣国府住着极为不便;好在箱笼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贾敏命人装车,一面就来同贾母报喜辞行。贾母听得林如海迁了左都御史,也替贾敏喜欢,到底是积年的老封君自然明白要有人往林府道贺,也不再留。
贾敏领着一双儿女离开荣国府时,正是巳时,宝玉已然上学,待得他回来之际听得表弟表妹都家去了,不舍起来,扭着贾母道:“老祖宗怎么不留着弟弟妹妹吃了饭再去,好歹也等着我回来告别一声呢,就这样去了,可是心狠。”
贾母揽着宝玉道:“我的儿,我知道你喜欢你弟弟妹妹。可她们自己有家,怎么好在我们家长住呢。横竖都在京里,你几时想见了,我就派人把你弟弟妹妹接了来,或是你自己去拜见你姑丈姑母也使得。”宝玉听了,也只得答应了,心上终究不乐,连晚饭也没好生吃。看着宝玉这样,贾母同王夫人不免心疼。邢夫人倒是有些好笑又有些叹息。
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伺候完了贾母晚饭出来,因今儿贾琏传过话来,要去给林姑父贺喜,晚饭不回来用了。王熙凤就跟着邢夫人去了邢夫人那边陪邢夫人用饭,又把巧哥也抱了去。巧哥已然开始学说话,生得又粉嫩可爱,见着人就笑,十分得邢夫人的心,每回见着就抱着不肯撒手,倒像是嫡亲孙儿一般,王熙凤看着邢夫人这样喜爱巧哥,自然求之不得。
一时婆媳两个饭毕,邢夫人一边逗着巧哥,一边就向王熙凤道:“若说宝玉这孩子,可是叫他娘给宠坏了。一个哥儿,整日在内帷厮混,成什么话儿。”说了把鼻子轻轻一哼,“你一心挂着巧哥,只怕不晓得他前儿才闹出的笑话来,当着小厮的面儿说什么‘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你听听,这个也是世家公子哥儿说的话吗?莫不是说他老子就不是男人了?”
这些话儿王熙凤前世就听过,比这更混账些的都有,是以也不足为奇,倒叫邢夫人后一句逗乐了,向邢夫人笑道:“太太这话诙谐有理。”邢夫人也笑道:“诙谐什么,不过是看着好好一个孩子都叫他娘纵坏了,心上惋惜罢了。”说了想起王夫人在她跟前说的那些话来,就把对宝玉的惋惜之情都勾倒了,反拿着宝玉做例子,警惕着王熙凤不许她纵着巧哥的性子来,因道:“这是我长房的嫡长孙,日后要袭爵的,可不许学他二叔那样胡闹,不然,我只问你的不是。”
王熙凤看着邢夫人脸上神色不定,不敢大意,小心哄着邢夫人说话,看得天色都暗了,这才告辞回去,邢夫人不免吩咐几句路上小心仔细,多点灯笼,不要惊吓着巧哥等话,也就由得王熙凤回去了。
王熙凤回房不多片刻,贾琏也就回来了,分明吃过酒的模样,脸上通红,王熙凤忙命人替贾琏摘了帽子,脱了袍服,拉了靴子,扶他在榻上靠了,回身去又吩咐煮醒酒汤来,贾琏一把把王熙凤拉着拖入怀里,抱着她笑道:“今儿姑妈夸了你,说你伶俐得很,又会藏拙,叫我不许欺负你呢。你告诉我,你倒是做了什么好事,怎么从老祖宗起,到太太,到姑妈,一个个这样疼你呢?”
王熙凤只觉贾琏滚烫的脸靠在肩上,说话间都带了酒气,知道他醉了,只笑道:“这都是瞧在二爷份上,才疼我些,二爷连这样的醋也吃。”贾琏只是笑,拍着王熙凤的道:“你又胡说了,我哪里是吃醋。你是我媳妇儿,你得老祖宗,太太青眼,我倒是喜欢呢。只是我姑妈那个人,等闲瞧不上人呢。旁的不论,她就不大肯同二太太说话。倒是你这里,还得了句,同她姑妈不是一样的人。你